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雨關上門,將張亮那個還有八成新的蘋果手機直接用菜刀剁碎了。


    至於錢包,她打開看了一眼,裏麵有銀行卡數張,現金兩千出頭。


    對於小財迷的她來說,現金是個不小的誘惑,但她隻是稍稍猶豫了片刻,便直接給扔在手機碎渣上麵,然後用張亮的衣服給包裹起來。


    她用火機點燃了張亮的衣服,扔進了廢鐵鍋裏,衛生間裏頓時充斥著刺鼻的味道。


    做完這些,她已經滿頭大汗。


    熊熊烈焰燒紅了她那雙清澈而明亮的眼眸。


    她抿緊嘴唇,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麽辦,卻控製不住內心的恐懼、身體的顫抖。


    原來,這世上,妖魔鬼怪是真的存在的,並非隻是傳說。


    其實,她很怕,越想越怕。


    她很怕死,是因為自己還有牽絆,不能死。


    但事到臨頭,死又何妨?


    可她真的不想與那不可一世的張亮一樣,落得個淪為食物的下場。


    隻要想一想,她就渾身冰冷,血液、骨髓和靈魂都是冰冷的。


    梵雨的所作所為,通過停落在她右肩之上的小白一絲不漏的傳遞到了蘇途的腦海之中。


    蘇途意念微動:“小白,迴來吧,不用看了。”


    小白得到指令,化作一道白光,離開了梵雨家的衛生間,片刻後,重新在蘇途的左肩之上凝聚出身型。


    蘇途意念微動:“小白,今天吃好了嗎?”


    “呱呱。”一說到吃的,小白頓時就來了興趣,耍寶似的使勁撲騰了幾下雪白的翅膀。


    “那就好,走吧。”蘇途笑了笑,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走去。


    他突然想起一事,腳步微頓,臉色微沉:“小白,剛才,她的右眼是怎麽迴事?”


    一說到這個,小白便下意識的便打了個哆嗦,雙眼中的血焰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夜深人寂本無風,卻似有狂風唿嘯肆掠。


    蘇途感應到了它的情緒不穩、躁動不安中帶著一種少有的惶恐,抬頭看向它,直接開口,柔聲問道:“小白,怎麽了?”


    小白雙眼中的血焰迅速恢複了穩定,它輕輕展翅,飛離了蘇途的左肩,懸浮在蘇途的麵前,然後一動不動,滿眼正經和凝重的看著蘇途。


    相伴多年來,蘇途還是第一次看到小白這個樣子,劍眉微皺,沉聲道:“很可怕?”


    小白點了點頭,似乎在說:“很可怕。”


    “有多可怕?”


    小白用力的扇動了幾下翅膀,滿眼都是恐懼。


    對於小白,隻要念起,蘇途就能知曉它在想什麽。


    能把一隻鳥精嚇成這副模樣,想來不是一般的可怕了。


    “可那女人身上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呢?與我有關?”蘇途一雙劍眉伸展開來,仿若兩把正待出鞘的利劍,那張宛若女子舨漂亮的臉,頓時便多了幾分淩厲但味道。


    他輕輕抓住胸前空洞洞的紅繩,稍作沉思,卻是答非所問:“小白,你說,它到底去哪裏了?”


    “呱呱。”小白朝蘇途眨了眨它血鑽般的右眼。


    蘇途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嘴角微翹:“她的右眼?好像我戴著它,就是為她而準備的,這樣說來,我和她是不是很有緣?不過眼淚可殺人,我倒是第一次見識,想想就很有意思,當然了,也很可怕。”


    小白抬起右翅,輕撫著自己的下巴,想了想,然後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蘇途笑了笑,緩緩轉身,望向梵雨家之所在。


    小白見狀,隨即展翅,飛落在蘇途的左肩之上,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借予光明。


    那棟有些破敗的二層挑高老房子,燈依然亮著。


    沉默了片刻,蘇途淡然而平靜道:“留著她會不會是個大禍患?”


    “呱。”小白很嚴肅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蘇途轉頭,看向小白,嘴角微翹,黑暗中輕綻出一抹似是而非的邪魅笑意:“便是為她準備的,那又如何?不問自取視為賊,拿走別人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的。小白,你覺得我該怎麽辦呢?”


