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天琊子一聲聲得咳嗽著,手一直輕輕揉著心口的位置。


    海清晏側頭看著這一幕,問道:“那日的劍傷,至今都好不了麽?”


    “那人劍意詭譎,我從未見過..”


    “有這麽厲害?”


    “是世間絕頂的劍客。”天琊子苦笑道,“若非借這天一閣的先天八卦圖,我連他一招都接不下。”


    海清晏想了想,說道:“趙家也藏了一位絕頂的劍客。”


    他停頓片刻,又說道:“隱仙峰那位,也是絕頂的劍客。怎這麽湊巧,三名絕頂劍客齊聚京都...”


    “你懷疑是同一個人?”天琊子搖頭道,“可劍意不同。”


    海清晏問道:“這世間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掌握多種劍意麽?”


    “以前或許有,但現在應該沒有。”天琊子歎了一聲道,“天武之後,天門被封仙路斷絕,這世間靈氣亦在衰退,若是有一人能獨掌多道劍意,那得是何等的天驕?何等的風華絕代?”


    他想起一件事,突然話鋒一轉:“也未必,不也出了ー位趙霸王麽?”


    海清晏輕咳了一聲,忌諱道:“慎言。”


    “嗬,我都要走了,還慎言什麽?”天琊子自嘲般得笑了笑,“不過隱仙峰的那位,我不覺得是趙霸王。”


    “這是五王爺臨死之前道破的,他能觀人命格,這世間除了趙無極還會有人是紫薇聖人命麽?”


    “當年我等東遊,途經居星山,恩師還曾說趙成武是君王命,他成君王了麽?”


    海清晏再一次看向天琊子,表情有些不自在。


    天琊子問道:“你後悔了麽?”


    “後悔什麽?”


    “後悔當初選了先皇,沒有選趙成武。”


    “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更何況大勢所趨。”


    “大勢?所謂大勢就是先皇不顧情誼,趁我等出海之時,借第一柱國之勢,入主京都稱帝?”天琊子瞥了一眼海清晏,“當時趙成武東去,而你北上,你從北邊帶迴來的那個女人,被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看中,最終鬱鬱死在宮中,這些年你就不恨?”


    “我是個太監。”


    “可她是因為你才來的中原。”


    海清晏沉默了,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攥緊。


    但最終,他還是輕輕攤開了手,說道:“趙成武是好,可他隻在乎他的趙字旗,你我都是外人,從不被他信任,他若稱帝,第一個鏟除的便是你我這般非他麾下卻掌了大權的人。更何況,你從一開始就站在先皇那一邊。”


    “是,可我後悔了。”


    事到如今,天琊子再無忌諱,直言道:“當初先皇稱帝,趙成武歸京,我替先皇擋了第二柱國的那一刀。海兄,你可知徐歡的一刀讓我恨了多少年麽?三十年前,我便是陽仙的門檻,三十年後我依舊是在這門檻邊晃蕩。”


    他情緒激動了起來,不在意形象的拉開衣襟,袒露胸膛。


    在他胸口處有兩處傷口,一刀傷一劍傷,一者老一者新。


    天琊子指著那老舊的刀傷:“這代價,換來了如今的國師之位。而現如今,陛下卻要我心甘情願將這國師之位拱手讓人!海兄,我如何甘心?”


    “我不恨純陽子前輩,他乃玉仙峰正統出身,實力遠在我之上,徐歡的刀傷、那劍客的劍傷,皆是前輩替我療傷。我恨得是.....”


    他咬著牙,卻說不出話來。


    海清晏明白他的意思。


    天琊子所恨的,是如今卸磨殺驢的姬星河。


    他是兩朝老臣,更有從龍之功,又救過先皇的命,可當今陛下卻將他棄之如敝履,隻因為玉仙峰的兩位仙家想要這位置,就毫不猶豫得舍棄了在國師這位置坐了這麽多年的天琊子。


    可即便是知道,海清晏又能為這位老友做什麽呢?


    也隻能是歎息一聲,心中感慨罷了。


    海清晏說道:“你也可以留下來。”


    姬星河也曾留過天琊子,雖然天琊子實力遠不如純陽子,但也不容小覷,提出過讓他從國師位置退下來之後,任司天監監正。


    天琊子苦笑道:“我還有何臉麵留下。”


    海清晏問道:“不留下,你去哪?”


    “聽聞徐歡去了天南國.....”


    “你要找她?你要尋死麽?”


    天琊子苦澀道:“海兄,我時日無多了,那一刀我記了三十年,不想帶著遺憾入了土。”


    海清晏抬起手,張了張嘴,又有點不知所措。


    徐歡是何等人物?


    三十年前的天琊子就擋不住徐歡一刀,三十年後的他更擋不住。


    徐歡不會留手,天琊子必死無疑!


    海清晏心中清楚這事,但.....天琊子自己也心中清楚。


    他想勸,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到最後,他低垂眼簾,似是輕歎得站起身:


    “我送你。”


    當海清晏將天琊子送至天一閣門口之時,一抬頭便看到了閣樓前的兩人。


    木槿站在石橋邊,純陽子站在她身後。


    海清晏微微皺起了眉頭,臉上不悅之色不言而表。


    事到如今,莫非還要以勝利者的姿態落井下石?


    他正要上前,但天琊子先他一步走出,來到了純陽子麵前。


    天琊子稽首行禮,純陽子同樣還禮。


    純陽子說道:“你傷勢未愈,留下三年,貧道可助你痊愈。”


    “前輩是因為此事方才來此見我?”


    “是。”


    “費心了,不過.....不必了。”


    天琊子微微側身,看向身後熟悉的天一閣,眼神中多有落寞,迴過身向純陽子再次躬身行禮。


    而這一次,他把頭埋得極低。


    “往後,這裏便交予前輩了。”


    “這是自然。”


    道過告辭,二者分開。


    純陽子看著天琊子遠去的背影,輕歎一聲對木槿問道:“沒了大周國運加持,他隻怕命不久矣,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木槿麵無表情得答道:“一個萍水相逢之人重要?還是大掌教重要?”


    純陽子啞然。


    他和木槿費盡心思得來這大周國師之位,目的不也是為了這大周國運麽?


    隻要能為大掌教延壽,一個天琊子.....倒也真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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