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基帝國的輝煌文明崛起於世界之巔。它建立在先進科技與智慧的基石之上,將半導體產業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其疆域橫跨五大洲,綿延無盡的晶圓廠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整個世界。帝國的人民在科技的熏陶下,智慧如炬,創造力無限。他們用勤勞的雙手,編織出一個充滿奇跡的時代。


    ——“維多利亞(victoria)時代”。


    帝國的人民在科技的沐浴下,生活富足,幸福安康。他們用矽基帝國的力量,探索宇宙的奧秘,征服疾病的困擾,解決能源的危機。矽基帝國的輝煌,如同史詩般傳頌千古,成為矽基曆史上最為輝煌的一頁。


    而國家的強大卻讓他們滋生了一種盲目的自信,其野心如同藤蔓般在權力的土壤中瘋長,逐漸遮蔽了理性的光輝。國內的政治精英們沉浸在往日的榮耀中,開始構思一個更加宏偉的藍圖:消滅碳基、征服世界,在龐大的宇宙中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一統帝國。


    當時的維多利亞女王就站在演講台上,她聲音洪亮、氣場堅定,誓言要帶領國家走向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們描繪了一個新的世界秩序,其中他們的國家將是最耀眼的光芒,其他一切都將臣服於其腳下。


    而這就是他們失敗的開始。


    這場戰爭出乎意料他們地曠日持久,隨著時間的推移,戰爭的成本越來越高,國家的人力物力資源開始枯竭。曾經繁榮的經濟因為戰爭的重負而變得疲憊不堪,國內不滿情緒高漲,社會動蕩不安。


    隨著維多利亞女王被刺殺死於禦駕親征,絢麗如神話般的科技成果於有機一方升起,無法解讀、無法分析、無法破壞的武器的準星對準了他們的首都星,矽基們終於意識到他們已走向了盡頭。


    這是一個國家由盛轉衰的故事,它的野心像一場燃燒的盛宴,最終在戰火中煙消雲散,隻留下一地的廢墟和曆史的反思。


    *


    矽基的帝國依照等級製度由上到下嚴格分層,即使沒有高大林立的圍牆,所有人也都明白那根城市和等級劃分的界線所在何處。


    不得踐踏、不得逾越。


    中心城,即為十二主城眾星捧月一般的王城,位於一片繁華而典雅的城堡之中,又被人工河流環抱,宛如一顆鑲嵌在大地上的璀璨明珠。


    從當時鼎盛王朝的維多利亞,到現在局勢動蕩的萊茵(rhein),世代矽基的皇帝都居住於此,寶馬香車、貴胄如雲,全副武裝的禦中軍在此巡邏警戒,每日如同欲蓋彌彰一般地升起代表帝國驕傲的旗幟。


    森嚴、莊重,王族威嚴絲毫不容冒犯。


    “——但是我們也就剩下這點臉麵了。”這是王城內所有人心知肚明卻不曾出口過的真相。


    從維多利亞女王被槍殺、下一任帝王與碳基政府簽訂投降條約開始,帝國就始終被籠罩在血腥、陰暗與暴力的泥沼。不僅每一任帝王似乎都會在任期陷入政治醜聞或者死於非命,國內更是連年爆發內亂與經濟危機。


    或許是對外擴張的絕對失敗激發了矽基生物潛在的扭曲與嫉妒,他們不得不用更加奢靡和浮華的東西來強調自己的尊貴。人權運動在民間轟轟烈烈,卻無人知曉那刻在政府門前石碑上的《矽基生物和平共處宣言》在什麽時候被無情劃去。而最終在法律的一再修訂中,電磁生物終究失去了他們曾經在開國時被允諾的地位,淪為整個國家的二等公民。


    但這些都不重要。


    當文明的光輝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又有誰會將一群失去了受教育權、政治權、甚至人權的低賤生物當做同自己一樣的人呢?沒有教育便沒有文明,沒有文明就沒有發展,沒有發展那科技與力量便更是無稽之談。


    貴族矽基們掌控著權力與軍隊而高高在上,他們整日端著酒杯於亮如白晝一般的宮廷裏參加晚宴,於飄飄欲仙中到死也不曾想過這樣一個問題——“會不會有人看待他們,就如同他們看待那些電磁?”


