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寬爺爺關好了大門,整個銀井灣的熱鬧和冷清都和陶家沒有了太多的關聯,剩下的隻是父子倆有一個完整的晚餐,也是一個相對於早年所沒有的七月半。陶寬爺爺辛辛苦苦得把陶寬爹拉扯大,也就是為了自己將來有那麽一天,還能讓陶寬爹用香給請迴來吃一頓一年就一頓的飯菜。但陶寬爹卻不是這樣想的,可謂是時過境遷,說不定到了那個時候,不說銀井灣,也許整個社會都不興做這樣的事了,也正如農村人說的後腦窩摸到看不到,誰敢保證以後的日子都和自己想的一樣,就是聖人也有失策的時候,何況是平民百姓。等到陶寬參加工作後,住到城市裏去了,確實也和陶寬爹想的一樣,沒有了祭祀,沒有了農村延續的一切,有的隻是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連林家這樣的鄰居也來往的少,更不必說是銀井灣的村民了,這些都是陶寬爹和陶寬爺爺都沒有想到的,社會的變革來得太快了。陶寬爺爺走到香屜桌前把茶油燈給吹滅了,然後轉過身來,看著整個廳堂到處都有草紙灰,桌子上的菜也不例外,碗裏的菜就更不必說了,那五樣煎的麵上都有一層灰,陶寬爺爺站定,深吸一口氣,對著那碗煎肉,使勁得吹去,也幸好是煎肉,比較幹,草紙灰也就不太會粘在肉上,有了陶寬爺爺的猛吹,草紙灰還是飛了起來,大部分的草紙灰還是被陶寬爺爺強大的氣流給吹了出去,留下一部分的草紙灰還是粘在肉上,陶寬爺爺並沒有接著去吹,而是挨個去吹其他的菜。五樣煎裏數煎冬瓜沾著的灰最多,煎冬瓜水分多,草紙灰粘在上麵幾乎就融化了,不是陶寬爺爺吹吹就能解決的,而是要用筷子去扒拉才能幹淨,這是陶寬爺爺所不想去做的,陶寬爺爺所處的時代比起陶寬爹來,也確實是另外的一個時代,那個時代的人更窮,隻要有口吃的,就沒有人去扒拉這樣的紙灰,而且吃飯的人也更多,你可以矯情不吃,其他的人卻是搶著吃,幼年的環境養就了陶寬爺爺的那種對草紙灰的熟視無睹,因此也就沒有太多的介意這樣的紙灰問題。也就在陶寬爺爺使勁得吹著五樣煎裏的草紙灰的時候,陶寬爹從廚房的櫥櫃裏拿來了碗筷,廳堂就父子倆,也就沒有去分碗筷了,而是直接給了陶寬爺爺,陶寬爺爺接過了陶寬爹遞過來的碗筷,還是對著其他那幾樣菜去吹,陶寬爹也走到飯甑邊上去盛飯了,從早上在林家吃的早飯以來,陶寬爹這一天都是在吃千層糕,沒有了油水,這樣的千層糕也就不容易在胃裏存留,反而加快胃排空的速度,到了這個時候,確實有些餓了,且不說是餓到前胸貼後背,但至少很需要飯菜的填充。陶寬爺爺看著陶寬爹去盛飯,也就站在桌子邊上等,等陶寬爹盛好了飯,自己再過去盛。陶寬爹盛好了飯就要遞給陶寬爺爺,但陶寬爺爺卻擺擺手,示意陶寬爹自己端著他自己盛好的飯先去吃,自己會去盛的。陶寬爹看著陶寬爺爺的連連擺手,也就再堅持,就端著盛好了飯的碗走到桌子上來,找個自己原本在家裏就喜歡坐的位置,坐下來就吃。陶寬爺爺並不會去責怪陶寬爹,而是看著陶寬爹在吃飯的時候去夾茄子吃。茄子和辣椒都沒有太多的草紙灰沾著,經過了陶寬爺爺的使勁得吹,看起來至少比煎冬瓜要好很多,但不可避免的是任你陶寬爺爺有著多大的氣流,有些草紙灰還是死死地沾在茄子上,陶寬爹也就用筷子去扒拉,連那些細小的灰燼都不想留下來。陶寬爺爺也盛好了飯,順其自然得坐在桌子的上首。上首的位子離著煎肉是最近的,陶寬爺爺伸手就去夾煎肉。陶寬爺爺用筷子把最上麵的煎肉給扒拉開去,就顯出底下的煎肉來,下麵的煎肉很是幹淨,幾乎就沒有沾到草紙灰,而顯出煎肉原有的色澤來,煎肉雖然有些冷,但陶寬爹還是能聞到煎肉的香味來,心情也就好了很多。陶寬爺爺夾著煎肉就往陶寬爹的碗裏送,這次陶寬爹沒有做太多的推辭,這也是陶寬爹在自己家裏的無所顧忌,沒有了外人的父子倆,吃飯的氣氛好了很多,陶寬爹確實也喜歡這樣的吃飯的環境,即使篾匠師傅家裏的夥食更好,但陶寬爹還是更喜歡在自己的家裏吃飯,沒有其他人能和自己分享陶寬爺爺對自己的愛。陶寬爺爺夾著一塊煎肉送到陶寬爹的碗裏,陶寬爹連推辭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把煎肉給夾起來,放到自己的嘴裏,也許是肉有些太大塊,也許是陶寬爹還沒有長成,陶寬爹吃進嘴裏的煎肉,隨著陶寬爹的咀嚼,煎肉的油也就從陶寬爹的嘴角給流了出來,從而看著很是幸福的表情悠然而生。陶寬爺爺也喜歡看著陶寬爹這樣滿足的吃肉,這是一個爹對著自己孩子的愛,更是做爹的幸福。陶寬爹包起嘴來,來迴得咀嚼著嘴裏的煎肉,隨著陶寬爹牙齒的切割撕咬,煎肉也就慢慢變得更小塊,陶寬爹原本那張寬大的嘴巴,也就變得更小和優雅起來,那塊煎肉也就被陶寬爹給吞了下去,陶寬爹是開心的,有著自己爹獨特的父愛,沒有顧忌,想吃就吃,不用看著別人的臉色,但比陶寬爹開心的還是陶寬爺爺,看著陶寬爹使勁吞下了煎肉,就有些心疼起來,從陶寬爹吃肉的樣子來看,陶寬爹在篾匠師傅家裏過得遠沒有在自己家裏這樣的隨意,陶寬爺爺也挺諒解篾匠師傅夫妻倆的難處,到篾匠師傅家裏去學手藝的又不是陶寬爹一個徒弟,也不可能為著你陶寬爹一個人而去得罪所有的徒弟。陶寬爺爺有些心疼陶寬爹這樣的吃法,他怕陶寬爹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