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娜小姐,我要去一趟盥洗室,可以先去外麵等我嗎?”


    李維斯笑著說。


    還沉浸在悲哀的戲劇氛圍中,艾娜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率先離開了劇院。


    李維斯走到觀眾席邊上的通道上,拐了幾個彎後推開一扇鐵門,來到劇院後門的小巷中。


    踩著厚厚的積雪,他將雙手插進口袋裏,等待著不知會否前來的訪客。


    “你給行會留下的地址是維金斯劇院後門,為什麽要這樣做?”泰瑞拉的聲音傳來。


    李維斯望著腳邊的雪塊,說:“不想讓他們找去貝克街。”


    “該說你是謹慎還是溫柔呢?”泰瑞拉調侃說,“你怎麽確定他們今晚會來?”


    李維斯伸出手嗬出一口熱氣,說:“封喉行會的動作很快,對於調查平民這類事情,他們需要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如果今天沒人來,那我就明晚再來一次。”


    “你最近有很多秘密啊。”泰瑞拉的語氣意味深長,“昨天晚上,你半夜裏爬起來喝掉了一瓶我沒有見過的藥劑,為什麽要瞞著我?”


    李維斯略感頭疼地說:“也不是要瞞著你,那是有關妮菲塔莉的一個小儀式。”


    話音剛落,有人推開了鐵門,從劇院裏走了出來。


    李維斯扭過頭,意外地看見來者是柏莎?溫斯頓。這位泰瑞拉的扮演者摘掉了黑色發套,露出了原本的金色短發,她剛剛關上鐵門就看見李維斯站在一旁,不由一怔。


    李維斯友善地笑了笑,柏莎也衝著這位陌生人點了點頭,兩人相隔兩米遠,互不搭腔。


    柏莎靠在牆上,身上披著外套,外套下露出黑色裙裝的戲服。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細長的煙杆,往鬥缽裏加了煙草,然後拿起火柴點燃。


    “啊……冬天抽煙會讓人感覺沒那麽冷。”柏莎單手托著煙鬥,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


    此處沒有別人,李維斯隻好迴應說:“煙葉還是用南方的烤黑草比較好。”


    “我也這樣認為。”柏莎點點頭,鮮紅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一個煙圈。


    李維斯並不吸煙,不過對煙草的種類略有所知,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隻要看過一次他就會記得,不需要專門了解。


    “你演的很好。”他奉承了一句。


    “是嗎?”柏莎瞥了李維斯一眼,嘴角翹起,“我以為你會邀請我共進晚餐,你打算這樣做嗎?”


    李維斯沒有迴答,但可以理解她的意思,柏莎?溫斯頓並不缺乏追求者,甚至可以說斯洛姆的大多數男人都想和這位漂亮女演員來一次香豔約會……不過李維斯著實不在此列。


    他在心中猜測行會的人應該不會現身了,正準備找個借口離開,忽然看見柏莎站直了身體,將價值不菲的煙鬥丟在雪地上,筆直向他走來。


    李維斯還沒來得及困惑,就被柏莎抓住肩膀,按在牆上。


    “不好意思。”他尷尬地說,“我——”


    柏莎將食指放在李維斯的嘴唇上,阻止了他說下去,她的表情很微妙,嘴角帶著笑意,眼神也透露出顯而易見的誘惑味道,可又像是在等待什麽一樣。


    李維斯平靜地看著柏莎,一時半會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打算……他從來不相信平白無故的豔遇,隻有滿腦子的猜疑和警惕。


    一陣腳步聲從劇院裏的通道傳來,有人推開了鐵門。


    幾乎在同一時間,柏莎輕輕吸了一口氣,貼麵吻了過來——


    “你在這裏嗎,柏莎?你——”


    劇院老板維金斯?貝爾推門而出,這位瀟灑的金發帥哥看著正在激吻的柏莎與李維斯,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他在門口站了兩秒鍾,歎了一口氣,然後走迴劇院裏,不輕不重地帶上了鐵門。


