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向來如此,好像她對誰都如此——除了和她親密的人。


    “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


    紀潛承清冷的聲音中終於也帶了那麽一絲的沉重,想來這段時間他定然也沒有真正的坦然起來。


    所有的人,都在懷揣著各自的悲傷沉重、喜怒憂切,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淡定而平靜的往前走。


    “這麽說來,如果那天他真的出現在了535房間的窗戶後麵,他很有可能早就已經在暗處看見韓琛警官和鍾訴與警官了。”


    他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不明白為什麽她可以一直不生波瀾的作出這一番推理;現如今提到韓琛與鍾訴與的時候,她終於是微微的皺了眉。


    “嗯,所以當時的韓琛才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不置可否。


    “如此推測,說不定當時殺手a也在附近,韓琛警官的選擇是十分之非常明智的。”


    “嗯”,他點了點頭然後順便打轉方向盤轉了個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天的韓琛和訴與能夠從75號巷道逃離,也算是非常幸運的。”


    “嗯。若不是寐還不想太快的暴露出自己,說不定他們……”


    果然,跟他相處久了,語言的藝術就起來了。


    “不知道李欣姐現在怎麽樣了?”她說著難過的低下了頭。


    “我已經讓晗離去找她了,她一定會沒事的。”看到她擔憂的模樣,他緩和了語氣安慰她。


    “晗離是誰?”


    “我弟弟。”


    “哦。”


    這一次,他終於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對她敞開了心扉:


    “我在那些欣兒留給我的物品裏麵,確實還有一疑惑之處。”


    “紀警官但說無妨,尹墨以生命起誓,絕不……”


    “倒也不必。我在她留給我的膠帶內部的紙條上麵觸摸到了一些痕跡,但我不明白那是什麽。


    尹小姐,介意我帶您去看看嗎?”


    她低下了頭,垂下的睫毛剛好遮住了眼裏的神色:“尹墨當然不會介意了。”


    一心隻顧著案子的她此刻也沒有發現車窗外的夜色愈來愈濃烈,濃烈的仿佛將要把人吞噬。


    ……


    紀潛承把車子直接開迴了小區的地下車庫,他帶著她自然而然的迴到了他的家裏;餐廳裏已經擺滿了剛剛出爐的、熱乎且美味可口的飯菜。


    “咕嘟嘟……”她的肚子剛好在這個時候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尹墨伸出一隻手尷尬的摸了摸肚子:


    麻了……


    說來也是奇怪,她就這麽自然而然的在玄關處換著鞋,他甚至還自然而然的開口對她說了一句:


    “先去洗手吃飯吧!”


    更加奇怪的是:她居然還自然而然的應下了。


    好奇怪,感覺他就像是她的一個大哥哥。


    ???


    酒足飯飽後,他領著她來到了他的一處房間。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毫不避諱的在她的眼前從玻璃衣櫥的暗格裏取出來一個包裹,然後又眼睜睜的看著他把包裹放在了她的眼前。


    他把包裹在她麵前的桌子上打開來,裏麵卻隻有一個盒子,盒子裏隻有一些照片。


    紀潛承,他在玩兒她嗎?


    雖然她看到那是一些衣服、鞋子、襪子等等的照片,她也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那些就是李欣那天夜裏穿著的衣物,但她還是感覺怪怪的。


    “這些就是她留給我的所有東西了。”他把照片慢慢的、一張一張的擺放在她的眼前,然後緩緩的站起了身又淡淡的開口。


    “實物呢?”她抬頭看著他疑惑不解,一雙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純良。


    “想什麽呢?實物當然是在局裏了。你以為我真能夠把它們切切實實的拿給你看嗎?”紀潛承有些失笑。


    “那你之前還說……害得我空歡喜一場。”


    “非要見到實物不可嗎?”


    他問的很是認真,她迴答的也很是認真:


    “我隻是想,也許我能夠從那些東西上麵發現些什麽。”


    她好像真的對這些案子異同尋常的關心,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想讓她釋懷:


    “沒關係,那些東西我都交給他們在研究了。你不必太過介懷,隻是……”


    “隻是什麽?”她抬頭看著他。


    “隻是光憑這些照片,或許很難再有什麽新的發現。”


    “您之前說的疑惑不解是在哪裏?”


