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徊眼睜睜地看著諜探局的人把宋清帶了出去。


    他全程靠牆站好,什麽都不敢做,隻能一手捧著沈昭塞給他的盒子,一手使勁扯著自己的官服,不讓自己的屁股露出來。


    他等沈昭走的影子都看不見了,才敢咬牙切齒地罵道:“囂張個什麽勁!放著小公爺不當,整日和一群死太監臭奴才混在一起!難怪一副賤兮兮的做派,娘的我看你也遲早成個太監!”


    罵完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盒子,稍微緩了緩氣。


    還知道給他帶個見麵禮,到底不算太狂妄,知道忌憚一下他。


    他打開木頭盒子朝裏麵看去。


    瞧見裏麵的東西後,王徊猛地瞪圓了雙眼,血氣直往腦袋上衝,接著眼前一黑,直直栽倒過去。


    他手中的木盒摔到地上,裏麵的東西咕嚕嚕滾了出來。


    竟是一顆人頭。


    他嫡親侄兒的人頭。


    ……


    沈昭帶著宋清走到宗人府外頭,便叫人鬆開了他,語氣淡淡地與他道:“我已查清此事與你無關,確實是王徊為造船一事設計陷害你,你走吧。”


    宋清轉了轉自己疼得發麻的手腕,猶豫道:“王徊與這侄兒關係親厚,怕是不會讓人輕易動他。”


    宋清還擔心好友會因此受害,想著要不要求沈昭快些查案,就聽沈昭開口:“已經殺了。”


    宋清難以置信:“什麽?就……就直接殺了?王家勢大,你這麽做……”


    沈昭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道:“我做何事,還要考慮別人?那我這些年豈不是白在諜探局待了?”


    更何況,他就是要動王家,就是要動宗人府,給這些仗著自己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就為非作歹的人一個教訓!


    讓他們知道,大雍朝廷裏,到底是誰說了算。


    “……”宋清久久無言以對。


    這孩子,真的好狂,如此行事怕是得罪不少人吧,難怪他在京城裏臭名昭著。


    不過,隻要他是為大雍百姓好,手段兇狠一些,倒也不算壞事。


    其實宋清也很少直麵沈昭,這一次說了這些話,算是比較深的一次接觸了,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對沈昭有很大偏見。


    而且看他們宋家不爽的是世家大族,諜探局卻是兩邊都不沾,兩邊都不放在眼裏。他真的沒必要敵視沈昭,敵視諜探局。


    “沈公子雖是秉公辦差,但此次還是要多謝沈公子出手相救。”


    宋清拱手道了聲謝,見沈昭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後,宋清又道,“萬歲爺才登基不久,朝廷一片烏煙瘴氣,沈公子日後怕是也要多多費心了。”


    沈昭微微蹙眉,問道:“既然你如此憂心朝政,你為何數次拒絕萬歲爺讓你入朝為官的提議?”


    宋清淡笑道:“朝政不適合我,我想做的從來隻有教書育人。我的願景是希望全天下的孩子無論貧富都讀得上書。”


    原來如此……沈昭不由在想,宋家這幾兄弟都很是奇怪,分明都一身本事,卻都不願意身居廟堂,視權勢如糞土。


    話說到此了,宋清與沈昭又不是很熟,此時多聊也尷尬。


    但宋清遲疑片刻卻還是沒走,張了張口想問昨日與自己一起被抓來的霍太妃如何了。


    還未問出口,忽然見諜探局的人領著霍太妃出來了。


    宋清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霍太妃,霍太妃也抬眸看向他。


    卻隻和他深邃的眸子對視一眼,就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霍太妃走向沈昭,對沈昭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謝沈大人出手相救。”


    “我不是為了救太妃娘娘,我為萬歲爺辦事,自然一切聽憑真相。太妃娘娘大可不必在意。告辭。”


    沈昭他真的是誰的麵子都不買,冷冰冰地迴完了這些話,便帶人離開。


    一行人走到道路盡頭拐彎處,沈昭下意識地迴頭看了一眼霍太妃和宋清,他們二人竟還未離開,離得很近,似乎在說什麽。


    宋清一臉無奈,緊盯霍太妃的目光又似乎含了一絲關切。而霍太妃低著頭,一言不發,沈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場麵,看著不像是陌生人啊,難道他們倆……


    這霍太妃說是先帝的妃子,但卻出乎意料的年輕,樣貌在他見過的後妃之中算是中規中矩,但給人的感覺卻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


    尤其那雙眼睛,含情帶嗔,風情萬種。


    如今再看宋清對她的態度……難道他們倆真的有什麽?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宋東風喜歡上一個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怪人就算了,宋清竟真的與先帝的女人關係匪淺?


    宋北北知道自己哥哥們的眼光都這麽獨特嗎?!


    她肯定不知道!


    迴頭就寫信告訴她。


    沈昭的下屬們瞧見沈昭嘴角微微揚起的笑意,皆是十分不解,麵麵相覷。


    他們這位一向冷酷無情的頭兒,怎麽……突然露出了些孩子氣?


    ……


    後續幾日,沈昭又清掃了不少事與造船一案有關的黨羽。


    王家乃大雍建朝之時就已經登入巔峰的名門望族,在民間的聲望甚至幾乎趕超殷氏皇族。所以連日來朝中彈劾沈昭的奏折不斷,皆說他手段狠戾,弄權專政。


    沈國公一向瞧不上這個長子,他們父子關係極差也是人盡皆知,所以矛頭都在沈昭身上,倒是沒有牽連到沈國公。


    諜探局內。


    一探子拿著一份名單入內,看了一眼座首的總督主,又看了一眼正在他旁邊擦著劍的沈昭,遲疑片刻,將名單遞給了沈昭。


    沈昭將劍歸鞘,接過名單看了一眼,抬頭對麵前的人道:“師父,我要殺王徊。”


    不是詢問,隻是告訴他一聲。


    坐於刻著蟒紋椅上的諜探局總督主楊承恩約莫四十來歲,身著一身緋色蟒袍,膚色極白,如從不見天日的鬼魅一般毫無血色。


    他淡淡一笑,張了張口,聲音極為陰柔:“急什麽,王徊如今已經是隻缺了老虎的牙,不成氣候。但王家發展了近百年,在朝中盤根錯節,一次性定除不盡,慢慢來。”


    沈昭微有不滿,哼聲道:“沒牙的老虎咬著我不放,騰倒是不疼就是煩,以我所見直接殺了完事兒。”


    “彈劾你的那些奏章自有為師替你擔著,你大可不必心煩。”楊承恩安慰了一句,又問道,“你最近可是與江南宋家有所來往?”


    沈昭眸光微閃,刻意隱瞞了和宋北北熟識,隻當做他在問宋清:“來往稱不上,不過也是因為水師一時,從宗人府帶出了宋清,算是和他有了些交集。”


    “萬歲爺信任咱們,那是咱們的福分,咱們也得替萬歲爺分憂。”楊承恩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淡笑著看向沈昭,“宋家如今逐漸勢大,昭兒,你可願去江南住上幾年,為朝廷盯著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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