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你可別惱,這西域各國上貢的各種香品可都是進了點香院,我要的不多,你可別藏著。”瞧他麵露尷尬,靜檀又笑道:“知道罽賓國的香難得,我也不與你為難,不如我們交換如何?日前迴紇送了父皇一批香品,父皇贈給了大哥哥,還沒入庫便被我要了來,那香喚作祗精香….”


    果然如傳聞中的一樣,黃山嗜香如命,聽到比那沉水香還珍稀的袛精香,眼睛頓時就如夜間的貓一般放了光,他興奮的問:“可是塗魂國的袛精香?”


    “正是。”


    聽到肯定,黃山哪還坐得住,趕忙命人去庫房將沉水香取來。


    靜檀將那個木盒子交給他,他興奮的湊在鼻間聞了聞,又小心的打開,隻見裏頭放了一個香袋子,袋子裏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香餅。


    “隻聽過卻不曾見過,原來袛精香便是這個氣味…..”他激動的說著,又意猶未盡的聞了聞。


    靜檀趁機說道:“我聞著你院子裏的桂花開的好,不如讓我折兩支迴去,擺在廳上聞著也舒服。”


    “桂花在後院呢——”


    話未說完,她便打斷他,對鶯兒說道:“鶯兒你代我去折兩支來罷。”


    鶯兒瞥了一眼黃山,臉頰若隱若現的紅暈,答應著去了,靜檀看著她繞過長廊後的耳房,又進了後院,若有所思,鶯兒不常來點香院,怎麽對這路會這麽熟悉….


    拿了花枝和沉水香後靜檀便從點香院辭了出來,又去垂文殿瞧了一趟李煜,正巧碰上了李禹,便與他一道出來。


    “難為你時時來看你大哥哥,隻是如今你大哥哥病著,不易過度勞累,這兩日你也少來垂文殿罷,倘若宮裏來了客,少不得要他勞神作陪,故我也不大敢來叨擾他。”


    靜檀唏噓道:“到底是二哥哥,若非二哥哥提醒,我還想不到這些。說來也奇,二哥哥怎的就突然病的這樣重?”


    “你也知道父皇派給你大哥哥的功課多,皇兄時常用功到深夜,想是因此落下了病根,這病才遲遲不得好全。”


    靜檀欲言又止:“大哥哥他……”大哥哥這是要被立儲的征兆嗎….她看李禹將這些話說的輕鬆,似乎並沒有介意什麽。


    李禹似乎明白她想問什麽,繼續輕笑道:“你大哥哥要被立儲了。”


    靜檀下意識的好奇道:“父皇決定了嗎?”


    “已經決定了,詔書也已擬好,就等著擇個吉日昭告天下。”


    看他一臉輕鬆,空氣瞬間尷尬下來,靜檀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好,本來立長立賢就是古往今來一個沒有定論的話題,這話若是別人說與她,大概她還能八卦幾句,可是這話是從二哥哥嘴裏說出來,關於立儲的話她是一句也說不得。


    “…..突然想起我宮裏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說著,悻悻離開李禹的視線。


    李禹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一臉無奈的笑笑,踱步去了萬歲山。


    靜檀迴宮的時候阿衡已經迴來了,靜檀屏退了眾人,才問起阿滿。


    “王少尹看了公主的信後便放了桑吉納滿一家,現下大概已經迴去了。”


    靜檀又問道:“可有人受傷?”


    “這倒沒有,隻是阿滿問起公主,奴隻說這兩日府裏有事,公主不得閑,待得閑了再去瞧他,因為他母親那日在牢裏受了寒氣,身子不大好了,他也沒有再多問什麽。王少尹還說這不是普通的玉牌,讓公主好生留著,至於為什麽,少尹大人說等過些時候自會向公主解釋。”說著,將那塊玉牌小心的呈給她。


    靜檀尷尬的收了玉牌,心道:拿著王右君的東西做人情,也不知他生氣沒有……


    突然想起他放才說起阿滿的母親,一時有些愧疚,蹙眉道:“….你說他母親在牢裏受了寒氣?”說到底,他們一家雖是因為溫景二人惹上嫌疑,可到底她也有錯,當時忙著抓人,也不知道將他們出現在羊肉鋪子的事情瞞一瞞,這下平白無辜牽連了阿滿一家。


    “你去庫房裏尋些上好的藥材找個人給他們家送去,就說玉牌的事是我考慮不周,改日我再親自去他家賠禮道歉。”


    阿衡給她倒了一盞茶,笑道:“說起來,他倒是個膽子大的,在大獄裏也沒有被嚇哭,還知道找王少尹說認識公主來拉關係。”


    靜檀抿了一口,讚道:“這般年紀就能有如此膽氣,若是大了還得了。”


    阿衡又躊躇道:“不過公主,奴覺得,雖然他家孩子可愛,可你是當朝最尊貴的公主,大可不必在那家平頭百姓身上上心…..”


