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看著秦暢的背影,我沒急著進,而是站在將近半米高的鼠屍前頓了片刻。


    停頓的瞬間,我能夠感覺到,背後傳來的一道道肆無忌憚的目光。


    “嗬嗬!”


    我笑了笑,到了這個地步,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全都想明白了。


    龍家二房完了!


    對於玄門中人而言,什麽東西最重要?


    普通人或許會認為錢最重要,畢竟出來混,就是為了錢。


    否則的話,紙紮的為什麽要開店,風水師為什麽要給人看風水?


    隻要在這個社會上混,就是為了生活,就是為了錢。


    這種想法不能說錯,我相信,龍家二房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們選擇用錢補償其他勢力。


    我甚至懷疑,開發鬼街的利益,龍家二房也讓出了一部分。


    可有一點龍家二房想錯了,對於我們這些玄門中人而言,錢不是第一位的,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是第一位的。


    有本事,有底牌,錢什麽時候都能賺到。


    這兩棟鬼樓,最大的價值,不是別的,是裏麵出產的陰材。


    就比如我身上的陰針和煞針,有這兩根針在,我不但可以插旗立派,自稱四小陰門,接單的價也可以翻番。


    更為重要的是,安全也有了保證。


    而鬼樓裏出產的陰材,就比如那幾根陰極陽生的陰木,足夠製作出兩件傳家立派的法器。


    現在這個社會,不像民國那會,軍閥混戰,人命如草芥,很多陰門的法器,煉製起來,相對容易。


    現在再想要如同民國那樣,殺人煉寶,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不論是官方,還是玄門中的各個勢力,都不會允許的。


    所以,能傳家的法器,越來越重要。


    這兩棟鬼樓,按照我觀察到的情況,僅僅是左邊那棟樓,得到的陰材,就足夠煉製五件能夠傳家的法器。


    而右邊這棟,陰氣更重,出產的陰材隻會更多。


    在這種情況下,龍家二房隻想用錢來補償,其他勢力怎麽可能甘心?


    錢隻能花一時,法器是可以傳世的。


    如果龍家二房一直強勢,其他勢力倒也說不出什麽,但是如果有勢力能夠和龍家二房掰掰手腕,會發生什麽?


    如果那個能和龍家二房掰手腕的勢力告訴其他勢力,我不需要你們幫我打龍家二房,你們隻需要作壁上觀,兩不想幫就可以,會發什麽什麽?


    發生的事情很簡單,那些勢力全部在一旁看著,看著龍家二房的人馬被迷暈,而不做任何反應。


    不得不說,黃楓這個人,確實牛逼。


    他完美的利用了龍家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布下了這個局。


    哪怕這一次,龍家大房敗了,司徒卿敗了,他也沒什麽損失。


    兩相爭鬥之下,即便龍家大房敗了,龍家二房又能得什麽好?


    龍家二房即便贏了,那也是慘勝,還有餘力對付黃楓嗎?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眾虎視眈眈的勢力。


    所以,無論怎麽算,黃楓都是穩贏不輸的。


    這讓我想到了宮家,宮家的崛起離不開黃楓的幫助,宮家的覆滅,也和黃楓有極大的關係。


    不得不說,黃楓這個人,真的很可怕。


    想明白了這些,我還有一點不解,黃楓為什麽非要我進入鬼樓?


    “走吧!”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無論怎麽樣,這棟鬼樓,我都是要進的。


    我對褚思雨點點頭,跨過鼠屍,走入樓內。


    “好冷!”


    進入三單元,我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冷。


    這裏的溫度,要比外麵低上十度左右。


    我頓了一下,借著射入的陽光,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樓梯扶手的漆皮脫落了大半,露出裏麵焦黃色的木質結構。


    兩側的牆皮早已經脫落,長滿了黴菌的紅磚裸露在外。


    一樓半的牆麵上,潑著一大片的紅色油漆,隱約間可以看見下麵寫著賤人,婊子等字。


    秦暢沒往上走,她站在一樓半上麵的樓梯處,好像是在等我。


    我和褚思雨走到一樓半,發現秦暢正仰頭順著樓梯扶手向上望。


    我順著她的目光向上望,除了飄在空中的灰塵,什麽也沒看到。


    “張兆光呢?”我小聲問道。


    “噓!”


