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枝的問題,秦妙沒想好該如何應對,因為最近實在是很忙,分不出精力去細想。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卻是不得不讓秦妙迴過神來好好麵對杏枝的問題。


    當日與謝玘商議完總體方案後,秦妙就埋首投入到細則的製定中了。按說省錢總比賺錢容易,可秦妙理了幾日的章程後才發現,讓各房各院心甘情願地把用度降下來,是件極為難的事兒。


    一日謝玘當值迴府,先去聽雨齋將朝服換下後,穿了一身常服才來朝露院。天已近黃昏,院裏卻燈火未掌,乍一看那“朝露院”三個字的匾額都不甚清楚。隨手喊住一個院裏的丫鬟,細看卻是如畫。


    如畫見了趕緊上前伺候,秋水含情地低聲喊了聲嬌滴滴的“侯爺”。平日裏也沒什麽機會近前說話,今兒倒是運道不錯,還不得好好表現。


    “這天都暗了,怎麽還不掌燈?”謝玘其實很習慣如畫的此般殷勤,畢竟是從小伺候到大的,素來對自己很上心。不過也就隻有這些,沒有別的。


    一聽謝玘問起這個,如畫自以為他對暗夜不掌燈之事頗為惱怒,當下便添油加醋地說上了:“這是夫人今日吩咐的,說是以後不到天黑,院裏都不得掌燈。”說完還抬眼偷瞄了謝玘一眼,果然見到謝玘眉頭微蹙的模樣,當下就更來勁了:“侯爺您不知道,雖說如今天日長,可我們下人們手上的活沒個亮堂怎麽幹。不說別的,就算是給花樹挑蟲子,那不也得看清了才能辦麽…”


    沒等她抱怨完,謝玘其實已經拔腿上了廳堂。如畫還在後麵跑著小步追,“哎…哎…侯爺…奴家還沒說完呢…”


    早就注意到這一切的如墨倒是激靈,戳了戳李嬤嬤的胳膊。嬤嬤一個眼角手快,攔下已走到廊下的如畫:“什麽樣子,急急燥燥的。讓底下的丫頭們看到,還有樣學樣了…”如畫一臉憋屈地將剛剛邁出的一條細腿緩緩收迴,眼珠子還死命地往裏頭張望,儼然是怨婦般的望眼欲穿。


    當然謝玘是沒見到這一麵。進了廳堂,隨意張望了一圈沒見到人,心下了然。便又摸索著去了一側的書房,果然見到一個俏生生的白麵人正凝眉對著書桌發呆。


    他的腳步輕,愣是走近了,秦妙也沒發現。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謝玘暗想。不過他還是很有意識地輕咳出聲,這才讓秦妙後知後覺。


    “咦,怎麽來了也不讓丫頭們通報一聲?”她忽的抬起頭看了謝玘一眼,餘光還盯著桌上的紙片思索。


    謝玘本就站在書桌的一側,欣長的身體這會已在秦妙的身上投出一片陰影。


    因是太投入,秦妙習慣性地伸手擺了擺,卻依然未怎麽抬頭:“你擋著我了。”


    那手勢一看就頗有嫌棄的意味,這讓一向風流俊朗的謝侯爺吃了不小的憋。當下也不好發作,隻能乖乖地挪了挪身子,讓出些光亮。可嘴上還是有些不滿:“做什麽,都不點個燈…”細細想來還不是很妥當,又迫不及待地加了一句:“仔細壞了眼睛…”


    前一秒還埋頭思索的小人兒,如今卻抬頭睜著一汪秋水,頗為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眼裏好似有些驚喜,又有些疑惑。


    得了自己夫君關心的秦妙瞬時來了精神,衝著門口站著的玉露喊了一聲:“朝露院,掌燈!”


