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怎敢,隻是師父正在坐禪,確實不便見客。”梵音不禁又對自己師父感歎一番,若不是去宮學,想必師父也不會惹上這一個兩個的須眉濁物….想到這兒,不禁心疼起自家師父來。


    “梵音師父,法師可是病了,我在門外喚了法師半天也不見應聲。”


    梵音將那些藥放在一旁,又道:“師父無礙,不過大公主在此怕會擾了師父清淨。”


    瞧他一臉趕客的意思,嵐清礙於麵子,隻得道:“既然法師在坐禪,我也不好讓梵音師父為難,那就勞煩梵音師父好生照顧著法師。”而後憤憤出了院子。


    梵音待他走後,便抬著托盤進去,不多時便出來了。


    靜檀躲在不遠處瞧著,不禁讚歎自己,還好沒有過去,去了想必也會如嵐清一般,灰溜溜的出來。這樣想著,她又饒道去後院,聽著梵音出去的腳步聲,便尋了個低矮的小圓窗,準備翻進去。


    著窗戶關的不嚴實,輕輕一拉便鬆動了,靜檀卷了卷衣袖,毫不費力的爬了進去,然後毫不費力的從窗台摔了進去….


    “嘶——好痛——”她沒忍住吃痛。


    靜檀揉揉剛剛磕到的手,環顧四周,這屋子倒是挺大的,幹淨整潔,並沒有看見什麽香爐,但是整個房間裏的檀香味卻極濃,好像比大雄寶殿還要濃上幾分,而且不是一般的檀香味,而是初寂身上獨有的檀香,不知從哪裏傳來,她麵前的圓窗前立了一個高高的博古架,架上無數經書案卷,架後的香案上陳設皆是佛器,案前還立了一杆九環錫杖,屋子裏唯一一點顏色可能就是窗前的白玉淨瓶裏插著的一支梅,此時抽了新芽。


    她饒過博古架往裏走,驚了一驚,隻見初寂安靜的盤腿坐在榻上,眸子微闔,麵無血色,連唿吸也是若有若無,唯一的生命跡象竟然是微微起伏的胸膛!


    “先生?先生?”她嚐試著喚他,她不確定先生是否醒著,若是醒著,怎麽方才她摔進來這麽大的動靜都不知!看來是梵音騙了她,先生並沒有好好的!


    她靠近他,顫顫巍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唿吸還在….”說著,又想去摸他的脈搏,這一摸又是一驚。


    初寂的手腕冰涼的嚇人,這也罷了,這脈搏怎麽竟然沒有絲毫跳動!


    “先生你可不要嚇我啊….”靜檀又去觸摸他的手心,他的手心有些粘稠,想是之前出了汗。


    她又喚了他兩聲,依舊不見迴應,越發擔心起來,便大著膽子,將耳朵貼近他的心口嚐試去聽他的心跳。


    “咚咚——咚咚——”心跳有一下沒一下的,到了後來居然又跳動的快起來….還在靜檀狐疑的想再聽一次時,初寂的胸口一震,隻聽他悶哼了一聲,竟然咳出一口血來!


    靜檀忙去順他的背,頭頂卻突然傳來一個冰涼的聲音。


    “你做什麽….”


    靜檀驚詫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妖冶的臉,唇畔沾了鮮紅的血跡,倒給他整個人添了幾分氣色,可是他向來悲憫溫和的眸子此時看不見一絲悲憫,換上的是凜人的寒光與戾氣,死死的盯著她,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最奇異的是他原本幹淨的眉心此時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整個人顯得妖冶非常。


    靜檀有些失神的收迴給他順背的手,看在他的眸子有些害怕,小心的開口:“先生…你怎麽了….”


    誰知她話音未落,雙手便被初寂鉗製了壓在榻上。床板太硬,磕得她吃痛的叫喚了一聲。


    “你是誰?”這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寒意。


    靜檀看著他,有些害怕的喊:“先生,我是靜檀啊!”


    靜檀奮力掙了掙被他困在上方的手,手卻始終沒有一絲鬆動。


    他盯著她,似乎要將她看穿,口中念著那個名字:“靜檀…靜檀…”


    “先生,你先放開我,你抓的我好痛….”他們這個男上女下的姿勢實在是有些不得體….靜檀越是用力掙紮,他抓著她的力度越大,她感覺自己的手已經臨近要斷的邊緣。


    初寂看著她眸子微闔,深不見底的眼底盡是戾氣,就在她以為他要放開她時,他的麵容頃刻放大,唇上突然覆上一個冰涼柔軟的物體….微涼的舌滑入她口中,霸道的攝取著屬於她的氣息,用力的探索每一個角落….


    靜檀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弄的措手不及,甚至忘了掙紮,她失神的看著眼前近得不能再近的麵容,血腥味傳到她的嘴裏,有些冰涼微甜….先生這是在…在吻她?不,不是,先生現在是意識混沌的,可能先生都不知身下的到底是誰….