    秦暢沒迴我,而是豎起手指,比在嘴邊,好像是在擔心著什麽!


    見她這樣,我索性繼續觀察周圍的環境。


    以我所處的位置,可以看到二樓的情況。


    鬼樓裏麵的布置大同小異,二樓一共有三戶,中間那戶的門上,有一個深深的腳印,整扇門都因此向內凹陷。


    另外兩戶,左手邊的那戶,門斜擋在門口,露出一個大縫子,透過縫隙,隱約可見裏麵倒在地麵,落滿了灰塵的家具。


    右手邊的這戶,大門緊閉,可門上,卻有一灘黑紅色的粘稠物。


    “跟緊我!”


    大約一分鍾後,秦暢終於收迴目光,小聲說道。


    “嗯!”


    我輕哼了一聲,跟著秦暢向上走。


    當我跟著秦暢,邁過一樓最後一級台階,踏上二樓的那一刻,二樓居中的那戶人家的大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整扇門飛了出來,撞向我們。


    “破!”


    秦暢首當其衝,她沒閃沒避,右腳猛地踏地,沉肩向前。


    下一刻,砰的一聲巨響中,門倒飛而迴,秦暢晃了一下後,穩住身形,右腳再次踏地,然後躥了出去。


    砰!


    又是一聲巨響。


    門撞在門框上,向迴反彈,秦暢一把抓住門,借力向著斜上方一扔,將門扔上了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


    門扔出後,秦暢速度不減,直接衝入了二樓中間的那戶人家。


    我和褚思雨這時才反應過來,跟著秦暢,衝入二樓中間那戶。


    進入那戶人家的一瞬間,我失去了秦暢的蹤影,入目的是一片血色。


    鮮血好似破布一般,從四周的牆麵向下流淌,向我漫來。


    我第一反應是拉住褚思雨向後退,可手向著身側一撈,卻撈了一個空,褚思雨不見了。


    “小雨?”


    我下意識叫了一聲,側頭看去,身側空空蕩蕩,根本沒有褚思雨的身影。


    側頭的同時,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瞟向了門的方向,發現本來已經被拆卸掉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了一扇門。


    鮮紅色的血液正順著門向下流淌,向我漫來。


    看著即將漫延到腳邊的血液,我下意識向著房間中間位置靠攏。


    剛走出一步,腳腕處一涼,兩隻漆黑的手掌,分別抓住了我的兩個腳脖子。


    耽擱的這麽片刻功夫,血液已經漫來,浸濕了我的腳麵。


    “草!”