    陸陸續續間,一盞盞風燈隨著魚貫而出的丫頭們隨風搖曳,綻放出別樣的風情。而秦妙正熱火朝天地向謝玘傾訴連日來的困惑和難處。


    “若不是嫁給你,我怕是沒什麽機會惹上這般牛皮糖般難扯的事兒。這幾日我好不容易和二房說道完,雖說二嬸也不喜用度縮減,可到底是掌過事的,多少明白我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難處。可三房…哎…”


    謝玘就見著一個小腦袋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白膩的一雙手於空中肆意地拿著紙張揮舞,還常常不打招唿地迴過頭來盯著你的眼睛,好似想你也能隨她同仇敵愾一番。


    不得不說,秦妙才沒來侯府幾日,把各房各院的俗務都吃得透透的,這讓謝玘再次領會到杭州城“財女”的名聲並不虛,的確是當家作主的一把好手。隻不過,許是年紀過小,亦或是性子使然,她的很多手段和做法頗為算計,這與她那張傾城無害的臉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比如現如今她明知二房是庶出,府裏的地位頗為尷尬,且二叔又是個沒本事的,自然不難拿捏。可三房卻不同,與大房同為老太太嫡出子嗣,且三嬸柳氏母家乃淮南侯,即便是個清貴並無實權,但侯府裏出來的三嬸自然不是個好相與的。故而秦妙如今在自己麵前大倒苦水,無非也是向自己示弱,借著自己去勸三房服從大局。


    說了一大堆後,秦妙自覺火候差不多了,便去瞧謝玘的反應。好家夥,還真是能忍耐。咱們謝侯爺安好地霸著方才侯夫人的位置,頗顯無聊地撥弄著筆架。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秦妙咬咬牙,愣是將心頭的火氣慢慢按壓下去,轉而發出一聲軟糯的酥音:“相公~你要不要幫我勸勸三叔,這樣我也好再和三嬸說說。”


    “自己搞不定了,便來找我?”謝玘很不介意地戳破秦妙的小心思,他倒是很想再逗弄逗弄她。


    不過秦妙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隻見她不顧形象地翻了記白眼,扔下手裏的紙頭,扭著屁股朝外走了。


    “侯爺餓了,擺飯!”繼而謝玘又聽到她與底下人低聲地吩咐了許久。


    當一盆盆非辣即鹹的菜色上桌時,謝玘才明白剛剛秦妙為何暗搓搓地和身邊人低語這麽久,原來在這裏等著他呢。


    見到謝玘一臉懵的表情,秦妙的心裏倒是舒坦很多,喜滋滋地多用了半碗飯。


    “我看今日濕氣頗重,故而讓廚房多做了幾道入味的菜,順便發發汗。相公不喜歡?”


    哼!入味…還真是入味得狠。那道油燜茄子,看著很平常,可一入口才發覺舌頭都快被整麻了。一時間謝玘都覺得自個兒快失去味覺了…好一個睚眥必報的小娘子,他也沒怎麽著啊,不就沒接她的茬麽,至於下手這麽狠麽。


    這廂謝玘還在與一桌色彩鮮豔的晚膳作戰,秦妙已歡歡喜喜地漱口淨手了。看著對麵一向溫文爾雅的美人公子,臉色好似有些憋屈,就像…就像小時候鄉下地裏被惹急了的黃牛,隨時都能衝過來頂你一下。


    不好不好…秦妙心裏暗暗盤算著,畢竟三房的事情很是棘手,還得靠著自家侯爺鼎力相助,不好真的惹他不悅。當下秦妙就讓紫萱去廚房,換一碗江南餛飩上來。


    “怎麽樣?好吃麽?”秦妙一臉看笑話地盯著謝玘尚未退紅的俊臉,故作關切地問道。


    謝玘隻是維持著優雅進食的風範,冷著一張臉默默地吃著。


    “我和你說,紫萱的餛飩手藝,那可是江南一絕!”


    噗!謝玘一個沒繃住,將剛入口的那勺雞湯愣是給噴了出來。鳳眼斜視,頗為鄙夷。“你倒是還真是…張口就來!”雖說口中的餛飩滋味不錯,可也不至於…江南一絕吧。這個秦妙,真是夠信口開河的。


    一旁的紫萱被自家主子這麽一誇,也很不好意思地斂下眉眼,恨不得永遠盯著腳下的那一房青石。


    秦妙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心裏暗想,給你吃都不錯了,還嫌棄這嫌棄那。不過很快,她又恢複了很狗腿的一麵。


    “相公,我不便與三叔說話,還得你幫襯幫襯。”那雙杏眼眨巴眨巴,別提多來勁了。縱使冷情冷性的謝玘,也隻能答應下來。雖然他本就是想幫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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