    感受著柏莎柔軟的嘴唇,李維斯閉著嘴巴,並沒有感到香豔旖旎,反而有些惱火。


    顯然是在做戲的柏莎根本沒張開嘴唇,等到維金斯離開後,她與李維斯的嘴唇分開,微微一笑說:“不用感到疑惑,這個吻就當作我送給你的禮物。”


    李維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


    “希望你喜歡這個禮物。”柏莎走迴門邊,撿起煙鬥,迴頭一笑,“晚餐就不必了,我隻是開個玩笑。”


    說完,她拉開鐵門,迴到了劇院中,隻留下李維斯一人站在小巷裏。


    “被當作擋箭牌了?”泰瑞拉的聲音及時出現,不放過這個嘲諷的好機會。


    “真麻煩,如果是放在平時就算了,但我昨晚喝了藥劑。”李維斯低聲說,“莫名其妙又得罪了一個人,真是令人苦惱。”


    “你喝的藥劑是什麽?”泰瑞拉問。


    “沒什麽。”李維斯向著巷子外走去,“這女人認為所有男人都會欣然接受她的吻嗎?”


    “你不喜歡這個禮物嗎?”泰瑞拉說,“反正我不喜歡這個女人,剛剛她壓到我了。”


    李維斯不想再談論這件事情,來到維金斯劇院的大門前,卻沒有看見艾娜的身影。


    “艾娜小姐?”


    他向四周看去,觸目可及之處都沒能發現她。


    “艾娜?”


    李維斯有些慌張地四處尋找她,卻又不敢跑開太遠。


    “難道是……”聯想到那些可能對自己不利的人,李維斯的心裏有一種可怕的猜測,但他不能確定具體的情況,因為行會還沒有將答案交給他。


    如果艾娜遇到危險,我能做什麽?隻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就讓我無計可施了嗎?


    他捏緊了拳頭,一股突兀卻真實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不要太慌張了。”泰瑞拉忽然低聲說,“你失去了冷靜。”


    李維斯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沉下心來仔細思考,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艾娜的聲音。


    “李維斯先生!”


    李維斯迴頭看去,艾娜正從街對麵小跑著過來,懷裏抱著兩個紙袋。


    “你去哪裏了,艾娜小姐?”李維斯鬆了口氣,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你太久沒有出來,我看見街道那邊有賣香腸麵包,就去買了一些。”艾娜靦腆地笑著,將一隻紙袋遞給李維斯,“天氣很冷,吃一些暖暖身子吧,李維斯先生。”


    李維斯接過有些燙手的紙袋,放到鼻子前聞了一下,然後將夾著烤腸的兩片麵包取出,咬了一口,香濃溫熱的胡椒汁湧上了舌尖。


    “謝謝你,艾娜小姐。”他微笑說,“很好吃。”


    艾娜開心地點了點頭,說:“迴家吧。”


    劇院大街離貝克街道不算太遠,兩人在街道上散步似的走著,捧著熱騰騰的香腸麵包,欣賞著染上了深藍的奇異夜色。


    “愛情……是什麽呢,李維斯先生?”


    艾娜小步向前走著,忽然問了一句。


    李維斯一怔,這個問題聽上去簡單,迴答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


    “看見影王後的結局,我總覺得心裏很難過,好像有一些東西堵住了。”艾娜小聲說,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李維斯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在想,薩拉丁到底愛誰,對嗎?”


    艾娜微微抬起頭,又低下頭,說:“嗯……也許是,也許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麽會難過。”


    “其實我也不知道。”李維斯笑了笑,無奈地說,“一千年前的愛情,怎麽看都離我們太過遙遠了。”


    遙遠嗎?戲劇的女主角就在我的口袋裏躺著……命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李維斯先生,我們頭頂的這片星空,究竟是什麽呢?”艾娜抬起頭來,瞳孔中倒映著一片深藍星海,“還有這片比王宮還要大的宮殿……”


    “那是虛無。”李維斯淡淡說。


    “什麽是虛無?”