    我下意識爆了一句粗口,左手陰針,右手煞針,下蹲紮向握住我腳腕的那雙手。


    陰針煞針刺下的瞬間,我聽到了一道哀嚎聲,那一雙手鬆開,縮迴地麵。


    血液此刻還在流淌,並且不斷向上升。


    我握緊了陰針煞針,沒有著急,而是冷靜的觀察四周。


    這些血液,是陰煞之氣的具象,必然不能長久。


    自從經曆了怨煞衝體和血祭之後,對於這種由陰煞之氣具象而出的血液,我的抵抗力,非常強。


    其實自打經曆過血祭之後,我便發現,我的身體和以前有了很大的變化。


    說白了,就是像鬼多過像人。


    我曾經做過實驗,用刀在胳膊上割了一個兩厘米長的口子,相比以前,疼痛感減弱了一半以上,出血量減少到之前的三成左右。


    除此之外,我對疼痛的耐受度,也比以前強上不少。


    雖然變強了,但我直接出手的機會,卻變少了。


    我這段時間雖然經曆了很多,但真正需要我出手的時候,少之又少。


    在通縣張家村的那次,主要出手的是秦暢和張兆光,我因為畫了太多的鎮屍化煞符,精神消耗過大,並沒有出手。


    在東門村,我在村裏麵轉了兩天,也沒出手,隻是當了兩天的看客。


    對付貓鬼,更是一招便搞定。


    除了糖果那次遇險,我們陷入苟道士的陷阱,我算是出了一迴手,其餘的時間,我基本上沒出過手。


    這樣一來,我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是一個隻會縫屍的二皮匠,戰鬥力則是弱雞。


    我真正的情況,恐怕隻有黃楓才清楚。


    我因為被宮鳳年血祭昏迷,是黃楓把我救出來,送到醫院裏的。


    我的身體變成了什麽樣子,他才是最清楚的那個。


    已經沒過我腳麵的血液,別說比不上血祭那次,就連在工地那次的怨煞衝體,也比不上。


    我沒有妄動,隻是握緊了陰煞二針,警惕的看向周圍。


    我非常清楚,我和褚思雨還有秦暢都進入了這個房間,我現在看不到他們,隻是暫時的。


    這隻是最簡單的障眼法,其實都不用我出手,隻要等上片刻,以秦暢和褚思雨的能力,絕對能打破幻境,出現在我麵前。


    “啊!”


    等了片刻,我聽到一聲痛苦的叫聲,已經沒過我腳脖子的血液突然沸騰起來,露出一張張痛苦掙紮的人臉。


    看到那些人臉,我沒做任何猶豫,陰針煞針,向後飆射而出。


    人臉如同泡沫一般破碎,沒激起任何波瀾。


    我順勢一拉手中的線繩,又將陰煞二針拉了迴來。


    陰煞二針剛剛入手,滿屋子的血液好似玻璃碎片般,化為了漫天的碎屑,消失在眼前,一切又恢複了正常,出現在我眼中的是斑駁的牆麵和已經焦黑凝固的地麵。


    褚思雨和秦暢兩人,也在同一時間,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褚思雨就在我身側,她的臉色平靜,拳頭緊握著,上麵隱約間帶著一絲血跡。


    秦暢則是從一間臥室中出來,臉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金色,手上提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


    “沒事了!”


    看到我和褚思雨,她對我倆淡淡的點點頭,將木盒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木盒碎裂之後,十餘根手指幹枯發黑的手指從裏麵滾了出來。


    “血煞陰法,有人在這個房間裏殺了很多人!”


    秦暢一邊說,一邊撿起一根手指,來到牆邊,用手指當筆,在牆上劃了起來。


    隨著她的下筆,原本還算幹淨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副令人驚恐的畫麵。


    白色褪去,代之的是深紅色的,還沒有凝固的血液。


    “這不是劉慶玲的手筆!”


    我盯著牆壁上深紅色的血液,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劉慶玲隻是想要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去死,她不會布陣,也不會搞這些陷阱。


    “確實不是劉慶玲!”


    秦暢點點頭,依次走到其他幾麵牆壁前,用那些根幹枯的手指在牆壁上劃過,一片片的深紅色血液出現在我們的眼中。


    “當初龍家開出的條件太過於誘人,有很多自恃甚高的玄門中人,為了龍家的賞金,進入這棟樓,結果一個也沒出去,全部死在了這裏!”


    秦暢將手中的手指扔在地上,環視一圈後,說道:“當他們發現自己出不去時,或是為了自保,或是為了發泄,開始殺人!”


    “比如這裏,被困在這間房間裏麵的人,為了困守待援,殺了同伴,以同伴的血為引,以同伴的身體為陣眼,布下了血煞陣,企圖用這種方法,抵禦鬼咒!”


    “可惜,他最後還是死在了這裏!”


    秦暢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指,說道:“這些便是當初被當做陣眼的手指!”


    說完,她拍了拍手,說道:“行了,我們該走了!”


    “張兆光呢?”


