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再次沿著那麵前的棺材環視了一周,他突然從香爐中拔出那三隻供香,重新倒著插進了香爐中。要說這倒插香我還真是頭一次見,三隻清香倒著插進了香爐中以後,張嵐把手一揚,那十個人便同時扔掉了自己手裏的銅缽。那銅缽掉在地下室“嗡嗡”作響,那聲音環繞在我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與此同時,那張嵐突然跪倒在地,抱著那香爐恭恭敬敬地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磕了四個頭,並衝著這四個方向撒了不少的煙灰。然後他把香爐高高地舉過頭頂,衝著西北向五體投地地趴在地上是一動不動。也許是因為這地窖的麵積比較大的緣故,那銅缽摔在地上的聲音不斷地迴響直到現在都沒有安靜下來。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掉落在我眼前的那個銅缽,它的邊沿緊貼著地麵圍繞著那一個點似乎有規律一般不停地雀躍、舞蹈,仿佛是有人故意在撥弄一般。


    我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不停在原地旋轉的銅缽,漸漸地我仿佛拋棄了周身的一切,周身的一切景象都如同是破碎的玻璃一般在我眼前四散開來,此時我眼中便隻有那隻不停旋轉的銅缽。漸漸地,我發現那銅缽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起初我還能看到那銅缽的輪廓,但是到後來我便隻能看到它的殘影以及一道弧形的金光。我緩緩地抬起頭來,便看到那剩下的九隻銅缽也在不停地旋轉,那一道道的金光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特別詭異的符號。


    那一道道的金光雖說很亮,但看在眼裏卻是十分柔和妖嬈。就在我準備伸手去摸的時候,便忽然感覺心頭一緊,就像是有人拿著鋼針衝著我的心頭重重地杵了那麽一下似的。疼的我眼淚隻掉,但也一瞬間將我從那環境之中徹底拉了迴來。


    一瞬間,我再次迴到了那個壓抑的地窖裏,此時那銅缽已經安安靜靜地躺在了我腳下,而那張嵐卻依舊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隨著那銅缽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一些奇怪的符號咒語從那十個人的嘴裏唱了出來。那聲音低沉痛苦,聽起來就完全不像是由人發出來的聲音。那十個人隻是極度誇張的長大嘴巴,那聲音便衝他們類似於擴音器一樣的嘴裏唱了出來。


    隨著那聲音不斷的提高,連接著那十具屍體的鮮血便突然閃過一絲亮光。隱隱約約之間,我仿佛看著有黑色的霧氣順著那十個人的眼睛裏鑽了傳來。起初我隻是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但是隨著那黑霧越來越濃我這才反應過來,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一股股似石油般順滑的黑霧順著那十個人的眼睛裏鑽出來以後,便又迅速地鑽進了那躺在棺材裏的屍體中。此時那些躺在棺材中的屍體,就如如同是抽油泵一樣,不斷地吸食者那十個人眼中的黑霧。


    漸漸地,那黑霧開始變得稀薄,濃稠光亮的色澤都開始變得暗淡。隨著那黑霧的漸漸消失,一個淡黃色的透明人被那走在末端的黑霧給強行吸了出來。我望著那些隨黑霧被帶出來的黃色透明人,這心裏便有些不適。倒不是我沒見過世麵,隻是初次見識人魂魄的模樣時,有人激動和敬畏之心吧。那些淡黃色的透明人被強行吸出來以後便直接落在了那屍體的身上,那感覺就如同是水滴落入大海一般,迅速被吞沒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漸漸地,那躺在棺材裏的屍體也開始扭曲變形。他們的整個身體就如同是一攤漆黑色的爛泥一般,在我的麵前不斷地翻滾蒸騰。眼前所見的一切早已經超出了我的認識範圍,所以那一刻我隻能張大嘴,滿臉驚異地看著眼前發生得一切。就在我死死地盯著那棺材裏的屍體而吃驚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的時候,站在我身邊的吳迪突然推了推我的胳膊,然後她拿手輕輕地指了指房頂。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此時那縷縷的青煙被攪和在一起後,風起雲湧竟然漸漸地變成了漩渦狀。在那漩渦之中,我不時能看到一張痛苦猙獰的臉出現在那其中。而與此相對應的,則是那十副棺材裏的爛泥,從那棺材的縫隙中流出來以後便直接匯聚在一起,同那天空中風起雲湧的漩渦相對應。


    “啊……啊……啊……”


    周身的氣溫開始驟然下降,我不由得緊了緊衣服,便隻聽得耳邊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嘶吼聲與慘叫聲從那爛泥之中傳來。那聲聲的慘叫空曠且悠長,仿佛是在一個空前無比的房間裏有一群人在當中受苦一般,那種來自心靈的叫喊聲直叫我頭皮發麻。我不由得想象著,這是到了地府了嗎,這是在招魂來自地獄的惡鬼嗎?