    那個人就是西爾維亞。


    *


    當剛結束一場雙人平行慢跑運動的矽基皇帝醉醺醺地躺在自己的王座之上迴味無窮時,有一位來自軍務處的大臣不識眼色地跑來打擾這位陛下的興致。


    顯而易見地遭到了這位不久前因為親叔叔被民間反抗軍幹掉而撿便宜上位的皇帝的不耐煩驅趕。


    “去去去,不就是一點十二城賤民的事,哪裏值得你開口問我?隨便找點十一城十城的公民或者在牢裏麵拽點人去,反正這些賤民都大差不差。”


    像他這樣位居帝國頂點的人,怎麽會花費寶貴的時間在這種區分“十一城和十城人究竟有哪些不同”的無聊遊戲裏浪費時間?對他來說,即使在法律上他無法親口在大眾麵前承認,但實際上他們就是都屬於“不可接觸”的那一類生物。


    但軍務大臣話語的重點完全不在這個上,他雖然打心底裏瞧不起這一任憑借好運才上位的傻子皇帝——一點政治的藝術都不懂,不過是純純粹粹的爐渣一個——但畢竟這蠢貨是皇帝,他不得不再次為這位皇帝講解清楚。


    “陛下,我們整個軍務部的人都認為既然這些恐怖分子能夠在我們監視係統之外對十一城、十二城進行攻擊,想必此人的武器裝載一定不可忽視……”


    他努力使用平穩且冷靜的語氣為皇帝解釋這場災難的可怕之處,但這廢物皇帝顯然沒什麽膽量,在聽到“恐怖分子”這四個字就直接跳了起來,動作之靈活、身姿之矯健簡直讓人無法相信三十秒前這個人還醉得連路都走不動。


    “恐怖分子?”沉迷酒色的皇帝腳踩在王座的軟墊上,四下張望,又用低聲悄悄地在大臣耳邊詢問著,“我們有ta的電話號碼嗎?你能不能打給ta別在我們這邊搞事,他們想要什麽都可以商量。”


    “……”


    看著毫無猶豫就賣掉國家骨氣與利益的君主,軍務大臣給他迴了一個看智障般的絕望眼神。


    然後緩緩搖頭,“但是陛下,目前沒有任何一個我們知曉的恐怖組織宣布對此事負責。”


    *


    “報報報——報告陛下,安全部發來消息,一艘c5級飛船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王城,根據十一城衛星被毀滅前傳迴的影視和安全部情報推測,這艘飛船正是在昨日——10月3日造成十一二城大範圍毀滅的元兇。”


    推門傳話的士兵還沒有將話語說完,一堆身穿軍裝的將軍就推開了那個小兵,“唿啦啦”一群人瞬間跟在他們身後都湧進了王室大廳。


    “陛下,我們推測再有三分鍾那位不速之客就會衝破皇宮的防禦層,請您立刻決斷。”


    決斷?


    年輕的皇帝目眥欲裂地盯著那位發言的將軍,手裏的酒杯幾乎要被他完全捏碎。這些看不起他的東西——他們要他下什麽決斷?


    逃跑?還是退位?


    他現在陷入這種兩難的困境裏難道原因不是這群人過於廢物嗎?


