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在此時,前頭忽然有個人鬼鬼祟祟往這邊跑來,期期艾艾地說:“這位大爺,您放我們走吧!”


    那錦袍少年慢悠悠迴過臉去:“你是什麽東西?”


    “您不知道,她這四房二位姑娘,有鬼神保佑著。”聲音壓得低低地,幽幽如歎息。


    錦袍少年訝異地迴過臉來,掃了她姊妹倆一眼,然後冷嗤一聲。


    “你在逗我?”


    像聽到了極好笑的事情。


    非晚驚訝了,發現那是大宅的馬夫,還是夢遊到葉傾淮屋裏,供出去取落胎泉的那一個。


    那馬夫見不聽勸,竟撲通跪了下來:“這位大爺,常言道前七後八,陰司放假。勸你小心些,別帶累我們。”


    車夫露出驚恐的神情,麵色如土。


    花朝節正好就在清明節前幾日。


    正在此時,忽然後麵有人走上來問:“還走不走?”


    都是冠帶濟楚的男人。


    看見錦袍少年,登時麵色轉為驚喜,拱手奉承:“我瞧著那麽俊的車,好生眼熟,幸好走過來看了下,果然是奚爺不錯。”


    “奚爺風光,這麽豪的馬車,這是哪家的姑娘又玩小心思,想登上咱奚爺的馬車呀?”


    西涼嫻“呸”了聲。


    可聽見奚字,非晚立刻就想到了奚貴妃!


    不由心生警惕。


    此時錦袍少年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那些人便開始指指點點。


    “京城誰不認得奚貴妃娘娘的兄弟,你們也不瞧瞧自己,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還敢擋了奚爺的路?快點,趕緊道歉呐。”


    還真是奚貴妃的娘家人。


    要說這世上有哪個人最恨父親,定是奚貴妃莫屬。


    當年奚貴妃想讓皇帝廢後,故意設下陷阱誣蔑皇後,釀造慘案,不料父親純良忠正,最後竟將案子破了。


    奚貴妃曾揚言要取父親性命。


    今兒真是冤家路窄了!


    “你們看一個個地還杵在那兒,真是小家子氣,教都教不會,瞧著就沒見過什麽世麵!”


    “要依我說,就該把車敲爛了丟走,這兩輛小破車值幾個錢?”


    前麵大房的馬車那頭,西涼瑣露出小半張肥胖的臉,已嚇得煞白。


    她們這次出來,葉傾淮出門有事,沒空,西涼瑄幾個也推來推去,最後隻有南街的西涼瑣騎馬看護陪伴,說是看護,卻一直躲在旁邊,嚇得一聲也沒吭過。


    西涼媚西涼嬌幾個也都臉色難看,見他們人多,也不敢言語。


    非晚無奈,隻得站出來理論。


    “若是你有急事,覺得我們前頭走慢了些,你隻派人過來說一聲兒,我們讓你便是,哪有上來就攔車,拿棍使棒地將人趕下來的理?現如今大家都走不了,你這樣擋在半路上,又算什麽?”


    西涼嫻忿忿地附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專門劫道的呢。”


    原本非晚以為會引來更大聲的嘲笑,可沒想到周圍的聲音居然和緩起來,那些人的臉皮也像被春風吹酥了似的。


    “兩位姑娘,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有個人上前一步,來到她們麵前,笑得燦爛極了,像油菜花開到了他的臉上。


    竟直接將西涼嬋忽略掉了。


    “你們這車瞧著小了點,三個人太擠,不如你們倆上我們那兒去,我的車也好大好寬敞的,裏麵還有糕點水酒,哦,還有新出的龍團香茶,要不要嚐嚐鮮?”


    又一個擠過來,言語溫柔能滴出水來。


    奚辰朱有點想不通,麵色不善地分開那兩人,不料第三人從後麵拉了他一下,還拿肘子戳一下奚辰朱,竟替她們說起好話來。


    “怪可憐見的,女孩子要寵的嘛。”


    可就在此時,前麵馬車下,西涼嬌陡然發聲:“那是嘉楚伯府的姑娘。”


    “嘉楚伯?”


    奚辰朱皺了皺眉頭,麵色陰晴不定,像是想到了什麽很鬧心的事情。


    “你們是西涼縉的女兒!”


    下一刻,他便睥睨地指著馬夫怒斥:“敢嚇唬本爺?你還是第一個!來,給我狠狠地打!”


    家丁們如豺狼般衝上前來,將大宅的馬夫拳打腳踢,馬夫像被人劈開了似地瞪出眼珠子。


    西涼嫻驚駭嗬斥:“住手!”


    非晚看不下去,急道:“他會死的!”


    立刻命五香幾個上前救人。


    “且慢!”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一個醇厚從容的嗓音,隻見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車子側麵走出,二十五六年紀,竟身穿一身玄色四爪王袍,腰間白玉鞓帶。


    鼻梁英挺,眼眸淩厲,如弓的薄唇微抿出一道弧線,臉部棱角分明,英俊冷酷,渾身散發著尊貴的氣息。


    “齊安郡王。”


    眾人登時露出恭敬的神色,紛紛上前行禮。


    奚家的家丁也登時都住了手。


    “辰朱,你又在胡鬧什麽?”


    奚辰朱連忙分辯:“郡王哥哥,真不是我的錯。”


    “到底走不走?”齊安郡王眉目冷淡地問,威壓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奚辰朱臉色變了變,卻下意識地道:“自然要走,但是……”


    卻被齊安郡王驟然打斷,冷著臉:“要走就走,還在磨磨蹭蹭些什麽,這麽些人,誰等你一個?”


    絲毫不留情麵。


    奚辰朱登時麵色發青,卻不敢頂撞,隻得磨著後牙槽,衝著非晚姊妹低聲警告:“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哼。”非晚淡定地撇開臉。


    若是怕了他,豈非給爹爹丟臉?


    西涼嫻更明目張膽,鳳眼圓睜瞪了過去:“往後瞧見我們,你最好躲著點走,自然就見不著我們啦!”


    把奚辰朱氣得猛然高高揚起了手中的鞭子,像要不顧一切甩下來似地。


    “咳咳。”


    齊安郡王清嗽了兩下,奚辰朱登時憋屈地跺了下腳,眼神陰冷地朝她們瞪過來,像要爆粗口卻又不敢,扭頭暴躁而去。


    齊安郡王這才側轉身子,迴頭朝非晚姊妹倆瞥了眼。


    非晚與西涼嫻遠遠地朝他欠了欠身,算是道謝。


    齊安郡王微微點了點頭,目光淡淡,卻在非晚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這才轉身離去,王袍上暗妝花的精致花紋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迴到馬車上,非晚想了好久,這才想起齊安郡王是哪號人物。


    齊安郡王,不正是悖恩王的後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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