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師傅的爹看到匠人師傅迴家,心裏踏實了很多,也相信了自己的猜想。匠人師傅迴來的時候,孩子還沒吃飽,分桌上的剩菜,大人都放下碗,坐著聊天了,也沒有聊什麽重要的事,而是聊些無關痛癢的天氣之類的,反正也是接話口唄。匠人師傅走進大門,外麵也很暗了,但一個大活人進來,就是再暗,還是可以看清楚的,看著坐上首位置的爹打了個招唿,就閃身進到他自己的房間裏去了。他媽見匠人師傅進來,就追著匠人師傅進了房間,問他吃飯了嗎,匠人師傅的房間沒有點燈,光線太暗。匠人師傅是通過腳步聲知道是自己的媽進來了,匠人師傅不想讓自己的媽知道太多,就躺倒床上去了。匠人師傅見自己的媽進來問自己是不是吃飯了嗎,感覺有些溫暖。兒行千裏母擔憂,隔了幾天沒見,還是很想家裏人的,尤其是想自己的媽,在賭場的這幾天,雖然放錢人沒太多為難匠人師傅,也沒有不好聽的話說他,但匠人師傅畢竟還是年輕,還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還是感覺自己過了頭了,也深深地記住了這次的教訓,而這樣的教訓是終生的。本不想不讓自己的媽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見媽問起自己是不是沒吃飯,匠人師傅還是轉身來,迴答道:吃了,在主人家吃的。而後又接著說:沒事,您去吃飯,我吃了就躺會,明天還得和主人出去一趟。匠人師傅的媽也隱約感覺到匠人師傅的說話的語氣不太對,但具體有什麽事,自己又沒問,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家裏的大事都有家裏的男人管著,自己要燒飯,種菜,洗洗刷刷,摘豬菜喂豬,晚上還得把一大家子的衣服縫縫補補。還得做鞋,以前沒有鞋子買,家裏的鞋子都是由家裏的女人自己做,勞動的時候是穿草鞋去的,但晚上迴家就得穿布鞋,而布鞋完全靠手工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匠人師傅從小就看到,自己媽晚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衲鞋底。有時候自己睡半夜醒來,看到媽媽還在納鞋底。所以匠人師傅對媽媽還是很敬畏的。不會怠慢。匠人師傅的媽見匠人師傅說吃了飯了,再看匠人師傅睡床上又沒起來理他,匠人師傅的媽就出來了,隨手關上了房間門。邁著碎小步子,摸黑走過了過道。她是匠人師傅的媽,兒子是她身上的掉下的肉,自然有些牽掛,但兒子畢竟大了,很多事不願意和自己說。既然孩子不想說,自己也就不想多問,那些牽掛隻是深深地藏在心裏,出去問他爹就可以了,兒大不由娘。出了匠人師傅的房間到廳堂,很黑沒有燈,但匠人師傅的媽很熟悉,基本上閉著眼都能走過來,況且廳堂的燈是亮著的,這樣就更容易像著廳堂走去。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向光性,植物也有這樣的習性,對光的,是自然界與生俱來的進化結果。匠人師傅的媽走到廳堂的時候,孩子們也都吃飽了,匠人師傅的爹和幾個大些的孩子,就著燈光在吸煙,自己種的煙葉的煙味格外濃烈,甚至有些嗆人,但匠人師傅的媽都習慣了,有時候自己心煩的時候,也會拿起煙杆洗幾口,但自己沒有煙癮,可以隨吸隨放,沒有另外一些人一樣重的煙癮。匠人師傅的媽開始收拾桌上的殘局,打掃衛生,桌上的油燈眼看著就要被匠人師傅的媽端進廚房裏去洗碗了,家裏的人,趁著燈光抓緊幹著自己的事,做完事的也抓緊到自己的房間去,早早睡床上,省得點油燈,一年到頭,點油燈也是筆不小的開支,能省則省,能不點燈就不點燈,省下的燈油就不少了。隻有匠人師傅的爹還依然坐長板凳上。匠人師傅的媽看著匠人師傅的爹,想說點什麽,似乎又覺得從那裏說起,於是幹脆端起油燈,捧著碗筷進了廚房,做自己的事了。沒有了油燈,廳堂裏變得很黑暗,如果沒有匠人師傅的爹的沉重的唿吸,幾乎就沒有感覺到還有人坐在廳堂裏。廚房裏的匠人師傅的媽,心懷著沉重的心情,洗著碗筷。心裏也在盤算著問問自己的男人,看看自己的男人是不是知道孩子的事。是啊,這幾年看著一家人的勤儉節約,家裏的經濟情況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有了剩餘的勞動力,就會想到是不是讓孩子去做些其他的行當。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過得更好。凡是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不像自己一樣得吃苦,能有個更好的吃飯的活計。自己的苦吃夠了,不能讓孩子也和自己一樣吃苦。要想輕鬆得過日子,就不能像自己一樣臉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滴地上銅錢般大,夏天曬得黑不溜秋,冬天凍得寒號鳥一樣,這樣的日子,自己的人生裏過夠了,更不讓自己的孩子步自己的後塵。得讓孩子去學手藝,學好了手藝,就不會日曬雨淋了,且不說,一日三餐吃主人家的,夥食也比家裏好多了。有了手藝,就有了需求,就有人求著自己孩子幫忙,家裏人在村莊裏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匠人師傅的媽想到這些,眼光裏透露著希望,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正在用自己的手打碎她所有的希望,匠人師傅的媽知道自己兒子--匠人師傅有事,但不知道是什麽事,更沒意識到是如此折磨自己的事,是一把鋼刀,可以切斷自己所有的希望。匠人師傅的媽洗著手裏的碗心裏想著匠人師傅剛才的語氣和迴家時的形態,判斷出這事不小,知子莫若父,但女人的心細,感覺更靈敏,自己也可以猜出些事情的不妙,隻是不好說罷了,手裏洗著碗,眼睛出神得看著油燈,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後有些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