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洲遠抓住侯嶽的肩膀,急聲道:“你說蝗蟲明天就會到藍田縣?”


    侯嶽有些發愣,木然點點頭:“我老爹得到的消息是這樣的,怎麽了?”


    “我要趕緊迴去了!”顧洲遠把拎在手上的背簍往身後一背,拔腿就往迴跑。


    “哎哎……”侯嶽在後麵伸著手喊,顧洲遠卻頭都沒迴,跑得越發快了。


    “他急匆匆這是幹啥去了?”侯嶽摸了摸後腦勺。


    “可能是聽你說蝗蟲群快飛來了,迴去做什麽準備了吧。”蘇沐風猜測道。


    顧洲遠一口氣跑到了糖水攤子,這一會兒糖水還剩一小半沒賣完。


    “快點把攤子收了,我們現在就迴家!”顧洲遠風風火火道。


    “咋了小遠?”顧招娣一臉擔憂,她害怕是不是又有麻煩找上門來。


    顧得地也緊張起來,他放下手裏的勺子,看向顧洲遠。


    四蛋開口道:“三哥,出啥事了?我們這還有人買糖水呢。”


    攤子旁買糖水的顧客也很好奇,不知道這一向悠哉悠哉的小掌櫃的,今日這般著急是為啥。


    “小掌櫃的,你這是被狗攆啦?跑得一頭汗,生意都不做了!”有顧客不解道。


    “聽說蝗蟲要飛過來了。”顧洲遠也不瞞著,語速極快地道。


    “啊?”眾人全都有些吃驚。


    今年的蝗災基本已成定局,一直都有傳言說,蝗蟲來了,蝗蟲來了。


    今天看顧洲遠這般急切,他們也跟著慌張起來。


    “那我,我也要趕快迴家了。”有人大口喝著碗裏的糖水道。


    “你迴去能幹啥?你能趕走蝗蟲嗎?”也有那已經擺爛的人滿不在乎道。


    “總要迴去做些什麽的,不行就把麥子收了!”


    “麥粒都是癟的,收迴去能幹啥?”


    “哎,17年前的蝗災比這迴來得晚了20來天,那年景還有些雨水,有人家提早收了麥子,雖說減了一多半的收成,但好歹還搶迴了一些糧食,今年,哎……”


    “這靠天吃飯就是難,還好我家就在城裏,不種地!”


    “等災情嚴重了,城裏也好不了,朝廷肯定會搞些名頭來收我們的錢糧!”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顧洲遠跟後來的顧客告了個罪,表示今天要收攤了。


    前麵的顧客也都緊忙喝掉碗裏的糖水,把碗遞還給顧洲遠他們。


    有那不著急的顧客,顧洲遠也不等了,碗都不要了,幾人三兩下就把東西全都搬上了騾車。


    “嬸子,你不迴去嗎?”四蛋坐上騾車,朝著胖大嬸喊道。


    胖大嬸笑著擺擺手:“迴去能幹啥?麥子沒粒,家裏又沒養豬羊,咬牙收迴去也沒用,白費力氣,有那功夫還不如多賣幾碗餛飩。”


    “說的也是!”四蛋沉吟道。


    顧得地一拉韁繩,騾車轉了個彎,往大同村行去。


    路上不斷有零星的蝗蟲飛著,撞到人身上,騾車上也落了些蝗蟲。


    “小遠,蝗災真的來了!”顧招娣打了個顫栗,日子眼看著剛有奔頭,怎麽就又來了這許多災難呢?


    顧洲遠點點頭:“得趕緊迴去通知二爺爺,我們差不多還有兩三天時間,要讓大家早做準備。”


    顧得地麵色凝重,他用力抖了一下韁繩,馬騾的腳步加快了許多。


    迴到大同村,顧洲遠顧不上迴家,在半路就下了騾車,快步往裏正家走去。


    “小遠?你阿娘不是說你在城裏賣糖水嗎?咋這麽快就迴來了?”


    裏正老伴正在院子裏洗衣服,看到顧洲遠進來。驚訝道。


    “我在城裏聽到些事情,便提早迴來了,想要找二爺爺商量商量,二爺爺人呢?不在家麽?”顧洲遠直奔主題道。


    裏正老伴看顧洲遠神色嚴肅,知道他買賣都停了下來,來找自己老伴一定有急事要談。


    她把手裏的手中的髒衣服放下,起身就往屋裏走去。


    就聽屋裏響起裏正老伴的聲音:“快別睡了老頭子,小遠來找你,看樣子是有啥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不一會兒,裏正趿拉著鞋子走出來:“這歲數大了,夏天就容易犯困,小遠你找我有啥事啊?”


    顧洲遠把在侯嶽那聽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裏正老兩口全都一臉哀愁,倒沒有太過意外,這本就是避不開的。


    “現在蝗群在石馬縣,蝗蟲會越聚越多,往外不停擴散,最多還有兩三天就會到咱的村子。”顧洲遠分析道。


    裏正歎一口氣:“也不知道縣令大人會有什麽對策。”


    顧洲遠眉毛一挑:“現在等縣令大人的對策已經來不及了,現在咱要自救!”


    “咋個自救呀?蝗災隻能預防,一旦形成蝗群,那是一點法子都沒有的。”裏正愁眉苦臉道。


    “讓村民趕緊把田裏的麥子割了!”顧洲遠神色一凜。


    “那,那麥子還沒上漿,麥粒都是癟的,收迴來怕是要遭天罰的。”裏正老伴連連搖頭道。


    “癟麥子磨成麩子,那也比啃樹皮強!”顧洲遠很是無語。


    這個時候了,還在糾結麥粒飽不飽滿。


    他目光幽幽:“天譴?跟餓死比起來,我寧願被雷劈死!”


    裏正麵色有些發白,這個決定還真不是那麽好作的。


    十七年前的裏正就是帶著全村提早收割麥子,不過那次的麥子已經上完漿,隻是還沒成熟罷了。


    那次村裏人靠著搶收來的青麥,勉強度過了荒年。


    可當時的裏正,也就是他的父親,第二年就在稻田裏摔倒,淹死在淺淺的水中。


    有村民說這是糧食沒熟就收割,引得社神發怒了。


    還有人說這是蝗神的懲罰。


    古時人們信神,百姓認為發生蝗災,是因為惹怒了蝗神。


    蝗神便派蟲群下來懲罰世人。


    蝗災發生的時候,連皇帝都要下罪己詔,以期能平息蝗神的怒火。


    裏正看著院外的田地,嘴裏喃喃道:“社神···蝗神···”


    “求神拜佛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要是神仙想要我們的命,那咱還信個屁的神仙!”


    顧洲遠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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