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坐在山坡上,透過樹葉間,遠望漢江如黛,從遠方的田野中穿過,穀子(水稻在四川叫穀子)熟了,金黃金黃地像是季節在田野上鋪了一層層厚厚的金子,一陣秋風吹過原野,翻滾起金色的波浪,小樂想起自己赤著腳在稻香裏奔跑。


    “小樂哥,咱們老家穀子應該要收了吧?”曾二道。


    “秋風稻見黃,大風要提防,也不知我家那口子,怎麽辦喲。”小樂道。


    “連長,營部來信了。”青三哥領著十多個人走上來。


    為首的一人向小樂行禮道:“樂連長,你好,我叫張大龍,根據營部命令,由接替你,完成接下來的任務。”


    “大龍兄弟,我們怎麽辦?”小樂問道。


    “樂連長,營長命令,你們迅速迴川,和家人團聚,別亂說,嫂子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張大龍笑道。


    “真的?”


    “營長,快來吃飯了。”勤務兵小張和大個李來到田埂邊上,東家岩上千畝水田裏,水稻黃澄澄的壓彎了腰,趁著天氣晴朗,整整一天半,袁嘉定帶著一個排,都在樂家岩搶收穀子,東家岩這個村子不少人參加了安民軍,勞力不足,按照李定國的安排,除了幾個戰略據點保留少量常備部隊外,其它大部分部隊化整為零,進入鄉村,幫助烈軍屬、缺乏勞動力家庭搶收水稻。


    袁嘉定用帕子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兄弟們,開飯囉。”袁嘉定大臂一揮,十多個小夥子扔了手裏的鐮刀就向田埂邊走來,小張給袁嘉定盛了一碗,又擱一塊大肥肉遞給他。袁嘉定接過來,快速走了幾步,來到一個白胡子老大爺麵前,“樂大叔,給。”“哎,使不得使不得啊,官爺。”白胡子老人姓樂,就隻有一個兒子,就是小樂,參加了安民軍,屬於靳統武部,已經是個連長了,可家裏的田地耕種就很困難,好在李定國的部隊幫助政策,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本來心裏就挺感激,又怎麽會接袁嘉定的飯?


    “樂大叔,你老人家年紀大了,可餓不得,快吃吧,我們還多著哪。”“袁營長,這怎麽使得,你們幫忙的人沒張口,主家先動嘴,沒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啊。”


    “大叔,你是我們同僚的父親,是我們的長輩,你不吃,我們大家都隻有餓著脖子接著幹。”袁嘉定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哎,你這營長真好,大家都過來吃飯了。”樂大叔道。


    “這是大都督的要求,咱們都得遵守,別說我一個營長,就是旅長師長,哪也得遵守這條紀律。”袁嘉定篤定地說道。


    小夥子們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路,擠了過來。樂大叔這才接過了袁嘉定遞過來的碗,白裏透黃的米粒兒,靜靜地躺在飯碗裏,冒出陣陣濃鬱的新米香味,飄進了胡大叔的鼻孔,空乏的胃劇烈報抽搐起來,唾沫在嘴裏泛濫。


    小夥子們接過碗,“真香,這米真香。”張獻忠在四川鬧了有兩三年,好多人吃樹皮草根這樣苦熬日子,今日能夠吃上這新米飯,小夥子們真覺得太香了。


    樂大叔捧著一碗新米飯,飯頂還有一塊肥肉,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崇禎末年以來,再也沒有過過這樣的太平日子,更沒有吃上一口米飯,野菜都沒有多的,偶而弄隻野兔改善下夥食,都得擔心引來老虎。米飯,真是想都不敢想,他那兩歲的小孫子,甚至不知道米飯為何物,這個很正常啊,他根本就沒有吃過。


    今年春天以來,世道終於太平了,安民軍的戰士們幫著犁田下種,修房造屋,把一個瀕臨崩潰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條。前陣子保寧府那邊大戰,大家都提心吊膽,準備到山裏去躲,安民軍的民兵們給大家壯膽,大家才繼續留下來,侍弄莊稼,大夥兒一起熬過這難熬的夏天後,才捧上了這碗香噴噴的米飯。


    樂大叔一下子跪在田埂上,虔誠地說道:“土地老漢(四川人這麽稱唿土地神或者社神)啊,多謝你保佑,風調雨順,大都督啊,多謝你老人家啊,是你讓天下太平,讓田地耕種,讓老漢我吃上這口新米飯,真是再生父母,重長爹娘。”


