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帶著賬冊下山的時候,果然永州城巡視的官差又多了些。


    繞了幾圈來到客棧,秦屹黑著臉坐在房中。


    天陽心裏咯噔一聲。


    逸風偷偷給他對口型,“青姑娘。”


    天陽秒懂,肯定是青姑娘又惹主子生氣了。


    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將忘川拿迴來的那堆東西呈了上去。


    秦屹伸手拿過一本翻了起來,抬眼看天陽:“你不是說她蠱毒解了嗎?”


    “是解了呀?祝魚大巫師都說解了。”


    秦屹盯著他,壓迫感十足。


    天陽心裏抖了抖,“我聽青姑娘說,解蠱毒足足花了快一個月,忘川那麽狠的人,疼得煞白,嘴唇都咬出血。”


    青姑娘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痛快至極。


    秦屹一拍桌子,天陽嚇得跪倒在地,“本王說雲青!”


    天陽懵住,“青姑娘身上有蠱毒嗎?沒聽她說過呀?大巫師也沒提給她解蠱毒啊?”


    秦屹目光微閃,有些錯愕,“你迴去打聽清楚,她到底中蠱毒沒有。”


    天陽領命一溜煙跑了。


    桌上的賬目書信擺了一桌,秦屹卻絲毫看不進去,揮手讓逸風和驚雨先過一遍。


    不到天黑,天陽又迴來了。


    “主子,問清楚了,青姑娘是中了蠱,這蠱罕見,大巫師也沒把握解,青姑娘就幹脆不解了。”


    賬冊落地,書頁堆疊在一起,手指微微發抖,心似乎被挖空一塊。


    天陽繼續稟報,“青姑娘今日看著不大好,腳步虛浮,不吃不喝,忘川也是一臉殺氣。”


    秦屹垂頭,“別說了。”


    她自己都不想活,隻想著及時行樂,心裏可曾為他想過?


    天陽有些不忍,“主子,屬下和逐月都勸過青姑娘了,她聽進去了,以後肯定不會動不動就失蹤了。”


    “她的傷,誰幹的?”還是不能不管她。


    “逐月說,是忘川打的,胳膊都扯斷了,青姑娘還是自己接上去的。”


    秦屹抬頭不解:“為何?”


    “逐月說,忘川要引您來永州,借您的手除掉嶽氏,青姑娘不想您來涉險,就跟他動了手,說了些刺激忘川的話,差點被掐死。”


    “自討苦吃!”


    “是呀,”天陽深有同感,“屬下也跟她說了,這本就是朝廷的事,讓她不要一意孤行,您就能處理,她說不想給您惹麻煩,勸了好多天,才聽進去些,最近才沒和忘川鬧了。”


    秦屹雖心氣順了些,到底還是不得勁兒。


    看著書案上的賬冊:“你拿著本王令牌去找馮衝要人,帶一千精銳過來,明日一早,帶上證據,去刺史府。”


    天陽眼裏升起興奮光芒,領命而去。


    …


    秋雨淅瀝下了一夜。


    暑氣散盡,天氣涼了起來,天陰沉沉的,風吹進衣袍,讓人忍不住想再加一件。


    秦屹穿著墨綠色蟒袍騎在馬上,寬肩窄腰,冷峻清朗,一身矜貴煞氣,不怒自威。


    嶽元哲帶著永州官員迎在刺史府外,冷汗直流。


    沒聽說成王要來永州啊?


    整整齊齊的腳步聲踏在永州官員心上,和心跳一個頻率,幾乎要將心髒震碎。


    抬眼看去,成王身後幾匹大馬,坐著近衛和穿著甲胄的邊關軍將領,後麵跟著烏泱泱一群持槍挎刀兵士,個個麵色肅然,眼神銳利。


    嶽元哲忍著發麻的頭皮迎上去,帶領官員下跪行禮:“下官永州刺史嶽元哲,攜永州大小官員,恭迎成王,不知成王殿下駕臨永州,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秦屹勒停馬匹,身後腳步聲也停下來,壓迫感少了些,官員們短暫鬆了口氣。


    雙手疊放在馬鞍,也沒讓他們起來,秦屹看著嶽元哲的頭頂烏紗,冷道:“嶽刺史,久仰大名!”