    “開炮啊!給我狠狠向那艘——該死的飛船開炮!什麽武器都可以使用,我批準的!!該死!!給我狠狠迴擊——!!!”皇帝最後還是砸碎了酒杯,晶瑩剔透的玻璃渣子在地上滾動,反光的碎片似乎映照出了人生百態。


    隨著皇帝命令的下達,整個皇城開始有條不紊地運行。至高指令在這種時候就代表著極高的效率,所經之處所行之事皆是一路綠燈。公務員們奔跑在王城各個起眼或不起眼的道路上,部門內部的電話也此起彼伏。


    “指令到位——最高指令——”


    “收到!收到!反擊準備——”


    數百道激光武器齊射而出,帶有各種粒子的光線在輕盈與便捷之間攜有毀天滅地的能力。而那艘看似小小的、從大小判斷最多不過是c5級飛行器的飛船竟然不躲不避,直接硬生生吃下了這幾百道激光,過後竟毫發無損。


    “這怎麽可能?——”


    安全部有人不禁驚唿而出。卻無人能夠迴答。他們麵色難看地盯著屏幕,闖過數道包圍圈的飛船在顯示屏上可謂是大搖大擺,在眼花繚亂之間,一道視頻突然出現在了熒幕上。


    “誒嘿,菜,就要多練。”兩個向下的大拇指配合著這道聲音被傳送到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光腦上,在主管咬牙切齒的“繼續反擊”聲裏,安全員在多次進攻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拿這個智障視頻毫無辦法。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卻對此一籌莫展。


    沉默彌漫在所有人心裏,一個疑問在在場所有人心裏盤旋,這個膽大包天的恐怖分子究竟是誰?


    *


    “是我啦,理查德(richard)好久不見——”撞破了層層包圍圈的飛船最終迎頭撞碎了皇宮傳承幾千年的城牆,帶著碎屑與灰塵闖進了曾經隻有貴族與王族才能進入的大廳。


    蠢貨皇帝緊緊握著手裏的權杖,覺得自己現在手軟腳軟馬上就要昏過去了。——這群安保是吃什麽的?他為了自己的安全付給了他們多少錢?到頭來居然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恐怖分子像是逛超市一樣地闖了進來?!


    極端地恐懼下他說不出一個字,甚至連西維口中的“理查德”——他的親祖父——都無法第一時間辨認。


    灰塵與硝煙散去,一個張揚且隨便的聲音響起,伴隨出現的是一雙純黑的長靴,同樣漆黑的風衣伴隨著漆黑的長發,像是死神一般的人類出現在了他眼前。


    西維緩步向前方走去,每當她向前一步那個王座上的年輕人就忍不住向後瑟縮一下——即使他身後就是座椅靠背完全退無可退,讓她覺得這個人實在是有趣極了。


    意料之中的寒暄並沒有得到熱情迴應,她歪歪頭看著托奈莉從飛船上艱難地爬下來(“西維我再也不會讓你開飛船了!!!”),從記憶裏翻出那張幾十年之前的臉,又看看一臉沒用的皇帝,對比之後終於明白了原因。


    “——你不是理查德,真是遺憾,我沒想到他身為矽基生命居然如此短壽。”西維假裝遺憾地歎了一口氣。“他死了是嗎?死了的話,請代我向他表示致意。”


    ——哪有人這麽說話的!


    一邊求救似的向在場人使著眼色,一邊又在心裏如此吐槽著的皇帝向上天默默祈求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的大魔王不要注意到他的這點求生的小九九。


    “但是,”西維的語調依然聽起來很隨意,哪怕是在說一個曾經決定了他們整個種族存續的契約,她也沒有半點尊重。


    “不管你是他什麽人,哪怕你和他全無關係,我們之間的契約都是無可違逆的。我相信陛下您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那麽就請您親自向我這不成器的助手,解釋清楚十一城、十二城的材料歸屬吧。”


    這是西維的一個小小計劃,既然托奈莉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侵犯那些智慧生命的“人權”,西維就直接簡單粗暴地向她說明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權”這個概念可言。


