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來可靠的人把消息傳揚出去,不過第五日便有迴音。.第一個尋到的是黃尊素大人之子黃宗羲。


    當童牛兒見到這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看他生得身高體壯,眉眼俊朗,目光犀利,氣宇沉靜,不禁暗自點頭稱讚,以為是黃家虎子,來日必也了得。


    黃宗羲聽童牛兒講過其父黃尊素的言語後咬‘唇’片刻,伏地拜謝,起身離開,前後不言一語。


    童牛兒見他眼中雖然滾淚,但神情剛毅無匹,遠非尋常。知這少年堪承大悲,能夠擔當,放下心來。向那蕭索背影道:“有事便來尋我。”


    黃宗羲稍停,但仍不肯置語迴頭,然後大步去了。


    黃宗羲:1610——1695,字太衝,號南雷,弟子恭稱梨洲先生。浙江餘姚人,是文垂青史的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


    黃宗羲自幼受其父黃尊素等東林黨人‘冷風熱血,洗滌乾坤’鬥爭‘精’神的熏陶,養下剛猛肝膽和過人氣魄。19歲時入京為父申冤,在刑堂上以鐵錐斃傷仇人,快意恩怨。


    他發奮為學,年輕時便成為‘複社’的領導人之一。堅持反對宦官權貴的鬥爭,雖幾遭迫害,但鬥誌不衰。清兵南下時,他招募義兵,成立‘世忠營’進行武裝抵抗。失敗後四處奔走,長期過著流亡生活。


    1656年,黃宗羲退居家鄉潛心治學。總結曆史經驗,整理先輩留下的文化遺產,勤奮著述。


    他接受了王守仁‘心外無理’的哲學,但又肯定了‘理在氣中’的觀點,提出了‘人心本無天理,天理正從人‘欲’中見。人‘欲’恰好處,即天理也;若無人‘欲’,則亦並無天理之可言矣。’(語出其著作《與陳初論學書》,灑家以為所言極是,尊賞之)


    並對**的暴君政治和封建秩序進行了‘激’烈的批判,說皇帝曆來都是‘為一己之利樂而不惜荼毒天下肝腦,離散天下之子‘女’。’主張要限製君權、監督王權。並提出了個‘性’解放和思想自由的唿聲,這在17世紀的當時世界上是超越塵寰、振聾發聵的先進思想,更突破了由孔孟禮樂圍固囚禁的人‘性’桎梏,有標榜千秋的偉大意義。


    黃宗羲一生著作盈車,共60多種,1300多卷,內容涉及廣泛。重要的有《明夷待訪錄》、《明儒學案》、《宋元學案》(與其子黃百家和學生全祖望完成)《易學象數論》、《孟子師說》等。


    尤其《明儒學案》是中國第一部係統的學術思想史,影響著後續繼者踵接,如萬斯同、全祖望、邵晉涵和稍後的章學誠等。形成了以研究曆史著稱於世的浙東學派,開創斷代思想史之先河,是真正光耀天下、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


    第二個尋到的是廖昌期大人的家小。


    當童牛兒隨報訊那人來到京郊半荒曠野中佇立的一座頹敗破廟前時,夕陽正沉落在遠山之間,黯淡暮光籠罩在這片殘垣斷瓦上,更襯得蒼涼滿眼,不堪矚目。


    這破廟的大殿隻剩半間還在,餘下的皆都坍塌,已看不出曾是哪家神仙的道場。土坯壘砌的院牆猶矮,隻是一堆土而已。圍攏的滿院枯敗蒿草幾與人高,可見‘肥’碩鼠兒竄走其間。


    童牛兒在不及足寬的小徑前停步,向引他來的那人道:“怎知是廖昌期大人的家小?”


    那人是個四十幾歲的乞兒頭,約束著京西街巷間數千名‘花’兒乞丐,權勢之赫堪比王侯。不論你是順天府的鐵手捕快,還是東廠中的金刀禦衛,都要給人家三分尊敬和顏麵。


    你道為何?隻因為他和他手裏兄弟皆是掙紮在死亡邊緣的亡命人,任哪一個都敢跳出來和你以命相拚。


    官府百姓卻都是惜命的平常人,怎敢和他們相抗?


    且這些人不論善惡道德,隻講義氣良心,行事從來都最卑鄙暗汙,所用手段之殘忍倒可和東廠詔獄有一拚,怎不叫人懼怕?