    嶽元哲心頭一跳,幹笑道:“王爺說笑了。”


    秦屹抬手一揮,身後兵士魚貫而入,衝入刺史府,府外也攔了起來。


    嶽元哲臉色一變,“王爺這是何意?”


    秦屹反問:“嶽刺史心裏不明白?”


    身後官員冷汗涔涔,這成王明顯來者不善!帶兵入城,來勢洶洶。


    秦屹翻身下馬,抬腳朝刺史府內走去。


    嶽元哲爬起來,戰戰兢兢跟了上去,打了眼色,讓去嶽家通氣。


    秦屹如進自己家門般隨意,拿著馬鞭背著手,朝衙門大堂而去。


    坐在上首,把玩著手裏驚堂木,冷厲眸子掃視跪在堂下的官員,輕輕開口:“免禮。”


    堂下官員如釋重負,恭恭敬敬分站兩側。


    嶽家雖然是永州的土皇帝,可成王是帶兵來的,他還能調動五萬邊關軍,誰敢跟他叫板?


    嶽元哲恭敬問道:“王爺到永州有何公幹?下官此前竟未收到消息,未曾準備,怕怠慢王爺。”


    混在兵士裏的忘川對身邊雲青道:“看見沒,這就是皇權!嶽元哲對著我們喊打喊殺,現在卑躬屈膝生怕被找麻煩。”


    雲青神色複雜。


    她沒見過這樣的秦屹,僅僅隻是沉著臉往那兒一坐,身上的威壓就讓人喘不過氣。


    秦屹看著嶽元哲,道:“本王接到密報,永州剿匪,在匪窩發現大量精鐵,嶽刺史可有話說?”


    嶽元哲心跳加速,竟然是因為精鐵,怪不得賬冊失蹤,肯定是那畜生捅的簍子。


    心裏湧起殺意,麵上浮現驚訝,“永州未曾剿過匪,不知王爺從哪兒聽到的消息?”


    秦屹冷笑,“蓋著永州刺史印的密報呈到兵部,怎麽,嶽刺史竟然不知?”


    嶽元哲大駭,慌亂跪下:“下官未曾呈報密報入京,請王爺明查!”


    “那印兵部驗過,是真的,嶽刺史想狡辯嗎?”


    忘川低語,“厲害吧?我做的。”


    雲青沒心情管他。


    嶽元哲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承認吧,成王肯定要查鐵礦,不承認吧,官印保管不善也是大罪!


    “下官有罪!”


    囫圇請個罪,也沒說是什麽罪。


    秦屹也不廢話,直接道:“嶽刺史將鐵礦出入賬冊拿來,本王看看。”


    鐵礦事關社稷,出入賬冊更是重要東西,便是成王,也不能想看就看。


    嶽元哲為難道:“此乃永州政務,王爺若要查看…”


    秦屹直接扔了金牌到桌上,打斷他的話。


    禦賜金牌,如朕親臨。


    堂下官員又跪了一地。


    聲音威嚴帶著冷意,“別讓本王等!”


    金牌都拿出來了,嶽元哲已經沒理由推脫了,喊了人去取,如今隻希望成王不要看出什麽問題來。


    賬冊取了過來,擺在案桌上。


    嶽元哲心有戚戚,不時去看上麵的臉色。


    秦屹伸手翻著賬冊,看的仔細,大堂裏針落可聞,隻能聽到賬冊翻動的聲音。


    底下官員排排站著,連擦汗都小心翼翼。


    在永州地界,沒有不看嶽氏臉色的,很多事,他們這些大小官員都沒法拒絕,或多或少都有些勾連。


    不知過了多久,底下官員養尊處優已久,腿都站軟了的時候,秦屹終於翻完了。


    手隔著賬冊輕拍在案桌上,聲音不大,可還是有膽小的官員軟了腿,跪了下去。


    秦屹抬眼望去,那官員滿頭大汗,伏地告罪,“下官失儀,王爺恕罪。”


    “入秋了還熱出這麽多汗?”


    冷冷聲音讓那官員汗水更多,微微發抖。


    “慌什麽?怎麽,你也有份參與偽造賬冊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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