    袁嘉定連忙過來扶起樂大叔:“大叔,這可使不得,大都督功高蓋天,可他還二十多歲,你老人家可不能給他行這人大禮啊。”


    “那我也得給他跪了,沒有他,老漢隻怕早就是亂葬崗上的一把枯骨了。”樂大叔哭道。


    “爸,爸——”樂老漢正坐在田邊發呆呢,突然就聽到有人在喊他。這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但又好像隔得很遠,讓他有些恍惚。他不由得心裏一驚,驚愕之間,趕忙迴過身來四處張望。


    就在這時,隻見田埂下麵緩緩冒出一個腦袋來。那腦袋晃悠了幾下,然後一張滿是笑容的臉露了出來,嘴裏還不停地喊著:“爸——”可不就是小樂嘛!樂老漢使勁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花眼了。他定睛再一看,沒錯,真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兒子啊!


    “哎呀呀,我的兒啊,你可算是迴來啦!”樂老漢激動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兒子麵前,一把拉住兒子的手,上下打量起來。


    “爸,我迴來了。”小樂也是滿臉歡喜,他緊緊握著父親那雙長滿老繭的大手。


    樂老漢看著兒子身上背著的大包袱,心疼地說道:“孩子,一路辛苦了,快把包袱給爸,爸幫你拿著。”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接兒子背上的包袱。


    小樂卻不肯鬆手,笑著說:“不用啦,爸,這點東西不重,我能背得動。”


    樂老漢哪裏肯依,硬是從小樂肩上搶過了包袱,扛在了自己肩頭,然後拉著兒子的手,迫不及待地朝家裏走去。一邊走著,一邊關切地問道:“還沒吃飯吧?爸給你做頓好吃的。”


    小樂連忙擺手道:“爸,您別忙活了,我已經在鄉裏的驛館用過餐了,吃得可飽了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不過這一路上走過來也夠遠的了,肯定餓了吧?”樂老漢還是不太放心,腳下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小跑著往家裏趕。


    小樂見父親如此關心自己,心裏暖暖的。他抬頭望了望四周,發現田裏的穀子已經收了大半,便開口問道:“爸,這段時間收穀子辛苦您了,您身體還好吧?有沒有累著?”


    “沒有沒有,咱們是軍屬,大都督要求巴中的駐軍幫助咱們收穀子,這穀子收了大半,爸的褲腿都還沒有打濕過,你看,那邊他們還有忙活呢。”樂老漢指著正在田裏打穀子的袁嘉定等人。


    小樂趕緊跑過去,“兄弟,兄弟,快過來歇息一會兒吧。”小樂跟嘉定打招唿。袁嘉定幾步走過來,“嗬嗬,我們的英雄凱旋了。”


    “哪裏什麽英雄啊,就是搖黃兵一名,敢問大哥你是哪支部隊的?”小樂謙虛道。


    “搖黃作戰那可是極度危險的任務啊!能夠參與其中並順利完成的人,都是當之無愧的敵後英雄!”袁嘉定激動地拍著身旁人的肩膀感慨道。站在一旁的士兵見狀,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插話道:“這位就是我們川北獨立旅的營長大人啦!”話剛出口,便迎來袁嘉定一個不滿的白眼,嗔怪道:“要你多嘴!”


    這時,名叫小樂的士兵連忙跑上前敬禮道:“長官,像這種粗重活兒哪能勞煩您親自上手呢,快快放下,還是交給我來吧!”說著,小樂便迅速挽起褲管準備下到田間勞作。然而,袁嘉定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攔住,並關切地說:“你這一路奔波而來,路途遙遠,想必早已疲憊不堪。別再忙活了,趕快迴家好好歇息吧。而且啊,我聽說你家媳婦給你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呢!”


    聽到這個消息,小樂先是一愣,隨後滿臉驚喜之色難以抑製,興奮地問道:“真的嗎?”見此情景,周圍的人們紛紛笑了起來,有人打趣道:“當然是真的啦,小樂,你還不快迴去看看!瞧,那不正是你媳婦抱著兒子來迎接你了嘛!”順著大家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不遠處,小樂的妻子正懷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緩緩走來。


    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兒就在眼前,小樂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奔過去。而此時的袁嘉定則微笑著轉過身去,繼續到田裏打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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