    “就是沒有意義的事物。”


    艾娜凝視著天空,瞳孔微微顫抖,似乎花了極大的勇氣才下定決心:“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李維斯先生。”


    “嗯?”


    “你有戀人嗎?”


    艾娜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害怕打擾了路邊的微風。


    李維斯沒有花太長時間思考這個問題,實話實說迴答:“沒有。”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艾娜?庫柏的肩膀就像是解脫了枷鎖一樣,倏然放鬆下來,就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一些。


    她用手捋了捋額前的淡金發絲,看向李維斯的眼睛,微微一笑:“晚上好冷,我們快些迴家吧。”


    李維斯點了點頭,緊跟在艾娜的身後……他仿佛聽見泰瑞拉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卻又像是什麽也沒聽見。


    尤金站在屋頂上,看著李維斯唿喊艾娜的名字,微微皺起了眉。


    “我大致有了計劃。”


    他迴過頭,看向身後的雷蒙德,卻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你怎麽了,雷蒙德?你的臉色看上去很糟糕。”


    臉色蒼白的雷蒙德攥緊了拳頭,沉默地蹲在陰影之中,從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來他似乎在忍耐什麽。


    “我沒事……尤金叔叔。”過了好一會兒,雷蒙德才出聲迴應尤金,“計劃是什麽?”


    尤金看著雷蒙德的眼睛,略作沉默,過了幾秒鍾才說:“誘餌和陷阱。”


    “具體該怎麽做?”


    “如果要捉住李維斯?戴維或者殺死他,在斯洛姆城中動手可能很危險。”尤金說,“所以我準備去城外布置一些手段,然後想辦法將他引過去……計劃的重點就在於讓他一個人出城。”


    雷蒙德點了點頭,說:“陷阱的部分我可以理解,這是為了防止李維斯有隱藏的實力,但怎樣才能讓他獨自前往我們所準備的陷阱?”


    “人質。”尤金說,“通過今天的觀察,李維斯?戴維並沒有很強的反追蹤能力,所以你要留下來繼續盯住他,完成準備工作後我就會來找你。”


    動身之前,尤金補充了一句:“人質必須是李維斯重視的人,我認為和他一起看戲的女人就是不錯的選擇,但還要靠你來繼續觀察,加以確認。”


    雷蒙德點了點頭,而尤金翻過屋頂,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李維斯?戴維……”雷蒙德咬著牙,眼睛裏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既有仇恨,也有憤怒,甚至還染上了一絲嫉妒。


    他在腦中不斷迴想著那個畫麵——柏莎?溫斯頓與李維斯糾纏在一起,深情擁吻著……


    迴到貝克街二十二號之後,李維斯沒有上床睡覺,而是坐在書桌前,翻動著一些筆記和書籍。


    “你認為這些內容不錯,對嗎?”李維斯將一摞書放到泰瑞拉麵前,“還有這幾本筆記。”


    泰瑞拉霸占了安樂椅,翹著修長的腿,將腳跟放到桌麵上,瞥了一眼李維斯,說:“內容很全麵,除了白紙黑字的曆史,也存在對人心的解剖……最有趣的其實是你的注解,那些個人觀點在別處很難看到。”


    李維斯點點頭,拿起一隻厚重的布袋,將挑選出來的書籍和筆記裝進去。


    “你要把這些書交給誰?”泰瑞拉好奇地問,“西澤爾?加西亞嗎?”