    她反應過來,一麵慶幸自己沒有沉迷於這個不算溫柔的吻,一麵心下一橫,奮力咬了咬他冰涼的唇,果然,他吃痛的放開她,靜檀迴想著方才被欺負,心裏覺得著實窩囊,便趁機在他手上報複性了狠狠咬了一口,繼而逃離那張床榻。


    眼看著她就要跑到門口了,誰想身子被一個力量往迴一拉,後背便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他伸手強製她轉過來麵對著他,“你覺得你跑得掉嗎….”


    靜檀在掙了掙,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便放棄了掙紮,靜檀努力逼自己不去看他這邪魅妖冶的樣子,有些惱怒的問他:“先生你知道我是誰嗎!”


    初寂看著她,突然勾唇一笑,湊近她耳邊,嗓音有幾分低沉:“你是公主….”


    說著,白皙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衣領,關節微動,她領子上的繡珠口子頃刻便彈開,露出脖頸下已經長開的鎖骨,初寂將手往裏探去,還未觸上,便突然鬆了禁錮住她手,直直往後倒去。


    “先生!”靜檀慌亂的扶住他,又艱難的架著他迴榻上。靜檀仔細看了看,他眉間的朱砂痣不知何時消失的,麵色卻恢複了紅潤,氣息也漸漸緩過來。


    先生到底是怎麽了….靜檀心中滿是疑問。


    他扶著額緩緩坐起來,看見床前杵了個人,警惕的看了看那博古架下藏著的盒子,皺眉道:“公主?公主在此作甚?”


    初寂醒的倒是快。靜檀細細打量他,眸子裏又恢複了從前的柔和,連說話的方式都與上一刻完全像是兩個人。


    初寂一臉困惑的看著她,眼神滑至她脖頸,督見她若隱若現的鎖骨,有些慌亂的別過頭,語氣帶了幾分蘊意:“公主怎的如此無禮!”


    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才發現被他解開的扣子還開著,連忙背過身去係好。迴想起方才的場麵,一時間臉就紅到了耳根。


    “先生好生歇著,學生要迴去了….”說著,就這樣背著身給他行了個禮,便依舊從小圓窗翻了出去。


    初寂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晃神,那是他第一次聽她對他自稱“學生”。


    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這是他的血?他努力迴想,腦海中卻是一片混沌,隻記得他迴了寺後便開始打坐調息,後麵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竟然全無映象…..


    “師父?師父怎麽了?”門外傳來梵音焦急的聲音。


    他迴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道:“為師無事,你可去瞧過住持了,那守著的人可走了?”


    梵音迴道:“現下已經隨陛下迴去了。”


    “知道了,你去做你的事罷。”


    “師父真的無事嗎?”梵音又擔心的問。


    “無事,你且迴去罷。”屋內傳來他碎玉般的聲音,聽不出喜悲。


    梵音在屋外已經聞不見了那股子濃鬱的檀香,他知道隻要是那股奇異的檀香不再那麽濃鬱,那麽就是師父的身子已經不再像昨日一般虛弱了。


    初寂在屋內收拾了一會兒,便去了無念的禪院。


    此時無念正在打坐,初寂沒有打擾他,也隻是坐在一旁,拿了桌上的杯盞沏著茶,而後又隨手拿了一卷經書看起來,不出一言。


    無念坐禪結束時已至黃昏,他緩緩睜開眼,隻見初寂手執一卷《金剛經》,桌上是一盞還冒著熱氣的茶,想來是一壺新沏的茶,雖不知他的來意,卻也知道想必他是有什麽實在解不了的疑惑,這才巴巴的等上一日卻也不喚他。


    無念悠悠開口道:“這麽些年,你心不淨時便會自己沏數次茶,你這一下午沏了好幾迴,也不坐禪,看經書也是心不在焉,說罷,想問什麽?”


    “師父….”他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開口。


    良久,才道:“初寂愚昧,自知身上有月隨之毒,不可動用內力,為此師父還存封了內力,可是初寂翻閱了各類醫書,卻沒有關於內功的說法,故一直不知,若動用了內力,會當如何?”


    “不可動用內力也不隻是為著抑製月隨之毒,你也知曉你身子特殊,生來便帶著奇異的檀香,當年我帶你去西域,尋訪名師,便是想弄清你這奇異的檀香,當時有個高人曾言,這異香如同另一種毒,在你身上這香好也不好,好的是能抑製月隨,不好的是一旦動用內力,便容易氣血逆流,走火入魔,故為師當年封了你的內力,不過….”他欣慰一笑,“好在這麽些年,你都無欲無念,兩種毒在體內也算是平衡,情緒波動不大,自然不會有邪魔入侵之憂。”


    聽完這話,他低下頭將那盞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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