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非晚這邊早已叫衛大英去尋地方盤糧倉,又往浙東、江西、湖廣、福建去采購米糧與棉花。


    等不了多久,就聽說西涼紀的書房又重新開工了。


    這一日,非晚正在用晚膳,夢兒悄悄進來,然後給非晚遞了個眼色。


    非晚立刻會意,滿足地放下筷子:“好撐啊。”


    說著,還揉了揉肚子。


    “肚子都圓滾滾的了,姐姐,你瞧我近來是不是胖了呀。”


    西涼嫻好整以暇地瞅著她:“胖一點不好嗎?胖才可愛呢。”


    “不可以,不可以,過幾日就是花朝節,我要穿著新裙子出去走走,胖了就沒有小腰了。”


    非晚一副臭美的樣子,嫋娜地起身:“我要走一走,姐姐要不要一起?”


    西涼嫻歎了聲氣,也放下筷子:“真是有福氣。去吧我的大東家,小的還要替你理一理賬。”


    說好的是非晚經營炭窯,開糧倉,但最後賬本都是扔給西涼嫻處理,非晚隻消張張嘴,說想做什麽就成了。


    因為她才是大東家!


    非晚抿嘴一笑,扶著夢兒,旁邊有五香打著燈籠保駕,不緊不慢地往花園子走去。


    一副晚飯後消食的閑情逸致。


    不料碧蓮跟了上來,想從五香手中接過燈籠:“我陪姑娘去吧。”


    非晚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道:“碧蓮,你來了多久了?”


    “有半年了。”碧蓮低頭,露出若有所失的表情。


    “嗯。會用算盤嗎?”非晚忽然問。


    碧蓮立刻抬起眼來,可想了想之後,卻紅著臉搖搖頭。


    “那就學一學吧,這個紅葉會,你去找她,好好學。”


    紅葉的傷勢正在漸漸恢複,除了換藥的時候,已經不喊疼了。


    “是。”


    碧蓮這才笑了起來,轉身離開。


    非晚望著她獨自離去的背影,隻淡淡地一笑。


    來到花園帷幕外,隻見夜色蒼茫中,迎麵一個人影,是祁氏的丫頭紫蘿迎了過來:“見過七姑娘。七姑娘,他們在那兒呢。”


    非晚連忙叫五香熄了燈籠,跟著紫蘿慢慢向前走。


    卻不是那晚灌木叢裏麵的地方,那兒已經竣工,種上幾株梨樹,可比臘梅實惠多了。


    “表嫂,我勸你還是不要多事。”一個冰冷的聲音,正是花正秀。


    “你與孟姨娘在此苟且,要不要臉?”


    這是祁氏,壓低了聲音在斥責。


    花正秀完全不放在眼裏的樣子:“哼,你想怎樣?”


    “你說我想怎樣,就怎樣。”


    祁氏的迴答十分高明。


    “嗬,你認為表哥會信你,還是信我與孟姨娘?”


    “信誰都是假的,信證據才是真。”


    “你說什麽?證據?”花正秀冷笑,嗤之以鼻。


    “對。”


    花正秀麵色猙獰地逼近一步:“你信不信我把你推一跤,連胎都讓你落了?”


    那咬牙切齒瞪著眼珠子的模樣,在黯淡的燈下如同鬼魅。


    哪還有半點平時的俊朗?


    祁氏登時嚇得麵如白紙:“你還是不是人?”


    可半晌之後,她便鎮定下來,胸有成竹地道:“你推我又如何,證據就在那兒,你想抹也抹不去。”


    “嗬,你找誰要證據去?”


    祁氏尚未迴答,隻聽黑暗之中響亮的一聲。


    “我!”


    一個細長的人影從夜色中走出,慢慢地一步步走到昏黃的燈籠下麵,那是一張黃瘦的臉。


    “虹兒?”


    花正秀詫異地瞪大了眼,卻又瞳孔一縮,似乎想到了什麽:“你要幹什麽?”


    孟氏也縮在一邊,愣愣地望著身形直得像根鐵棍子般的虹兒,低低的目光之中露出警覺與害怕,完全沒有了先前篤定的得意。


    “哼,幹什麽?你心裏沒點數嗎?”先前那個嬌羞的丫鬟不見了,虹兒像突然換了一張臉,變得相當無情。


    花正秀耷拉著腦袋,他似乎沒什麽不能理解的。


    但孟氏不一樣,她上前摟住虹兒,婉轉哀求:“我說過會給你銀子補償,我給你的銀子自然不會比她少,你且跟我迴去,十兩?二十兩!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五十兩,你給不給?一百兩,你給不給?”


    虹兒接連反問兩遍,激動得麵紅耳赤,連頭上的發髻都像要搖晃下來似地。


    孟氏驚訝地倒退兩步,像是很傷心的樣子:“虹兒,你想想看,她還有未來嗎?爺根本不理睬她,她隻是掛名的奶奶,一個空頭銜,爺信誰,都不會信她!”


    虹兒抹著眼淚,半晌冷笑抬眼:“你說什麽都沒用了,不要小看爺的妒忌心。”


    此言一出,孟氏整個癱軟了。


    非晚站在暗處,不由連連點頭。


    她前麵不能理解,花正秀是十足的顏控,可竟然能夠接受孟姨娘的那個丫鬟?


    她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丫鬟有什麽奇特的地方,那天問了祁氏才知道,那個叫虹兒的丫鬟居然天生帶著體香。


    證實了這個猜測,非晚就請賈醫生幫忙配了藥粉,讓祁氏想辦法混進虹兒的飯食裏,把虹兒的體香化解掉了。


    然後,虹兒就被拒絕了。


    據說花正秀還吐了。


    虹兒的自尊深受打擊,又傷心又絕望。


    此時祁氏拿出金錢買通,虹兒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孟姨娘和花正秀。


    女人的報複心,令人刮目相看。


    “花大爺的東西在你房裏,你的東西,在花大爺屋裏,要證據嗎?我就是證據!”


    虹兒目光決絕,眼淚洗不掉被人拋棄的苦澀。


    孟氏顫抖著問祁氏:“你到底要幹什麽?”


    “把我的三百兩銀子,吐出來!”


    祁氏迸發出仇恨的眼神。


    “我哪來的銀子?”花正秀立刻反問,“我說了會還的,但眼下我一時拿不出啊。”


    祁氏微笑,朝周圍打量了一圈:“這種植花草雖然有賺,怎比得過前院書房的油水?”


    “你!”


    花正秀麵色一黃。


    “你什麽你?還,還是不還?你選一個。”


    祁氏冷酷地問。


    非晚聽著,都笑了。


    這花園子太大,先前被燒毀幾處,地方又都不小,瞧著焦黑一片,荒涼枯敗,因而元宵節剛過,花如雪便安排人采辦種植花草。


    可花如雪性子摳門,對花花草草本就興趣不大,必定一切從儉,從南邊仍然種植粉色蘆葦看來,這是趟清水差事,花正秀從中撈不到太多的油水。


    但相比之下,西涼紀的前院書房卻是門麵,用來接待親友,商談事情,不說撈錢,就是修屋子的本錢,必定遠超三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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