    “當然不是,這方麵的事情肯定有人教他,那位海耶斯小姐不是傻子,不需要我來操心。”李維斯迴答說,“我必須讓妮菲塔莉變得更聰明,我認為她有潛質成為一個出色的謀士。”


    “難道不是由你去操縱她行動嗎?我以為她隻是你安排的替身。”泰瑞拉眯起眼睛。


    “可以這麽理解,但也不完全正確。”


    夜已深了,李維斯看了一眼牆上破舊的掛鍾,距離昨晚服用藥劑已經有二十四個小時。


    他拿出一根細長的玻璃瓶,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入其中,大概滴入了五滴之後,他又打開另一隻罐子,加入了一些儀式常用的聖水,與血液混雜在一起。


    泰瑞拉問:“你又要布置一些古怪的儀式嗎?”


    李維斯沒有迴答,他將玻璃瓶中的液體搖晃均勻,然後拿起裝書的布袋,說:“我要出去一趟。”


    泰瑞拉沒說什麽,但是身體驟然消融,濃縮成拇指的大小,飛進李維斯的袖子裏。


    不明白泰瑞拉為什麽要緊緊粘著自己,李維斯也懶得管她,穿上夜行的黑鬥篷之後推門而出。


    二樓的臥室裏,艾娜脫下外套,坐在小沙發上,望著窗外的星空發呆,嘴角不經意地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她的淡金色長發披散在肩上,雙手抱住膝蓋,線條勻稱的身體在深藍星光中染上一層朦朧的純潔感。


    緩緩站起身來,她來到鏡子麵前,凝視著自己,雖然她長得沒有多漂亮,但是身體已經足夠成熟了……看著自己越來越飽滿的乳*房和日漸圓潤的臀部,她感到既害羞又期待。


    父親早就知道自己對李維斯先生的喜歡,雖然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但他說過並不討厭李維斯。


    隻要李維斯先生……隻要他能夠明白,她想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她早就準備好了迎接那種日子,隻是從來沒有機會踏出那一步。


    忽然,她聽見輕微的腳步聲經過外麵,不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她輕輕推開房門,來到樓梯口,看見李維斯穿著鬥篷,抱著一隻粗布袋子走出了貝克街二十二號。


    “李維斯先生……”


    她低聲自語,沒能按捺住內心的好奇,穿上鞋子跟著走了出去。


    在寒冷的夜裏,李維斯匆匆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穿過不短的距離來到了位於滄瀾河畔的宅院外。


    他推開鐵門來到院子裏,發現滿院雜草已經被清理幹淨,隻剩下那條碎石子路通向門口,一時間倒顯得空空蕩蕩。


    走進屋子裏之後,他沒有看見妮菲塔莉的身影,隻是發現地板都被認真擦拭過,沒有落下一絲灰塵。


    李維斯忍不住笑了笑,順著階梯向樓上走去。


    來到二樓以後,他看見妮菲塔莉正蜷縮在牆角睡覺,氣溫極低的冬日裏,她的身上隻蓋著一張不知從哪裏找來的破布。


    妮菲塔莉睡眠很淺,察覺到有人靠近,她睜開眼睛,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十分明亮。


    “沒有買一張床嗎?”李維斯說,“這種天氣睡在地板上會生病。”


    妮菲塔莉搖了搖頭,她伸出手,掌心裏有九枚亮閃閃的銀幣。


    “節儉是好習慣,但也不要太勉強了。”


    李維斯走到她麵前坐了下來,伸手拿起地板上的半截蠟燭,用剩餘不多的火柴將其點燃,插在一隻瓷盤上。


    “你可以去添置一些家具,買樸素但不簡陋的那種……另外再買一隻油燈吧。”李維斯說,他從錢袋裏取出兩枚金幣放到妮菲塔莉的手中。


    攥緊手中的兩枚金幣和九枚銀幣,妮菲塔莉將它們收進貼身的口袋裏,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不需要燈具。”


    “會需要的。”


    李維斯將布袋放在妮菲塔莉身邊。


    “這是什麽?”她問。


    “我為你挑選了一些讀物,主要是曆史書籍和貴族傳記,以及一些我的私人筆記。”李維斯微笑著說,“平日裏你要抽空讀完這些書籍,這是很有必要的學習。”


    妮菲塔莉有些困惑,她問:“我為什麽要學習?”


