第二日,天才剛蒙蒙亮,顧家眾人便全都起床了。


    劉氏起的更早,這會兒已經做好了早飯。


    收麥子是極耗力氣的活兒,一定要吃飽才行。


    早飯是粟米粥,還有烙的麵餅子,一人煮了兩個雞蛋。


    麵餅子多烙了好些,準備一會兒帶到地裏去,餓了就啃一塊。


    騾子今天的工作量也很高,睡覺前,顧洲遠悄悄在食槽裏放了一捆鮮苜蓿草。


    苜蓿草富含蛋白質,其粗蛋白含量較高,適口性也好,騾子很喜歡吃。


    顧洲遠還抓了一把大麥摻進草裏,要想騾子賣力,還是要讓它吃飽吃好呀。


    他也沒去要借出去的釤子,到外麵走了一圈,迴來時肩膀上就扛了兩個釤子迴來。


    又用了半天時間,麥子全都收完。


    拉完自家的麥子,他趕著騾車,又去幫阿奶家把麥子全都運迴去。


    因為大部分村民都是連夜搶收麥子,這會兒用釤子的人家也都差不多收完了麥子。


    這些人又去幫關係好的人家一起收麥子。


    劉氏一直掛念著羅寡婦家。


    羅寡婦被趕出胡家時,裏正拍板,讓胡家分了畝田給她們母女倆。


    胡婆子給的是最靠山腳的薄田,那裏離村子最遠,地裏全都是石子,種莊稼產量隻能是良田的一半。


    裏正將村裏的荒田也撥了兩畝給羅寡婦。


    四畝地,還不挨著,羅寡婦一個小媳婦帶著個5歲的小女娃,連割帶捆還要運迴家,一天怕是割一畝都難。


    “我去看看你羅嫂子。”劉氏對顧洲遠道。


    走時拿了兩把顧洲遠買來的新鐮刀,這鐮刀她跟顧招娣昨天都用了,異常鋒利,比家裏那老破鐮刀好使了不知多少。


    “阿娘,你讓羅嫂子把麥子捆起來,一會兒我用騾車去幫忙拉。”顧洲遠趕著騾車,車上拉著的麥子是阿奶家最後一趟。


    “她家麥地在山腳那裏,全是小路,騾車進不去的。”劉氏搖搖頭道。


    “沒事兒,我把車架卸了,牽著騾兒去馱,總比擔子挑著省勁兒。”顧洲遠立刻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春生,你到樹蔭下麵歇著,一會兒阿娘來捆。”羅寡婦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腰。


    春生卻搖了搖頭,小小的臉蛋滿是倔強,“阿娘,我可以幫忙的。”


    說完便蹲下身子,學著羅寡婦的樣子,費力地抱起一小堆麥子試圖捆綁起來。


    可是她人小手短,折騰了半天也沒成功,小臉憋得通紅。


    羅寡婦見狀笑了笑,走過來幫忙一起捆好了這一小堆。


    這時,劉氏趕了過來,不禁誇道:“春生這孩子真是懂事呢。”


    “嬸子,你咋來了?”羅寡婦有些詫異,因為大家全都在忙著割麥子。


    “我家的麥子已經割完了,我尋思著過來幫你搶收一些。”劉氏看看田裏的麥子,稀稀拉拉的,跟癩痢頭一般。


    “咋能讓嬸子你來替我家割麥子呢!”羅寡婦急道,“我自己能行的。”


    劉氏搖搖頭:“到現在才割了一畝地,怕是昨天晚上都沒睡覺吧,這樣熬下去咋行?別講那許多了,趕緊把糧食搶迴去,好好睡一覺。”


    羅寡婦鼻子一酸,再苦再累她都不掉眼淚,可被劉氏這幾句話一說,她淚水撲簌簌往下掉。


    這裏的地靠近山腳,離家裏有好遠的路。


    她力氣小,一次隻能挑4捆麥子,來迴一趟就要很長時間。


    她昨天果真沒有睡覺,割一片麥子,然後捆好,再挑迴家去。


    她已經拚盡全力了,也隻割了一畝地的麥子。


    帶了些煮木薯充饑,天氣炎熱,放了一天的木薯已經有些餿了,她也沒舍得扔掉,母女晌午飯就是一人吃了幾塊餿木薯。


    壓力大的時候,最怕別人一句不經意的關心,她不怕苦難,但會委屈。


    被人心疼真的會哭。


    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抹了抹眼淚,咬牙道:“謝謝嬸子。”


    然後便彎下腰,割起麥子來。


    劉氏微微歎一口氣:“惠玉,你使我的這鐮刀,是小遠找鐵匠打的新鐮刀,快的很。”


    “嗯!”羅寡婦帶著濃重的鼻音應了一聲,接過鐮刀。


    兩人也不多說什麽,彎下腰加快速度收割起來。


    春生雖小,卻也不閑著,把割下的麥子抱成一堆一堆的,方便大人們捆綁。


    過了一會兒,四蛋跟顧招娣坐在騾子背上,由顧洲遠牽著騾子過來,顧得地扛著個釤子。


    看到他們姐弟四個過來幫忙,羅寡婦噙著淚道謝。


    “啊呀,春生,你太厲害了,都能幫忙割麥子啦。”顧洲遠把捆好的麥子馱上騾背,對著努力抱麥子的春生誇讚道。


    春生靦腆一笑:“阿娘一個人太累了,我能做一些事,阿娘就可以少做一些。”


    顧洲遠在心中輕歎一口氣。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苦難會提前消耗了掉孩子的營養,讓他變得懂事,變得會做家務。


    其實更多時候是被逼無奈後,不得不學會的生存技能。


    他摸了摸春生的腦袋,笑著道:“現在我們這麽多人一起割麥子,很快就能把麥子全都割完。”


    “謝謝小遠叔叔!”春生脆生生道謝。


    他看到跟他一起抱麥子的四蛋在看他,忙加上一句:“也謝謝四蛋叔,還有招娣姑姑,得地叔叔,跟阿奶。”


    顧洲遠送完兩趟,也加入了割麥隊伍。


    三畝薄田,這麽多人一起動手,


    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就已經全部收割完,並且運到了家中。


    夕陽的餘暉宛如一層薄紗,輕柔地灑向大地。


    天上的雲朵像是被點著了一般,透出熱烈火紅色。


    地裏還有人在揮汗如雨地收割著麥子。


    “小遠!”顧洲遠正用苜蓿草喂著騾子,就聽有人叫他。


    他轉過頭打招唿:“二爺爺!”


    裏正大步走過來道:“麥子全都收完了嗎?”


    見顧洲遠點頭,他繼續道:


    “你那釤子這迴幫了大忙了,不過你還得再幫我一個忙,就是你這騾車借我使使,村裏還有不少麥子沒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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