    但童牛兒就是從其中走出來的,最明白裏麵的竅要所在,是以並不以為然。


    那乞兒頭自然知道他的底細,也明白自己的那些手段不但嚇不住他,若真的比較起來,他的心‘性’怕比自己還要殘忍冷酷。


    更何況如今的童牛兒官居要職,手眼通天,自己還要依仗他支撐照應各個方麵,是以對他下力巴結,不敢得罪。


    聽他問起,陪著笑容道:“中午時我到碼頭亮招子(巡查堂口),見一個生茬(不熟悉)的小丁(小孩)在我的碼頭上搶白(搶別人生意,就是討飯)。我叫兄弟趕他,他說他家是掌權勢的,待來日必要報複。我想起你說的,就問他姓名,他不肯說。我從他頸下尋到一塊金鎖,找人看時,上麵刻的是個廖字,我猜想——”


    童牛兒不待他說完,已獨自踏上小徑向裏麵去了。


    待進入那半間未塌的大殿,見在塵埋土掩的牆角鋪著一張破爛竹席。上麵躺的‘婦’人約有三十幾歲,姣好麵容遮掩在肮髒淩‘亂’的頭發後麵。


    此季已入寒冬,初雪剛霽,嗬氣成冰,正是冷時。‘婦’人著衣單薄破爛,被凍得瑟瑟而抖,幹澀嘴‘唇’半張,唿吸細微。


    旁邊趴伏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的上身滿是青紫傷痕,大都腫有指高,尤其雙眼睜得艱難。


    見他二人走入,先是一怔。待看清童牛兒身後的乞兒頭,嚇得啊呀大叫,將本倚在‘婦’人懷裏的身體蜷成一團,把雙手‘蒙’在頭臉上不住顫抖,口裏喚著“娘,你救我嗬——”


    那‘婦’人本已奄奄,聽到兒子嘶聲唿喊,拚力睜開眼睛,哆嗦著雙‘唇’想說什麽。奈何一字也吐不出,隻有冰涼淚水順頰慢慢滑落。童牛兒被氣得好惱,轉頭看向那乞兒頭。


    乞兒頭見他眼‘色’不善,暗道糟糕,正想陪個罪,卻已被一腳踹倒在地上。掙紮著爬起道:“我也不知他是——”


    童牛兒擺手止住他,脫下披的紫貂大氅將爬在‘婦’人旁邊哭鬧的一歲多些的小兒裹入其中。


    那‘婦’人以為他有歹意,瘋了般拚命直起身子要上前搶奪。童牛兒忙送到她懷裏,柔聲道:“嫂子莫驚,我是廖昌期廖大人的兄弟,受廖大人托付照顧你娘兒幾個。不想來的晚了,望嫂子恕罪。”


    ‘婦’人聽他這番言語,驚得大瞪著雙眼直視。片刻後慢慢軟下身體,仆倒在破竹席上昏暈過去。


    童牛兒轉臉向乞兒頭喝道:“還不把袍子脫下來與我?要我扒嗎?”乞兒頭不敢怠慢,忙把銀鼠皮縫的鬥篷解下遞過。


    童牛兒將小兒給他抱著,自己用鬥篷包起‘婦’人摟在懷裏,向那小男孩道:“隨叔叔去,叔叔帶你去見爹爹,好不好?”


    小男孩原本灰‘蒙’的眼睛忽地一亮,瞬間之後卻又黯淡下去。搖頭道:“休誑我,我不信。”童牛兒道:“你爹爹是我的好朋友,他要我來尋你呢,怎地不信?”小男孩猶豫片刻,應道:“好吧,我信你。”


    ‘婦’人原本有病在身,又受凍餓折磨。雖已堪堪不支,幸無‘性’命之虞,在林猛處調養數日後漸漸康複。待童牛兒來看時,已能下地行走。


    那男孩和霍敏‘玉’成了朋友,兩人間或忘記喪家之痛,歡笑著玩耍,‘露’出少兒本‘色’。童牛兒瞧著有趣,也參與其中,與他兩個鬧得忘形。


    ‘婦’人懷裏擁著那個紮著衝天犄角的小兒來謝童牛兒。


    童牛兒問起曾經情形,‘婦’人歎息道:“自我相公被抓後,錦衣衛將家裏的細軟皆都抄去,連懷裏的都不放過,一文小錢也不給留。我相公他為官本廉,叫家裏貧困,如此——還怎活得下去?昌期的娘,我的婆婆不肯在家守著,非要來京裏等昌期的消息。我娘兒五個走了三十幾天,一路討飯五百多裏地才到這裏——後來聽說他領了死罪,我婆婆日夜地哭——已亡故月餘——我沒有錢為她下葬——就將她的屍身藏在那破廟供桌的下麵——”


    ‘婦’人再說不下去,伏身低泣。


    童牛兒安慰道:“嫂子放心,老夫人我自會運迴故裏,好好安葬。”‘婦’人倒身‘欲’拜,旁邊的林猛將她攔住。道:“嫂子休如此。”


    童牛兒自包袱裏拿出一千兩銀子遞與‘婦’人,‘婦’人推辭不要。童牛兒道:“都是朝廷分派下的,你娘兒幾個就做個盤纏,來日叫人送嫂子迴老家吧。嫂子再尋個好人家,將廖大人的骨血養大。廖大人在天若見,必當欣慰。”


    ‘婦’人聽他如此說,掩麵悲泣不已。童牛兒最見不得‘女’人的淚水,也跟著唏噓歎息。


    和林猛說起隻剩周宗建大人的遺願未了。


    林猛道:“對了,薑楚薑大哥已打聽清楚,周大**子早喪,膝下無兒。他數年前又續一弦,那‘女’兒娘家姓金,閨字錦兒,正和周大人所說相符。周大人被抓後,家財盡沒,這金錦夫人也不知下落。”


    童牛兒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我這就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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