    “因為你要替我做一些事,而一個沒有學識的白癡不能替我做事。”李維斯迴答說。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心虛地問:“你認識字吧?”


    妮菲塔莉點點頭。


    “嗯,畢竟你是一位公主,盡管是最微不足道的那種。”麵對奴隸,李維斯的嘴巴不怎麽客氣。


    他摸了摸冰涼的地板,歎了口氣,說:“明天記得去買些幹柴禾,把房間的壁爐燒起來……你會使用壁爐嗎?”


    妮菲塔莉看了一眼房間一側的漆黑壁爐,說:“沒用過,但是不難。”


    李維斯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玻璃瓶,遞給妮菲塔莉,說:“喝掉它。”


    看著李維斯手中的淺紅色透明液體,妮菲塔莉有些遲疑,可是她的手卻很聽話地伸了出去,接在手中。


    沒有選擇的餘地和反抗的力量,她擰開瓶蓋,咕嚕咕嚕喝光了藥水。完成李維斯的指令之後,她才有辦法提問:“這是什麽?”


    “一個很簡單的儀式。”李維斯解釋說,“我們之間的契約屬於強血統契約,這是借助契約力量進行的附屬儀式,能夠加強我們之間的聯係……你知道強血統契約嗎?”


    妮菲塔莉搖了搖頭,雖然身體沒有異樣的感覺,但是心裏有些不安。


    估摸著藥劑還有一分鍾才能起效,李維斯很有耐心地說:“比較常見的契約效力不強,就算違背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多半是令毀約者大病一場或者陷入短暫的痛苦,但某些種類的契約擁有更高的約束力,所需的條件和限製規則也更複雜,強血統契約就是其中之一。”


    頭腦聰慧的妮菲塔莉明白了李維斯的意思,但她忽然有了一種古怪的衝動,仿佛麵前的男人逐漸占據了自己的心,令自己想要與他合二為一……這種衝動感與之前的服從感並不相同,卻一樣強烈。


    她的心中生出一個念頭,她想要成為麵前的那個人……他的臉、他的手腳、他的瘦削身形都顯得那樣完美,令她忍不住想要成為主人的樣子。


    “我喝下的藥劑到底是什麽?”


    妮菲塔莉捂住腦袋,抓亂自己的頭發,表情十分痛苦,並且臉部線條有了扭曲的征兆。


    她不知道,此時的李維斯同樣有了一股與她相吻合的衝動,受藥劑原液的影響,他渴望將自己的肉體特征分享給自己的奴隸。


    他在一天之前所喝下的那瓶藥劑起著複刻的作用,將自己的身體特征化成一縷特別的血液,而血液經過二十四個小時的沉澱以後混合於儀式聖水中,成為了一個引子。


    一切條件都已具備。


    “成為我吧,妮菲塔莉,代行我的意誌。”


    李維斯輕聲說著,緩緩站起身來。


    “放心,這不會徹底改變你,隻是小小的調整。”他低聲補充了一句。


    妮菲塔莉痛苦地哼了一聲,不由自主地用手臂撐住地板,同樣站了起來。


    拇指大小的泰瑞拉從李維斯的袖口飛了出來,她站在窗台上,靜靜觀察著這一切,仿佛體會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奇妙法則。


    “你還真是殘忍啊……李維斯。”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著。


    沒有察覺泰瑞拉的情況,李維斯伸手攬住妮菲塔莉的腰,妮菲塔莉則呆呆看著李維斯的眼睛,感到那雙漆黑的眸子越來越近。


    她下意識抱緊李維斯,張開嘴唇。


    兩人深深吻在了一起,且唇齒相交,吻得激烈而熱情。


    這就是儀式的最後一步,李維斯體內的那股早已準備好的藥液化成一串符號,感受著妮菲塔莉身上的引子,通過二人的嘴唇和舌尖飛速流淌。


    妮菲塔莉緊閉著眼睛,感到身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骨骼經受著重新的鍛造,皮膚經受著神秘力量的撕扯——