    我再次問道。


    “他現在應該在上麵!”秦暢這次沒有拒絕迴答,而是抬頭向上看向天花板,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說完,她收迴目光,再次帶頭,率先走出房間。


    我和褚思雨對視一眼,跟著秦暢,繼續向上。


    從房間內走出,秦暢沒有在第一時間向上,而是站在左手邊的這間房間的門前,若有所思的透過裂開的門縫,向著裏麵望。


    她這種表現,讓我略有些奇怪。


    我有點想不通,張兆光為什麽先我們一步去樓上。


    如果是探路,那也應該是最強的一個去探路。


    張兆光的本事,我們都清楚,他差秦暢太多了。


    用他去探路,那就是送死。


    如果不是探路,那是幹什麽去了?


    談判?


    還是通報消息?


    還有,秦暢在等什麽,在看什麽!


    自打進入鬼樓,她的狀態就有點奇怪,她好像早就知道要發生什麽,要遇到什麽!


    比如她所說的陣眼,想要找到陣眼,一定要對風水陣法有所研究,可據我所知,秦暢對於風水方麵的知識,並沒有比我好上多少。


    那麽,她是怎麽找到陣眼的?


    進入這間房時,我們三同時被血液包圍,當秦暢找到陣眼,破除這個陣法後,我和褚思雨都是在客廳裏,隻有她是從臥室出來的。


    她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就好似早就知道這裏麵有什麽東西。


    “出來吧!”


    我正想著,秦暢突然拉開這扇裂著一條縫的門,對裏麵招了招手。


    可惜,沒有任何迴應。


    秦暢沒在意,而是從兜裏拿出一個布袋小人,然後將小人放在門口,向後退了一步後,說道:“出來吧,我帶你們迴家!”


    話音剛落,本來沒有迴應的房間內出現了一道明顯的響動聲。


    那是一道哭聲。


    哭聲清脆透亮,就好似嬰孩降生時的第一道哭嚎聲。


    隨著哭聲,一個剛會爬,全身青紫色的嬰孩從房間深處爬了出來。


    這個嬰孩一邊哭一邊爬,很快便來到的那個布袋小人前。


    “我帶你迴家!”


    秦暢這時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一股誘惑。


    “哇!”


    看到布袋小人,這個嬰孩湊過去,輕輕嗅了嗅味道,發出一道更加響亮的哭聲後,抬頭看向秦暢,一雙隻有眼白,沒有眼球的詭異眼睛,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中。


    “乖,我是來帶你迴家的!”


    麵對這雙詭異的眼睛,秦暢的聲音越發溫柔。


    這個嬰孩盯著秦暢看了片刻,緩緩低下頭,看著這個布袋小人,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一頭鑽入這個布袋小人內,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秦暢趁機矮身撿起布袋小人,用紅繩係緊,然後將布袋小人揣入兜裏。


    這一幕,讓我心裏一動。


    秦暢拿的那個布袋小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用破布頭縫製的玩具小人。


    這個小人很醜很醜,根本稱不上漂亮,上麵帶著的年代氣息很足,非常像八九十年代一些家長為了糊弄自己剛剛斷奶的孩子,用破布頭縫出的玩具娃娃。


    看到這樣一個破布人,那個嬰孩的眼神卻那樣溫柔,並且心甘情願的鑽入布袋小人中,這隻能說明一點,他認識這個布袋小人。


    這讓我感到很可怕,秦暢是怎麽拿到這個小人的?


    從她的表現來看,秦暢好像早就知道這個屋子裏麵有什麽東西,她不僅知道,還知道怎麽對付這個東西。


    秦暢的表現說明,黃楓對這些早就有所準備。


    這讓我再次感到黃楓的可怕。


    這個人早就算準了一切。


    我有些懷疑,龍家如今的內訌,是不是也和黃楓有關。


    從秦暢的表現來看,我認為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而更加可怕的是,龍家內訌過後,最大的贏家是黃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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