    “這裏。”


    他說著蹲下身伸出手指點了點其中的一張照片,尹墨低下頭仔細看過去,那張照片上麵是一些交錯著排列的符號。


    亂七芭蕉的,和她的心情一樣。


    紀潛承用鉛筆塗抹出了那些符號的樣子,然後把它們都拍進了相機裏。


    她拿著所有的照片端詳了再端詳:白色的法式不規則長袖連衣裙,上半身有蕾絲裝點飄飄欲仙;黑色的皮鞋、白色的襪子;白色纏絲手作飾品、一個約兩指寬的膠帶。


    “那天米蝶穿的衣服跟她一模一樣嗎?”她問他。


    “嗯,不過,那天的她應該沒有戴在手上的飾品。”


    “為什麽?”她的表情很嚴肅。


    “監控錄像顯示的。”


    他的聲音很無辜,她尷尬的掩飾著:


    “哦哦,好吧。對了,你們怎麽會有米蝶懸掛在半空中的那張照片的?不會是ps吧?”


    “想什麽呢你?”


    她正準備繼續問他些什麽,紀潛承卻接到了一個電話去了一趟陽台的落地窗。


    對方的聲音似乎有些急切:


    “承哥,我們已經打聽到了。雙鯉鐲確實是零壟世家的傳家寶之一,傳到這一代剛好是由尹霆韻先生的子女繼承。”


    尹霆韻先生……紀潛承微微皺著眉頭眼神中滿是陰霾:果然和她說的都對得上,可是她為什麽沒有提及自己是雙鯉鐲的繼承人呢?或者說,沒有那麽明確的提及?


    是因為她想隱瞞什麽嗎?還是她在擔心什麽?擔心那些不方便說出口的、更深層次的什麽?


    紀警官不愧是紀警官,洞悉人心如窺明鏡。


    “可是……”對方的聲音又繼續傳來,帶著一絲悲傷與難受:“我們還打聽到,尹霆韻先生隻有一個女兒,她在十年前已經不幸過世了。”


    “什麽?”訝異是自然的,他微微的皺了眉——


    雨花石色的玻璃窗上麵倒映出他略顯疲憊卻依舊幹淨白皙的絕色容顏;修長的身影就那樣自然而然的站立,天生帶著碾壓一切的氣場;可此刻在沒有人的時候,他也將它徹徹底底的釋放進心底。


    向來喜歡把“冷酷”二字寫在臉上的他,此刻也因為緊繃著的心弦讓他的輪廓線看上去更加的堅硬了,所以那樣一張絕色的容顏看上去也是更加增添了幾分堅毅。


    “是的,尹霆韻先生的事跡幾乎傳遍了整個之南省,但是,,,他們都知道尹霆韻先生隻有一個女兒,已經在十年前不幸去世了。”


    仿佛一顆巨石猛然砸進,原本平靜的溪潭瞬間濺起大麵積的波瀾;白色的水花沸沸揚揚的四處飛濺,飛在他的心上在他的心上燙出大麵積熾熱的傷。


    傷口中終於有鮮血開始緩緩流出,好像某個驚天的秘密在悄然中緩緩浮現,很久之後他終於明白陳暝霏那深沉而又不可言說的悲傷是從何而來。


    很久之後他終於明白他的心為什麽會被巨石濺起的白色水花狠狠的燙出血來。


    那一刻,他甚至覺得他們所有的人都對不起她,對不起他們。


    “他們有沒有說,尹霆韻先生的女兒是怎麽去世的?”


    他忍了忍喉嚨中的異常,凝聚著心神繼續平靜的開口。


    “聽說是不幸身染重疾,後因治療無效不幸去世了。”


    對方的聲音裏不難聽出還有些遺憾,還有一些悲傷;他輕柔的出聲安撫著他:


    “他們知不知道,尹霆韻先生的女兒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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