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三人踏著灰蒙蒙的月色,深一腳淺一腳朝林家走去,陶磊還是孩子,眼神自然很好,陶寬爹打著一支電筒,電筒的質量很好,是那種黃銅的電筒,那時候的一支電筒可是奢侈品,村裏也隻有幾戶人家擁有,大隊支書家有一支,是白銅的,拿到手上,比陶寬爹手上的那支輕很多,即使是這樣,大隊支書家的電筒也難得被人家借走,大隊支書說:這是公社給我們各個大隊支書配的,目的是方便我們隨時去開會的,說起來還是公社的公共財產,不能借給你們,借給你們就是以公濟私,是挖社會主義牆角。自然,村裏人也很難得再去借電筒用。隻有他的寶貝孫子,可以拿出去玩下,大隊支書的孫子拿著電筒走到外麵,白天到處都是亮的,大隊支書的孫子就拿個電筒照床底下,照陰暗的牛棚,最有趣的就是一個孩子拿著鏡子,大隊支書的孫子拿電筒照鏡子,鏡子反射光亮進了屋裏,大隊支書孫子最開心的玩法。大隊支書每天把電筒放到自己睡的枕頭底下,以防電筒漏電,把電筒裏的電池,最後一節反個方向放,再旋緊,臨時要用把反過來放的電池順著電池正反極,即可可以拿出去用。這個小竅門也還是陶寬爹教給支書的,以前剛領到電筒時候,大隊支書可是心肝寶貝,每天都是順著正反極放的,也放自己的枕頭底下,但有時就不小心按了按鈕,電筒也就打開,到第二天晚上,拿出來,電筒基本就瞎了,隻有電珠還有些紅,當然了根本照不了漆黑的夜。大隊支書很是不解,昨天晚上還是好好的,今天就不亮了,問了其他的大隊支書,方知道電池沒電了,得買新的電池。大隊支書無奈。隻好去買新電池,電筒有了新電池,果然光亮如舊。電池雖然不貴,才一毛二一節,但如此天天換,也是一個極大的開支。那時村裏流傳一句:戲電戲表,賽過討小。意思是:誰家裏有個電筒,有個手表,比以前舊社會納個妾還花錢。電筒得換新電池,如果沒有了電池還不如人家的火把。手表也一樣,那時的手表,尤其是農村人的手表,更是質量差,老是停,是那種緊把的,隔個三五天不緊把,基本就停了,隔三差五還得拿到公社托人帶到縣城去修,一次五塊十塊的,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得了的開支。所以支書很寶貝自己的電筒,換電池也換得頻繁,自然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又不能不換,因為那時候的夜裏都有人出去偷些菜或果實,需要大隊支書每天領著民兵到處巡邏,電筒就是巡邏的利器,沒有了電筒就談不上巡邏,大隊支書沒有了電筒也就失去了巡邏的權威性,所以每天都換電池,換得大隊支書肉痛。直到有一天碰到陶寬爹,問起陶寬爹多少天換一次電池,陶寬爹也很隨意說大概半個月換一次。大隊支書大為驚奇,你電筒咋那麽好,電池那麽經用,陶寬爹就問大隊支書你多久換一次,大隊支書也實話實說,不好說,有時三天,有時也五天,最快的一次,二天就換了,陶寬爹也很驚訝,就問大隊支書什麽情況,是不是每天都打開按鈕啊,大隊支書說沒有啊,於是就把電筒怎麽放,怎麽用告訴了陶寬爹,陶寬爹似乎發現了什麽,又緊著問,晚上也是順著放嗎,大隊支書也承認了“是啊”,到此時,陶寬爹才明白:大隊支書的電筒費電池的原因。於是很耐心告訴大隊支書,怎麽把電池反放,並把電池的原理告訴了大隊支書,大隊支書雖然年齡大些,畢竟比一般人要懂得多些,也聽懂了,照著陶寬爹的方法,果然很省事,也節省了很大的開支。陶寬爹擁有一支電筒是出於無奈,手藝好,開的戶頭遠,來迴得走很久,特別是冬天,白天短,夜裏長,稍微遠些的地方做事,迴家就漆裏抹黑了,碰到客氣的東家,還喝酒,等喝完酒,有時候都夜深了,路又不好,又沒個光,特別是月初月尾,又沒有月亮,完全憑感覺,憑平時的記憶,搖搖晃晃往迴趕,不摔跤就不正常了,也有主人家客氣的送個火把,也還真是感謝主人家,但大多都是摸黑迴家的。直到有一天,做到一戶人家,主人家是外麵做工程的,這家主人也覺得陶寬爹的手藝好,人也誠實,很值得交往,便告訴陶寬爹,你這樣辛苦做事,大老遠跑到我村裏來做事,手藝也好,在遠處做的也多吧,陶寬爹也很誠懇:對,人家叫我去做,都是看得起我,手藝倒在其次,主人家請我做一天事,花費也大,除了吃,還得拿工錢,我幫人家做好點,我也過意不去,能多做點,就多做點。實在晚,也會到人家家裏住,但大部分的日子都迴家去住,沒有個光確實不方便。那個主人家也被陶寬爹誠實樸素的語言感動,覺得陶寬爹不是那種偷懶耍賴的手藝人,覺得可以幫他。主人家就告訴陶寬爹:我同事下個星期可能要去省城出差,如果你放心,就放幾塊錢到我這裏,我代你托我同事看省城百貨公司有沒有電筒給你帶個來,但事說清楚,也許不能買到,也許要很久才能給你帶來。陶寬爹一聽,也感覺這個主人家肯幫忙,自然很願意留錢給那個主人家,畢竟是一個路子,再說自己也確實需要,一個手電筒。陶寬爹也不是那種很喜歡炫耀的人,倒不是自己能在村裏第一個能擁有電筒的人家,他更注重自己的實用性。也千恩萬謝說著好話,讓主人家多多幫忙。主人家也沒有很確定可以幫陶寬爹買到電筒,畢竟不是他自己去省城出差,也還得托同事幫忙。但他確實願意幫幫陶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