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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已經步入了辟雲穀深處。


    隻見穀中山氣繚繞,暮靄沉沉,飛鳥歸林,白雲無心出岫。正值日暮時分,一道殘陽如血,於天邊漸漸下落,慢慢隱入靜默的群山之中。


    “你迴來了。”一句嘹亮悠遠的聲音傳來,卻不見其人。


    少傾,一葉扁舟從辟雲穀底的雁鳴湖上飄然遠至。小舟之上,一人獨坐,一襲白衣,被粼粼的波光反射著尚未散盡的餘霞,映照得五光十色、忽明忽暗。


    “師父!”兩弟子飛快地雙手抱拳,深深地鞠躬道。


    “不必多禮。”那人還在怡然自得的垂釣著,隻是往他們的方向略微欠了欠身,擺了擺手,說道,“噓,別嚇跑了我的魚。”


    誰能料想到,眼前這孤舟垂釣、閑雲野鶴之人,竟然就是當年名震江湖的天下四大高手之一——江舟子,也是大靖國之內功力最強的集大成者。


    多年前,師父厭倦了江湖恩怨,開始了雲遊四海。他走遍九州之後,發現所到之處,大多風景優美但是六根不淨,尋尋覓覓多年,終於得此寶地,風景絕佳,又能超脫凡塵。於是,在此定居,起名為辟雲穀。


    這辟雲穀,位於大靖國皇城京華城的西北方位,深藏於九重山中,尋常之人難以用腳步丈量。因此,之前一直是人煙稀少的深山老林。在江舟子到來之後,卻一改往日的荒涼。一撥又一撥誌在學武之人,從四麵八方趕來,跋山涉水,不畏艱險。眾望所歸,江舟子在此開宗立派,創立密宗。


    彈指一揮間,已是桃李滿天下。不計其數的密宗弟子已經不僅僅拘於這辟雲穀的綠水青山,而是行走江湖,遍布四海。當年程門立雪的少年英才之中,不乏密宗現在的中流砥柱,譬如,大師兄淩風。


    “淩風,乘風,你們也上來,陪我一起垂釣吧!”師父終於慢慢迴過頭來,示意道。


    隻見大師兄頭微微一點,手起劍落,身後兩根竹子瞬間倒下,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削成了細細長長的釣竿,動作無比幹脆利落。


    兩人登上小舟,在師父身旁恭恭敬敬地坐下,一左一右。


    輕舟之上,三根竹製釣竿便整整齊齊地伸出水麵,卻沒有一絲魚線,更未見半分魚餌的蹤跡。甚是令人費解。


    孩提時代,路乘風便經常跟著師父,這樣垂釣於雁鳴湖之上。初來乍到之時,他也疑惑,莫非師父也懂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典故?卻見水麵微微泛起一小圈漣漪,師父手中的釣竿便直直往下插去,再輕輕鬆鬆地把手一抬,一尾肥美的鱖魚便在那尖尖的竹竿頂端垂死掙紮著,“啪嘰”一聲,一個擺尾,便掉入了船艙大網之中。


    路乘風當年都看呆了,好半天反應過來以後,一拍大腿,大聲笑道,“師父,你這哪是垂釣啊,分明是在叉魚嘛!我還以為有多高深莫測呢?實在是太搞笑了!”有個兒童的身體就是好,可以仗著自己充滿稚氣的形象,故作些童言童語,師父也不會惱他。


    “搞笑是什麽意思?”輪到師父疑惑了。這孩子,小小年紀,竟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果然是她的孩子。師父也跟著笑了。


    “搞笑嘛,就是言行舉止令人發笑的意思。”小乘風故作深沉地說道。作為一個21世紀的老靈魂,無論見識還是膽量,自然是與眾不同的,雖然他樣貌隻是個黃口小兒。


    “哦,我說你呀,你不要以為這是什麽容易之事,來,這兒魚多,你過來試試。”師父指了指船頭,把釣竿交到了小乘風手中。


    “來就來!”我小乘風要擼起袖子加油幹了!他一把接住比他還高的釣竿,使出吃奶的勁,好不容易給扛到了肩上,釣竿這才算是穩住了。他努力往船頭搖搖晃晃地挪動了幾步,眼見那片水麵鼓起了一波波漣漪,圓形的波紋正一圈一圈地往周圍四散開去,有魚來了!他看準波心,用力一擲!


    可能是太過用力,人跟著釣竿一起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掉到了湖裏。師父馬上跟著跳了下來,一個鯉魚打挺,將他撈上了船,笑得嘴邊的胡須都飛了起來,“走嘍!今天晚上可有大魚吃嘍!”


    小乘風一個翻身坐起,接連吐了三大口苦水,不敢抬起頭來麵對師長,想起自己剛才那個驕傲任性的樣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天晚上,這個小小的身軀就因為落水受寒而高燒不止。師父整晚守在他的床邊,不時地為他擦擦汗,碎碎念著些什麽,像個操心的老父親。迷迷糊糊之中,他聽見師父吩咐人將那案上備著的鱖魚湯溫了又溫,額頭上的濕布也是換了再換。


    那日醒來之後所喝的鱖魚湯,已用小火煨了數遍,湯汁都濃到發黃,卻是他路乘風此生喝過的最鮮美的魚湯。此後,哪怕是京華城的玉盤珍饈、北端國的山珍野味,都不能與之媲美。


    路乘風迴憶起來,眼眶已然濕潤了。


    “師父,今天若是能捕到魚,魚眼睛還是歸我吃嗎?”


    “當然!”


    一想到晚飯時,追風肯定又是一副恨恨然的樣子,路乘風立馬又笑開了花,心中像是有冰山裂開的聲音,大地都跟著冰雪消融,搖曳出一派春光。


    他和追風因為年齡相仿,小時候總愛搶東西。每次垂釣迴來的鱖魚,那魚眼珠,更是魚之精華所在,鮮美無比,乃是他倆飯桌必爭之物。但是,隻要有師父在,師父卻總說,乘風是小師弟,叫追風這個當師兄的要多讓著他點。


    小追風總是委屈巴巴的,淚水含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抬起頭不讓它們掉下來,好幾次都憤而離席。長大以後,追風卻會自覺地把魚眼珠讓給他吃,但一定要故作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迴頭好多討他幾杯好酒喝罷。


    想到這裏,路乘風一路上心中的膽怯漸漸消散了。有師門待他如此,他此生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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