    起初,她是仰著臉吻向李維斯,但漸漸的,二人的腦袋高度變得平齊,親吻起來變得更加容易。


    兩行眼淚從她緊閉的眼中流出,不知是疼痛或是其它原因。


    “噠噠噠!”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在樓梯口響起。


    李維斯猛地睜開眼睛,卻隻看見一個人影慌張地從樓梯口逃走。


    無法停止索取的妮菲塔莉像是陷入癡狂一般,仍在熱烈親吻著他,瘋狂吮吸著最後的符號。


    強忍了幾秒鍾,感受著體內所有複刻符號已經全部過渡而出,李維斯推開妮菲塔莉,跑到樓梯口,向著闖入者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妮菲塔莉跪倒在地上,身上的疼痛感緩緩消退。雖然沒有鏡子,但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的身高變得與李維斯一般,手指變得更加修長,膚色也變淺了許多,幾乎和李維斯一模一樣……最令她感到瘋狂的是自己的臉,雖然五官沒有太大變化,可自己的臉型變窄了,變得與李維斯完全重合!


    望著那個無情男人的背影,她努力撐著地板不讓自己倒下,心裏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


    沒有悲傷,也沒有被人玩弄的痛苦,隻有臉上不斷流淌的淚水在告訴自己,她不僅在契約中失去了心,現在還失去了……


    自己的模樣。


    是誰?


    李維斯跑到樓下,推開屋門,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裏。


    艾娜?


    “艾娜小姐!”


    李維斯焦急地喊了一聲,但艾娜沒有反應,頭也不迴地奔向遠處。


    李維斯快速追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跑在滄瀾河畔的街道上。


    可體力並不是李維斯的長項,他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趕上艾娜……考慮到妮菲塔莉還在房子裏,不知情況如何,李維斯隻好選擇暫時放棄。


    他喘著氣,停下了腳步,眼看著艾娜越跑越遠,咬著牙罵了一聲。


    “該死!”


    沒辦法理會艾娜的心情,他甩了甩袖子,向著來時的方向快步走迴去。


    帶著一絲不知對誰的微妙歉意,李維斯迴到院子裏,看見妮菲塔莉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眼角還殘留著淚痕。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維斯將煩躁的情緒拋到腦後,平靜地說:“很好,如果一起穿上鬥篷,沒有人能分辨你和我的區別。”


    妮菲塔莉沒有說話,在緘默中凝視著李維斯的臉,內心在臣服與憤恨間撕扯著,最終還是平複下來,無法對李維斯生出一絲敵意。


    “我能感受到你……”她輕聲說,神色複雜。


    “這是儀式的另外一個好處。”李維斯淡淡說,“你可以念誦我的真名,向我祈禱。”


    他頓了頓,說:“而我會在你的禱告聲中給予迴應……記住,是漢謨拉比,不是戴維。”


    “你已經完成了嗎,尤金叔叔?”


    雷蒙德看著從陰影中走出的尤金,低聲問。


    “我對這種事駕輕就熟。”尤金微笑著說,“這麽晚了,李維斯?戴維為什麽要來城西?”


    雷蒙德眯起眼睛,說:“來找他的情人,不過被那個金發女人撞見了激情的畫麵,場麵真是有趣。”


    “要動手嗎?”尤金問。


    腦中迴憶起李維斯匆忙追逐艾娜時的神態,雷蒙德陰冷地笑了笑,說:“可以,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奈文魔爾的殘忍陰刻隱藏在他的笑容之下。”——《大陸通史?黑暗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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