    她自嘲一笑,阿滿可愛,她便與之親近,可是她的親近究竟是害了他,似乎她想做什麽,結果都是與她的期待反其道而行之,就像是霽月…..良久,她才說道:“可是他們這一場牢獄之災終究因我而起,我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阿衡突然說道:“公主無須自責,此事牽連公主,而不是什麽人因為公主而受牽連,公主永遠不會有錯。”語氣頗為堅定。


    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也不與他過多理論,隻是如是說道:“若真是那樣便好了….”


    “對了阿衡,你不是說自從黃山拒絕了鶯兒之後他們就未曾見過麵嗎,今日我同鶯兒一同去點香院,那樣子似乎不大像許久不曾見麵的。”雖然她有此一問是帶了一些八卦的成分,但是實在是好奇的緊。


    阿衡如是說著:“確實不曾見過他們私下見麵,前兒我才問了她,是不是真將那黃大人放下了,我看她那樣子也確實是對那人已經無感,後來也沒好再多問….今日聽公主這樣一說,不若我再去打聽打聽?”


    靜檀失笑道:“倒也不必,一個女孩子家,怎敵得你這樣大咧咧的去問。況且我也隻是好奇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二人真說著,一陣晚風起,襲進了屋子,靜檀向外看去,門窗上閃過一個人影,長頭發,身量似乎與她差不多,再待她細細看去時,人影又一下子不見了。心下疑惑,這個時辰棲鳳閣門口可都是有人守著的,那偷聽之人隻會是她宮裏的,可是放眼整個棲鳳閣,除了鶯兒,還有誰與她的身形是差不多的呢….思及此,心內竟是涼了幾分,她又感歎道:“眼看著鶯兒也要到了年紀,早些年我還想著將她與點香院的黃山湊一對,不過現在想想,既然不是兩情相悅,硬湊一起也無趣,隻等著在給她再覓良婿罷….”


    阿衡哪知道她方才所思所感,隻打趣道:“公主自己的婚嫁還沒有個定數呢,就擔心起丫頭們的婚嫁了,真不害臊。”


    靜檀笑道:“我是個臉皮厚的不知害臊,現下我隻想著我們阿衡以後的對食之禮呢,也不知是哪一個能得我們阿衡這樣臉皮薄的夫君!”


    阿衡惱道:“公主拿她們取笑便罷,何苦拿我來湊趣。”


    靜檀腦補起以後阿衡被自己娘子調戲的樣子隻覺得有趣,一時笑出聲來,說道:“隻保佑阿衡明日得一個臉皮厚的小娘子,能把你可勁的調戲。”


    阿衡看著她怔了怔,很快便迴神,背過身去,氣道:“你就隻管拿我打趣,明日得了個厲害駙馬,我看你還像不像這樣亂說話了!”


    見他似乎真的惱了,她收住笑,正色道:“雖是玩笑話,卻也是真心話,阿衡哥哥跟了我這麽久,我不知我日後怎樣,卻不忍心苦了那你們,如今我是公主,千金萬貴的還有幾分臉麵,卻不知他日如何,所以若阿衡哥哥有中意的女子,不必顧忌我,我是及支持的。”她心內想著,阿衡從來不提這些事,許是顧忌她的臉麵,不肯言說。但是若阿衡遇到了中意的人,她自然是要撮合的,本來在宮禁中就難了,若能讓阿衡生活有些慰藉,她自然是心安的。


    阿衡轉身跪在地上,認真道:“公主何須作這司馬牛之歎,好日子以後還多著呢,也不必為了奴的事憂心,奴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公主長大,出降,然後再幫公主照顧小公子。”


    靜檀失笑道:“那若我不想出降呢?”


    “公主都是要出降的,公主放心,雖沒了娘娘庇佑,可皇上對公主的寵愛未曾減一分,公主將來不會遠嫁的,皇上也舍不得公主遠嫁….”說著,他打量靜檀神情,卻見她麵色漸漸沉下來,迴想起之前她說不過不得提什麽出降之言,雖不知為何,可也能看出她的不悅,自知失言,便不再說這些。


    靜檀聽了他的話,心中竟想著明年及笄之禮不要到來的好…..出神半晌,又想起今日之事,便拿出那盒子從點香院要的水沉香,遞交給他,說道:“這個你拿去驛站給嘉名大人,就說上迴聽他說起西境,碰巧我這裏有一塊帶著香草的香料,贈予他權當是手串的謝禮了。”


    阿衡答應著,又將它小心的封了收好。


    這夜,靜檀將李煜給的那幅寒梅圖拿出來,臨摹了一番,又提筆畫起人物來,晚間命人點了安息香,這夜她睡得好,一夜無夢。


    次日,宮裏果真傳來消息,皇長子李煜,為宗室首嗣,天意所屬,茲恪遵初詔,茲恪遵初詔,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


    因為太子如今正在病中,便將冊封典禮推遲到病愈之後,靜檀看著這一道旨意也有衝喜的意思,隻是不懂她父皇的迷惑行為,既然已經立了太子,為何還要讓二哥哥佐政,理由居然是大哥哥病著….雖說大哥哥與哥哥一直是兄友弟恭,隻是外臣早已分做兩派,如今內宮不知如何,但是朝堂上怕是要齟齬不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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