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慶的沙坪壩的金黃色的田野裏,雨後天晴驕陽似火,到處是咚咚咚的聲響,漢子們跳著一擔擔的新穀,往曬場上送,穀子帶著雨水,把扁擔壓得沉甸甸的。東南角的一塊冬水田裏,十個人在割著稻子,譙棠的額頭全是晶瑩的汗珠,可她也沒有停下來,不然可趕不上這個奇怪的打穀機。旁邊一個碩大的轉輪正在飛速旋轉,這就是李定國發明的打穀機,三個婦女在後麵踩著腳踏,前麵四個人將成捆的穀子送進打穀機脫粒,穀粒將方木桶打得啪啪作響。


    “譙棠,來喝點水。”李定國將扁擔插進田裏,端來一碗清水遞給譙棠,然後伸手去拿譙棠的鐮刀,譙棠可不敢撒手:“大都督,這是女兒家的活,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能幹這活啊。”“這有什麽不可以的,這會兒穀子還少,不及挑,我幫你割一會兒,看把你累得。”說罷,李定國就伸手去給譙棠擦汗,這在後世未必是什麽大事,但在那個理學肆虐的年代,就是人們談資。“喔,大都督好心疼媳婦兒喔。”旁邊的幾個小姐妹笑道。譙棠滿麵通紅,放下清水碗,趕緊向田埂走去,上了田埂,卻看見一株梨樹上碩果累累,譙棠把著梨樹,伸頭去嗅,然後悄悄迴頭,看向傻笑的李定國。


    “哎喲,和羞走,倚樹迴首,卻把青梨嗅。譙棠妹子這是想嫁了,大都督,你可不能再等了。”楊喬然笑道。


    “好你個楊夫子,竟然開起了大都督的玩笑。”半條龍的妹妹在一旁笑道。


    “這可不叫開玩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譙家百十人跟隨大都督起兵,身家絕對清白,譙棠妹子端莊秀麗,還知道心疼人,多好的身家,多好的姑娘啊。”楊喬然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老夫子,你不在家收稻子,跑這兒來消遣我來了?”李定國笑道。


    “不瞞大都督,下官自幼讀書,不事農桑,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現在一籌莫展啊。”楊喬然苦笑道,“得,得把你按照軍屬於對待。”


    “這可謝謝你了大都督,現在我已經把重慶周邊的軍烈屬都統計出來了,烈屬一共有五千八百七十二戶,傷員等有三千二百零三戶,近百萬畝地呢,大家累得夠嗆都忙不過來啊。”


    “我看啊,李國英的師全部下放去幹活,給他留下一個營吧。”


    “我看行。”


    汪公福很快向李國英傳達了李定國的命令,“李師長,根據大都督命令,你部保留一個營在江津擔任警戒,其它部隊分散各重慶各地,為群眾搶收。”“是。”


    李國英身邊隻有一旅嫡係,重慶城內是第7師1萬5千人馬虎視眈眈,他斷斷沒有膽量漏出絲毫不忿來,何況李定國自己就在躬耕,他李國英自己要積極表現。


    重慶的8月,酷熱異常,平均每個人要參加幾十畝田的秋收,任務非常繁重,軍烈屬們割稻,士兵負責脫粒和挑穀晾曬,老人們和孩子負責翻曬穀子,力爭兩三個就將穀晾曬入倉。


    這一天早上,天剛剛蒙蒙亮,天空瓦藍瓦藍的雲。小牛跟著同伴就著急地起床,將笨重的拌桶扛到田裏,為避免中暑,這些田裏都還有半尺多深的水。小牛將拌桶扔進田裏,再推到昨晚撤離的稻行處,小狗將圍席拿來,和小牛一起把它架在拌桶上麵,又將脫粒用的木柵放進桶裏。


    婦女們三三兩兩地拿著鐮刀來到田裏,嚓嚓嚓地聲音在田間響起,不久咚咚咚的脫粒甩拌的聲音在田野裏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小牛和小狗唱著勞動號子,一左一右用力甩稻脫粒,估摸著拌桶裏的濕穀超過一擔後,就將拌桶推向田埂邊,用撮子將濕穀子撮到籮筐裏,二牛將擔濕穀子挑到曬場後再迴來。


    曬場有近兩畝大,全用石板蓋麵,朱大媽正和十歲的小孫子忙碌著,用穀耙將濕穀堆推開,再用細耙子在穀子來迴劃動,將卷進穀子裏的稻葉等抓出來,用手把他撿起來扔掉,這樣反複幾個來迴穀子就幹淨了,再將穀子推平了暴曬,直到穀子的朝陽麵泛白,再用穀耙把他們推在一起,為防止穀子浪費,朱大媽用掃把把石板縫裏的穀子也掃了出來。這樣婆孫倆才跑到曬場附近的大桑樹下躲下太陽。


