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霜降,村裏樹起了大小高矮的禾槁堆,凡有牛的人家都有禾槁堆,過了冬至,南方真正進入的冬天。“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三九天是最冷的。過了冬至,就開始歸九了,雨雪也慢慢多起來。野外的草都幹枯了,有牛的人家就得靠禾槁了。而貯存禾槁的辦法就是禾槁堆。


    南方的農村,大多數人都養牛。牛在一個家庭的經濟地位不亞於一個壯勞動力。自從人類馴化牛以來,也把人類從繁重的體力勞動解脫出來。從而擴大了生產,養活更多人口,對人類的進化起了不少貢獻。也讓一部分人,可以從事其他生產,由此就產生文明。現在也還有對牛的崇拜,如今的貴州也有鬥牛比賽。隨著社會的進步,牛也從人類舞台的中心,慢慢邊緣化。南方多山,田地較小,適合牛的耕種。如今也有了機械化,牛也成了牛肉的生產源。而相對於一百年前的南方農村,看一個家庭的財產,牛是一個不可忽略的指標。北方有


    騾馬,驢能幹農活,南方則隻有牛幫主人分擔勞累了。所以,南方人稍有經濟基礎的,就養牛。牛基本沒什麽傳染病,除非很冷。“雷打冬,十個牛欄九個空”,對於南方人來說,很不情願過,再冷你也得熬。人有被子,有衣服,牛隻有皮毛,也就是說靠人照顧才能熬過冬天。養牛的人家必須儲存禾槁。白茫茫的冬雪覆蓋了整個大地,草早就枯死了。隻能咀嚼幹幹的禾槁,主人家就會燒牛水,打給牛喝。牛的吃喝拉撒也隻能在牛欄完成,你得給它墊得厚實點,才能暖和。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牛才活躍起來。也是牛報答人類的時候。


    禾槁到了春天也腐敗了,發黴,還給老鼠提供了安樂窩。有人家總找不到母雞。隻看到母雞來吃食,沒看到母雞的蛋。日子久了,主人家也忘了,也許因為事忙,也許心寬,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看到母雞帶了一群小雞出來,那種驚喜,是失而複得,是心寬得福,反正主人家別提多高興。孩子更高興了,意味有蛋吃。也有害人的孩子,喜歡玩火,袋子裝著火柴,總喜歡拿來燒,大人看見就嗬斥別燒了禾槁堆。總有不小心的時候,孩子們玩高興的時候,也忘了大人的嗬斥,在禾槁堆扯些禾槁煨番薯吃,不料,引火燒著了禾槁堆,幹燥的禾槁堆一點就著,風也大了,火借風勢,越燒越旺,一會兒,就打不滅了。冬天的水溝也是幹幹的,大人眼看著禾槁堆變成一個大火球,紅彤彤的,也不敢近前去打火,任由它燒,幸好禾槁堆大多都是在空地上,沒什麽房子,等火滅了,主人家提些水,照看著別燒著別人的禾槁堆,都是本村的,大多都是本家族的孩子,也不會說什麽,而孩子的叔伯或者家族上的人有禾槁的,也會關照,到這些人家去扯禾槁喂牛,墊牛欄。也不太計較。能過就行,也許今年暖冬呢。


    孩子呢,燒了一次,也膽小了,被大人打一頓,甚至還餓飯。主人家也會過來勸,別這樣,大了就懂事了。燒都燒了,自己勤奮些唄,到山裏去割些枯草墊吧墊吧,從這一次也懂事多了,看到被燒了禾槁堆的主人去割草,也會幫助主人家割些。主人家也厚道,也會給孩子吃些紅薯片之類的零食,在當時也算是大方了,那些東西,一般都是要到過年才拿出來招待客人的,比現在請吃必勝客還大方,這樣,兩家不但沒有破裂,反而更好了,這就是農村人的純樸厚道。


    轉眼到了春天,南方的春天來的更早些,到了五九尾六九頭上,青草熬過了冬天,迎來了春天,孩子也有活幹了,幫著主人家割草,牛不但沒有瘦了,反而更健壯了。禾槁堆也完成了使命,變得破敗,發黑黴爛,燒了禾槁堆的主人家把禾槁灰聚攏來,挑到田裏地裏了也算禾槁堆最後的貢獻吧,大了才知道,禾槁灰是鉀肥,以前隻是知道那個東西是好肥料,卻不知道好在哪裏。沒有燒掉的禾槁,也都爛了,也被送到田裏做肥料。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其實不是這樣的,你仔細翻開泥土看看,小草舉著嫩黃的芽,使勁頂來泥土,經過幾天的陽光,便更綠了。牛也有了口料,孩子也更輕鬆點,把牛牽到山邊的田地,頓時也是饕餮盛宴,嫩綠的草根也有甜味,脆嫩。從生物學的角度,嫩芽更富有營養,更能補充能量。時間催長了草,也催長了孩子,孩子從去年的火燒禾槁堆,更長了記性,也更懂得了感恩。春雨不期而至,河裏的水也慢慢多了些。隨說是過了雨水,但還是寒氣襲人,腳踩進河裏,感覺刺骨的冷,一會,小腳就變得通紅。孩子火氣大,嬉鬧著,也不記得寒冷了。老人們常說,過了立春,也是冷皮不冷骨。南方的河水大多都是雨水,不像是西北,那裏早春的河水是山上的雪水,那個冷比南方水冷多了,也更有凍傷的危險。孩子們玩久了,也感覺麻木了,自然也就迴家,大人看到通紅的腳,免不了一頓好打招唿孩子。孩子的記性就像是魚的記性轉眼就忘了。過些日子,漸漸地河裏有了魚的身影,孩子更歡暢了,河水也不像早些時候那麽冷了。春江水暖鴨先知,婦女們也知道買些小鴨來養,河裏變得更有生機。河邊草也比山裏草青的快多了,牛也更喜歡到河邊來分享春天的芬芳。沒有了冷的畏懼,孩子更願意到河邊割草,青翠的嫩葉比枯黃的禾槁更能使牛長膘,毛色也更有油性,光滑,如緞子般讓人覺得春天的好,主人家擔心也放下了,一把火燒了禾槁堆,卻換來了田地的肥壯,撒下的種子,更容易汲取營養而變得更加粗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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