    此時的張嵐依舊抱著香爐五體投地地趴在地上,他香爐中的那三隻倒插著的供香竟然在我們麵前齊生生的被折成了兩半。


    突然,一條漆黑的手臂從那爛泥之中伸了出來。那隻手臂緊緊地攜裹著地上如黑膠一般的爛泥,它的手撐著地緩緩地從地下爬了起來。漸漸地,它的半個身子也從那爛泥之中鑽了出來,但是由於他周身滿是那黑色的泥巴,讓我一時之間隻能看到他的身形卻不能看到它的麵容。漸漸地,從那爛泥之中站起來一個全身塗滿泥巴的黑人,它站在當中怒吼著,如釋重負一般張嘴嚎叫著。


    就在那不可一世的黑人打那藍泥潭裏站出來的那一刻,我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歎。我不知那歎息聲自何而來,卻著著實實聽到了一聲歎息。


    “兒子……兒子你迴來了……兒子……”


    那張嵐突然從地下抬起頭來看著那站在爛泥攤上的黑人,他緩緩地爬起身來便直接撲在了那黑人的身邊。


    “兒子……兒子你終於迴來了……爸爸好想你啊兒子……爸爸好想你啊。”


    看到這我才大概明白了張嵐四處搜尋屍體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我本想著接下來應該是一個溫馨無比的畫麵把,可現實卻是另一種結局。隻見那黑人望著眼前滿臉滄桑的張嵐愣了幾秒,隨著一聲怒吼便一拳刺過張嵐的身體,將那張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而後瞬間撕成了兩半。那一刻,我隻感覺到一股寒意順著腦袋直衝腳底,我不由得雙腿一緊,卻見那張嵐連一聲悲鳴都沒有便被摔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張嵐究竟是從地獄裏召出來一個什麽怪物,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我和吳迪有了性命之憂。張嵐作為那怪物出現的祭品已然消失,那怪物吸食幹淨它身上的血肉後便直接扭頭看向了我們。這時我第一次同他對視,說實在的當我看到他那雙眼睛的時候,真覺得自己腹內一緊。


    那黑人的全身包裹著亮晶晶的類似於石油一般的泥巴,全身上下也隻有一雙眼睛裸露在外麵。它的眼睛很負責也很誇張,一雙碩大的眼珠幾乎占用了小半張臉。而且那眼睛裏不止有一個瞳仁,數以百計的瞳仁全都擠在那一雙眼睛之中,刹那間我便又覺得那雙碩大無比的眼睛也沒那麽大了。


    “吳迪……吳迪你躲在我身後……吳迪……吳迪?”


    我扭頭看著身邊的吳迪,此時的吳迪已經被眼前所見到的一切給嚇傻了,他雙目無神地盯著眼前那個通體漆黑的怪物。而那怪物也在我轉頭之際瞬間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下意識地把吳迪往身後一撥,那雙千目之瞳便瞬間對上了我的眼睛。那一刻,他的雙手依然插到了我的胸前,我絕望的閉上眼睛,儼然已經接受了自己將要被四分五裂的事實。


    可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隨著我胸前的一陣燥熱,兩隻漆黑的手臂便從我的胸前伸了出來,直接抓出了那黑人的胳膊。那黑人見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便不由得嘯叫一聲,隨之全身一抖便直接震散了我胸前的兩隻胳膊。


    “不……啊……不……啊……不要啊……”


    數以百計的慘叫聲混合在一起從我的嘴裏喊了出來,這聲音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但就是沒有我自己的聲音,因為那一刻我隻感覺自己的喉嚨就像是塞了一塊棉花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響。而就在此時,隨著身後一陣破門而入的聲音,我眼前的那個千目黑鬼便如同融化了一般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它消失了,隨之那十個人也都緩緩地摔到在了地下。


    背後淡淡地燈光把我眼前的一切都照得明明白白,那一攤爛泥嫣然已經變成了錯七錯八的屍體堆。


    一陣微風拂麵,我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困乏感瞬間擊倒了我,我兩腿一軟便直接依靠著那屍體推,躺在了地上。


    此時站在我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李三水。我看著他滿臉關切的模樣,本想向他說些什麽,但是突然一陣困意襲上心頭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便已經是兩天以後了,其實我在這之前早已經醒了,但是我不想起床我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我想多睡一會兒。我自打那次事件以後,身體的恢複愈合能力都變得特別快,所以這次醒來的時候除了趕緊肚子有點餓以外,倒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感覺。


    李三水見我醒了便轉身準備出去叫醫生,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問道“吳迪怎麽樣了?”


    李三水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胳膊,說道“她昨天就已經醒了,她沒事兒隻是受了點驚嚇而已。咱們這一趟可死了不少人,警察來的時候那屋裏的血腥氣逼得人都進不去,這要不是吳迪在現在幫忙圓話,恐怕咱倆要吃點苦頭了。”


    “哦,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李三水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這事兒說起來就是怨我,如果不是我提前沒有打聽清楚的話,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搖了搖頭,笑道“這事兒不能怪你,這事兒就算不是你幹它會找其他人幹的,所以你也不要太過自責。哦對了,那紙人把你帶到哪去了?“


    說到這李三水先是一愣,半晌他略帶尷尬地衝我笑了笑,說道“給我求情的就是我師哥,所以當時紙人把我帶走後,便直接帶我去找師哥了。”


    “那你怎麽又突然迴來了?”


    “唉,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你先休息吧有什麽話咱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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