    他臉上的笑意落在小白眼中,越發顯得妖邪而詭魅:“有句話叫做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小白沒來由的打了個寒噤,雙眼中的血焰有些搖擺不定。


    “不過。”蘇途幽幽一笑:“小白,我不確定,此刻迴去,一定就能殺得了她。”


    “呱呱。”小白隻是簡單的應和一聲,並沒有表達出任何明顯的意見。


    “說不定,我沒能殺了她,反倒被她給莫名其妙的弄死了。”黑暗中,蘇途那雙漆黑的眼眸,深邃如淵:“可惜,已經錯失了良機。”


    “呱呱。”


    蘇途嗤笑一聲,輕聲道:“這便是命嗎,但這又能奈我何?”


    “呱呱。”


    “不過,我現在不想殺她,至少現在不想。”蘇途微微一笑:“我要找的人還沒有找到,在我還沒有弄清楚我到底是誰之前,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呱呱。”小白的叫聲聽來有些謹慎和小心。


    有時候它真的怕他。


    鳥在屋簷下,也不得不低頭啊,何況他是它的主人,它的生死盡在他的掌控之間。


    “我本就是個活死人,大不了再死一次,又何妨?我倒是想要,試上一試,隻是,時機未到,且等上一等。”蘇途笑了笑,輕輕道:“走吧。”


    他一轉身,毫無猶豫,大步離去。


    離開好,小白忍不住鬆緩了一口氣。


    管他是劫還是緣,但願這輩子都莫要再見就是了。


    可……


    小白斜眼瞥了一眼蘇途的側臉,忍不住哀歎一聲,有些欲哭無淚,這以後擔驚受怕的日子恐怕多了去了。


    黑暗中,蘇途嘴角微微上翹,作為同魂共生的一隻魂鳥,小白那點心思哪能逃得過他的感知,隻是他不介意罷了。


    這世界這麽大,人這麽多,但他卻清楚自己永遠都融不進去,因為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甚至不是同一個種類的。


    他隻有一隻鳥兒相伴。


    出了胡家村路口,穿過馬路,拾階而上,走過香潭廣場,蘇途靜立在欄杆前,天香湖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水波微微蕩漾,便有漣漪徐徐綻放開來,一圈一圈,似一位安靜沉睡的絕世美人的唿吸。


    她的每一次唿吸都彌散著金桂馥鬱而迷人的芬芳,圍繞著這寧靜而平滑的夜撒歡和跳躍。


    不知覺間便浸透了人的身體、血液,令人放空了身心和靈魂。


    “這地方倒算是一片難得的淨土。”蘇途的聲音聽來有些惆悵,也有些傷感。


    “呱。”小白百無聊賴,抬頭望向遠方。


    一片連綿起伏的叢林呈現在蘇途的腦海之中,叢林中點綴著稀稀疏疏的幾點燈火。


    這地方讓他想起了桃花山上的桃花庵,桃花樹下的老桃花。


    賢寧市大慕鄉有個桃花村,桃花村下有十八個組,其中位置最偏遠、海拔最高的那個組叫做桃花尖。


    桃花尖旁邊有座不大也不算小、不高也不算低的桃花山。


    桃花山上有座桃花庵,不過一般農居大小,可謂很袖珍了。


    當年興建桃花庵的祖師,遊行到了桃花山,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然後搜刮了腰包,直接就財大氣粗的買下了整座桃花山。


    那位祖師精挑細選,終於挑選了個滿意的地方,親手種下了一顆桃花樹。


    然後圍繞著它,一手一腳建好了桃花庵,自號桃花僧,後來小有名氣,然而一生都隻收了一個徒弟。


    祖師駕鶴歸西、去見我佛之後,他的徒弟自然就繼承了桃花山和桃花庵,終其一生,也隻收了一個徒弟。


    二代祖師為了紀念自己的師父,也順便繼承了桃花的名號。


    如此代代一脈單傳,不知怎地就成了桃花庵的不成文規矩。


    豈知千年過去了,桃花僧人倒是換了一代又一代,寺廟卻還是那個寺廟,袖珍還是那麽袖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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