    “謔。”朱大媽聽見小孫子突然叫起來,睜開眼便見朱小毛衝向曬場,一群麻雀撲楞著翅膀飛起來。朱大媽見下麵的石板已經曬幹,就把穀堆推開,再晾曬,太陽如火一下,可朱大媽毫不在意,汗水如雨一般滴下來,她毫不在意,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錯。


    “打幺台囉。”張大爺在田埂上叫起來,以前四川農村幹體力活,都會在早飯和午飯之間,或者午飯和晚飯之間,給重體力們送上一次飯,保證他們的體力。


    張大爺拿出家裏僅有的十多個雞蛋,幾斤麵粉,給小夥子做了雞蛋麵,滴上幾滴豬油,撒上鹽巴,真讓人覺得太香了,朱小毛嘴饞地看著,小牛悄悄地給朱小毛喂了一塊蛋,朱大媽連忙吼朱小毛不許嘴饞。小牛笑笑說孩子正吃長飯,多吃點好。


    就這麽一直到午時過後,天空突然烏雲密布,“小狗,要下天東雨(四川稱唿夏季突然下的暴雨)了,快,我們去幫他們搶收。”


    小牛、二牛和小狗三人三步並兩步地向曬場奔來,隻見朱大媽祖孫倆正在一小筐一小筐地快步地往家搬穀子。小牛趕緊將穀子撮進籮筐,二牛挑起起來就向朱大媽家跑,把穀子倒了,又挑著空擔子向曬場奔來,一時電閃雷鳴,狂風四起,三個壯小夥子加快了腳步,終於趕在暴雨前,將半幹的穀子全部轉到朱大媽家裏,以免穀子濕了生黴發芽,難以食用。


    萬縣西溪河的旁邊是一個小小的征糧站,負責附近四十裏上千戶百姓的秋糧征收。小宋忙碌了整整一上午,總共收了三萬斤穀子,累得腰酸背疼,正準備關了門去吃午飯,遠處響起了爽朗的笑聲:“哎,老總等一等。”小宋抬眼一看,遠處黃桷樹下,十來個漢子光身上身,正汗流浹背地往收糧站趕來,肩膀上的擔子沉甸甸的。“農山大爺,你們都來了?”“是狗娃兒喔,我和你幾個叔叔輩兒,相約一起來交公糧啊。”“大爺,你們快喝水。”宋三狗將搪瓷碗遞過去,那叫農山的漢子接碗,大喝了一口,又將碗遞給了別人,宋三狗連忙站上前,用草帽給他打扇子。


    “今天趕過來的?”“是啊,雞一叫,你大爺就起床給我們做早飯,每個人加了個荷包蛋,東方剛剛有點亮色,我們幾兄弟就上路,趁著天亮一口氣走了十五裏,到了十五裏鋪,在那兒休息了一下,又繼續上路,遇到陰涼的地方就歇一歇,這天也真熱,走走停停,到了晌午,才到這裏。”幾個漢子笑著,豐收的喜悅洋溢在大家臉上,根本藏不住。


    “天這麽熱,你們今天黃昏出發,到十五裏鋪打尖住店,明兒再來不正好。”宋三狗一個勁地給他扇扇子。


    “傻小子,四十裏路啊,我這個老骨頭一點問題都沒有,咱們就想早點兒把公糧交上,聽說清狗又要進攻四川,咱們幫不上別的,軍糧必須盡早交上。”另外一個包著白帕的漢子邊擦汗,邊說。


    “不急在這兒一兩天哪。”宋三狗道。


    “孩子,你不知道啊,咱們家家戶戶收了幾千斤穀子,自從盤古開天地,咱們平頭百姓,什麽時候吃上過一頓飽飯啊,這都是托大都督洪福齊天,咱們才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啊。”


    “可不是啊,安民軍不抓丁,不搶糧,哪裏去找這樣的軍隊?”幾個漢子七嘴八舌地讚歎道。


    “清狗咱們可別怕他,都是一個人,他們也沒有三頭六臂,你們要是不頂用,老漢我願意接著上。”


    “幾位叔叔,並沒有攻打四川的消息。”宋三狗道。


    “狗娃子,你石頭弟弟已經十六啦,趕明兒你給隊伍上說說,讓他也到隊伍上幹,咱也想當個軍屬。”農山道。


    “石頭識字嗎?”


    “他上過鄉裏的識字學校,老師說他覺得很好啊。”


    “不對,他可是你的獨子,安民軍不從獨子裏招兵。”宋三狗這才反應過來。


    “石頭豈不是不能參軍了?”


    “我聽說可以進一步深造,重慶有一個茂陵軍校,石頭要是能夠進茂陵軍校深造,便可以做將軍了。”宋三狗笑道。


    “他哪有這樣的造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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