    直接一點的話,就是那些“東西”不過是她的一堆存放在別處能夠自行繁殖的“戰利品”而已。


    契約從維多利亞開始就代代相傳,幾十年前她路過這裏收取這些“果實”的時候所對接的便是那位她嘴裏的“理查德”,一位不好不壞的君主,很能審時度勢,罕見地讓西維覺得這個人很是不錯,甚至願意親手為他們的科技發展做了一點必要的售後服務。


    ——在戰敗後,他們的科技文明被碳基政府鎖死,若不能及時攀登另一條科技樹,他們將無限地倒退至原始時代。於是他們也不得不向西維交易了一條嶄新的科技線——即使他們隻能使用而幾乎無法破解,但這也足夠讓他們偏安一隅而不被路過的星盜之流隨意欺辱。


    而西維究竟在這其中安插了多少後門,這是每一任領導者在下達大力研究之餘都默契不去提出的問題。


    但這一任偏偏例外。


    他是在上一任皇帝出宮遊玩時被電磁反抗軍埋伏幹掉後才好運氣繼位的蠢貨,除了血脈和靠前的繼承權之外一無所有。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會覺得這個人能夠當上皇帝、繼承大統,但在上任皇帝猝不及防地駕崩之後,宗人府竟然絕望地發現自己除了這貨外無人可選。


    缺少傳承的後果就是,他對矽基帝國曆史上曾經承諾的一切毫不知情。即使那份契約此刻約莫就在皇帝私人的暗室裏靜靜地放著,他也完全不知道那個密室究竟在什麽地方,打開的密碼又是由什麽組成。


    “啊……這個,那個……我……”


    全場目光現在都聚集在了蠢貨皇帝身上,不隻是西維和托奈莉,稍微有點年歲的將軍其實都隱隱約約知道某些本應該隻有皇室知道的曆史,因此見二人似乎不打算動手後,也將目光移到了王座上焦頭爛額的皇帝身上。


    ——裝什麽呢?覺得丟人不肯拿出來嗎?都什麽時候了還端著皇帝架子?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麵對全場人“我知道你知道”的目光,這麽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他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在他順風順水幾十年的人生裏,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進退兩難、一不留神就是死亡的危險局麵。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叔——我親叔,你怎麽不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了你再死啊?還是說你故意把這件事藏著是因為你終於打算用一個皇帝的代價將那筆什麽契約一筆勾銷?


    說實話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話,對矽基帝國來說可謂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但不說一個皇帝的鮮血夠不夠撫平大魔王被人耍了的憤怒,單是那個倒黴皇帝有可能是他他就完全不想這麽做!


    中央處理器——你快點想辦法啊啊啊啊——


    正當皇帝內心跑過一萬頭草泥馬時,宮殿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還沒等皇帝借口叉開話題嗬斥不懂規矩的仆從時,一具屍體閃著電火花就被人扔了進來。


    “彭——”的一聲,機械扭曲著臂膀重重地摔在了皇宮整塊的羊毛地毯上,從他身上漏出的黑色機油很快地向外洇濕擴散開。


    皇帝重重地咽了口冷凝液,他覺得自己現在這下真的要失禁了。


    又一堆人馬從皇宮各處走廊裏湧入,煙霧彈與催淚彈齊齊上陣,在仆從反應過來高亢的“護駕”聲裏,將整個華美的大廳變為了前線的戰場。


    “為了這片神聖的土地——”


    “電磁生物的權利不容剝奪——”


    喊著這樣口號的反叛軍在今日趁著大部分兵力被西維牽製時潛入了王城,並很快控製了大部分區域。


    激光與子彈交錯,不斷從這些煙霧中的不速之客身上傳來。每一發子彈似乎都會毫不留情地帶走在場的一個生命,各色的機油浸滿了大廳的地毯,但這些反叛軍似乎仍不滿足。


    他們今天的目標隻有一個——


    一位義士振臂高唿:“成王敗寇,就在今日!”萬眾在他身後齊應。


    ——他們要殺了他們現在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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