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拂曉,一聲雞鳴喚醒了大同村。


    顧洲遠睜開眼,將四蛋的臭腳從肚子上拎開。


    昨夜翻來覆去,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摸了摸臉上被蘆葦席壓出來的印花,顧洲遠默默咬牙。


    我要鋪棉花褥子!


    我要蓋新房子!


    我要有自己的房間!


    莊戶人家都起來得早。


    顧洲遠邊走邊伸展著胳膊,走到外麵,發現他娘已經挖了一籃子馬齒莧迴來了。


    今年的氣候很是反常,先是二月中旬開始綿綿下了一整月的雨,導致青山縣甚至桃李郡的很多地方都發生了洪澇災害。


    大概是二三月降水太多,從四月初到現在五月了,老天爺是一滴雨都不肯下了。


    幹涸的土地裏,大部分野菜都不見了蹤影。


    往年田野間常見的薺菜,野莧菜,麵條菜都因少雨幹旱而枯死。


    所幸還有馬齒莧!


    這家夥厚厚的肉質莖為它儲存了很多水分,讓得它在這幹旱的時節能夠生存下去。


    很多窮苦人家這時候也是大量采集馬齒莧,將它焯水曬幹,在青黃不接的時候能夠靠它活命!


    “娘,你咋起這麽早?”顧洲遠接過顧母手裏挎著的竹籃。


    劉氏替他把一縷亂發撫平,笑罵道:“哪裏還早了,別人都已經挖了一簍子野菜了。”


    頓了一頓,她有些擔憂地道:“這老天不知啥時候才能落一場雨,小滿不滿,麥有一險!再不下雨,今年的小麥怕是沒啥收成了。”


    到了小滿節氣的時候,正是小麥灌漿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如果雨水充足,溫度合適,就會麥粒飽滿,有利於豐收。


    這幹旱的天氣,單靠人力挑水灌溉田地,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顧洲遠蹙眉沉思,正所謂:先澇後旱,螞蚱成片!


    這幹旱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緊隨幹旱而來的蝗災!


    他心頭有些沉重,但一時也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隻得岔開話題。


    “二哥哪去了?還有怎麽沒看到大姐?”


    他一睜眼,床上就隻剩他跟四蛋兩個人,二哥不知早早起床幹什麽去了。


    “後山的野菜已經被村裏人差不多挖光了,你大姐跟春梅她們幾個一起往深山裏去了。”


    顧母將籃子裏的野菜倒了出來。


    今年年景不好,大家都有了強烈的危機感,都在拚命囤野菜。


    “你二哥一早就去挑水了,一直不下雨,村裏的三口井幹了兩口,隻剩村頭大槐樹下那口最深的老井裏還有水,大概是挑水的人太多,他到現在還沒有迴來。”


    顧母一邊把野菜在地上攤平,一邊說道。


    “我也去後山瞧瞧去。”想到商城裏第一單賣的就是二哥在後山背迴的木柴,顧洲遠坐不住了。


    “你這孩子,不是跟你說了,後山的野菜都被挖完了,連好燒的柴火都砍得差不多了,你還去後山幹什麽?”顧母嗔道。


    “我隨便轉轉,說不準還能摸些鳥蛋迴來呢。”


    “每天去後山的人比鳥還多,有鳥蛋哪還能輪得到你。”


    顧母笑著抬頭,卻已經看不到顧洲遠的身影。


    “喲!看不出顧老三你小體格子挺耐cao啊,被那一棍子打得都吐沫子了,今天就能下床遛彎了?”


    田裏拔草的男人看到顧洲遠,戲謔道。


    “二狗,你怎麽這樣!”不遠處田裏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不滿阻止道。


    二狗愣了一下,就聽那漢子繼續道:“你怎麽能這麽跟咱們將來的舉人老爺說話呢,小心他砍了你的腦袋!”


    “哈哈哈哈……”田間地頭充斥著笑聲。


    原主在這村子裏名聲不好,人緣自然也是極差,很多村民都直起身子看熱鬧。


    “大金哥,你錯了,舉人老爺也不能隨便砍了別人的腦袋。”顧洲遠笑嘻嘻道。


    趙大金呆了呆。


    要在以前,顧老三聽到別人嘲諷他,他早就破口大罵了,咋的今天他不僅不生氣,還笑眯眯叫他大金哥?


    他拿下頭頂草帽扇了扇風,冷笑道:“花了那麽些銀錢,也不知識得幾個大字,你還真當自己是舉人老爺了!”


    顧洲遠不以為意道:“天底下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準呢?隻要我還在讀書,那就有機會,你說是不,大金哥?”


    趙大金一直看不慣顧老三不學無術還自命不凡,以往他隻要稍加挑逗,顧老三必然上躥下跳。


    但是今天顧老三說話有理有據,感覺一切盡在掌控,平靜得有些可怕。


    他甩了甩腦袋,驅散這荒唐的念頭。


    “你有個毛的機會!就你那慫樣,你們老顧家祖墳挑中好地方了麽?叭啦狗咬月亮——你是當真不知道天多高啊。”


    那邊二狗不屑道。


    其他在地頭勞作的人聽二狗說得難聽,有些跟著大笑起來,也有些裝作沒聽見,繼續幹著手頭的活計。


    二狗看到有人捧場,更是得意,“怕是等不到你當上舉人老爺,你這一家老小都得餓死完了!”


    “就你這傻不拉幾的樣兒,也隻有你那老娘失心瘋,相信你是塊讀書的材料!”


    二狗環視四周,越說越說起勁。


    顧洲遠依然麵帶微笑,隻是那笑容不達眼底。


    他漫不經心往前走著,還不住跟看向他的村裏人打著招唿。


    “王嬸你好啊。”


    “二毛你頭上有根草。”


    “石榴姐你胸口的補丁好圓,哦不,繡花好大!”


    二狗看顧洲遠不敢搭他話茬,隻顧轉移話題。


    他也覺得沒趣,便不屑撇撇嘴,蹲下來繼續拔草。


    他這會兒正拔到靠近路邊的田埂上,見顧洲遠從自己身邊的小路經過,卻看都不敢看自己。


    “慫貨!”他嘟囔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得意中還帶著些不盡興。


    就在這時,他頭頂陡然傳來一陣刺痛。


    顧洲遠插科打諢,朝二狗的方向慢慢走著,走得近了,正聽到二狗的嘟囔。


    他一個箭步衝到二狗旁邊,一把扯住二狗的發髻,然後跟拖死狗一般將二狗重重摜在田埂上。


    原身是個極自私的人,家裏有口吃的都是先進他的肚子,也不管家裏其他人是不是挨餓。


    所以他的體型比一般人高大。


    自打覺醒係統之後,他的身體好似也變得強壯了許多。


    大概是係統覺得宿主太過弱雞,丟係統的臉。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方麵的增強,他一時半會也沒感覺出來。


    他單膝抵在二狗心口,左手掐著二狗的脖子!


    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二狗已經完全懵逼。


    顧洲遠臉上依然帶著淺淺的笑。


    “好好說話不好嗎?扯我家祖墳幹什麽?我看起來真的傻不拉幾的嗎?我娘怎麽就失心瘋了?”


    顧洲遠笑容越漾越大,每說一句話,右手就在二狗的臉上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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