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進入四月,開始多雨。


    三天兩頭的下雨,先還是小雨,這段時間小雨變中雨,又中雨邊大雨,島上海上的風浪格外的大。


    楚靜和陳敏下班撐著一把傘,老遠的就聽見大院哭聲震天。


    “啊——水生你你死了,我和妮兒怎麽辦呀嗚嗚——”


    隻見一個婦人趴在擔架上,一動不動的身體上哭的淒慘。


    旁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也哇哇哭的傷心的不行,喊著爸爸你醒醒爸爸你醒醒。


    楚靜和陳敏不約而同的就加快腳步,這該不會是死人了吧?


    “嫂子請節哀。”


    確實是死人了,叫水生的這個男人今天在部隊出任務的船上,這幾天下著大雨,海上風浪太大船翻了,傷兩個,死一個。


    好在屍體打撈上來了。


    但對於妻子和孩子來說確實是天塌了。


    楚靜和陳敏過來發現萬國玉也在,應該是他手下的兵。


    “啊——”


    楚靜和陳敏背後突然有人發出尖叫,衝過來扒開人群,就往地上躺著的那屍體跑了過去。


    陳敏又倒黴的被扒拉了,差點摔倒,好在楚靜及時扶住了。


    正想要訓斥是哪個人,結果就見那個嗷一嗓子的婦人朝著地上的屍體撲過去了。


    還是認識的,正是那個說女人來月事請假矯情的那個孔大娘。


    “兒子兒子,你怎麽了?


    睜眼看看娘啊,兒子,你別嚇娘呀,兒子啊,兒子啊——”


    那個死了的正是孔大娘的兒子。


    孔大娘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死了,但是兒子發青蒼白無血色的臉,緊閉著眼睛,一絲生氣也沒有,渾身冰冷都僵硬了,她又不得不信兒子是真死了。


    她轉身發了瘋的打旁邊的兒媳婦,又是打巴掌,又是撓的。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都是你這個喪門星,你個克夫的喪門星,我打死你,是你克死了我兒子了,還我兒子命來!”


    她當初就很不喜歡這個兒媳,可是兒子自己非要娶,她當初就知道這個媳婦一臉的克夫相,果然兒子就被她克死了,怎叫她不恨!


    旁人見狀忙上來拉開發瘋的孔大娘。


    “大娘,您幹什麽呀?


    您兒子今天是在出任務的船上翻船了出的事兒,跟你兒媳婦沒關係啊!”


    “是啊,大娘,你要打就打我們好了,是您兒子……”


    有兩個送屍體迴來的兵,實在看不過去,剛想說什麽被萬國玉瞪了一眼,他們就不再說。


    確實,這些話不能亂說,這水生自己操作有誤翻船掉下去,還害的另外兩個救他上來的人也受了傷,這會還昏迷不醒呢。


    但人都死了,特別是現在看著這剩下的三個可憐的大小女人,他們還能說什麽。


    這會雨下的更大了,但好些人都不想打傘。


    人生之大事,莫過於生死。


    孔大娘被拉開後,也不再打兒媳婦,一婆一媳一孩子三個哭了好半天,劉旅長得知消息也過來了。


    經過劉旅長的勸說,孔大娘祖輩三人才願意進屋。


    其他人幫著把水生先抬進他自己家,總不能讓逝者一直在外露天淋雨,這是對逝者的不敬。


    不論那水生是否有過錯,但到底是犧牲了,部隊這邊還是給了最大的撫恤金。


    隔天大院裏眾人幫著把水生抬到山上去下葬。


    楚靜和陳敏商量了下,決定給孔大娘先放幾天假,等她收拾好心情再來上班。


    “兒子都已經死了,孔大娘和他兒媳婦孫女估計要迴老家去了吧?”


    畢竟他們是過來隨軍的,現在軍都不在了,她們不可能還留在部隊裏,已經不符合隨軍條件了。


    “也是估計得走了。”


    她們倆想著就去問李嫂子蘇嫂子了。


    “嗯,部隊會給她們買火車票送她們迴家去。”


    “那廠裏又少一個人了。”


    陳敏想著孔大娘走了,要不要再招個人進來。


    “先別說了,人家還沒走,咱們就張羅招人,這不寒人心嗎?”


    楚靜覺得還是等人真走了在討論這個問題,畢竟廠裏也有人和孔大娘關係好的,萬一話傳到人耳朵裏,這不紮人心窩子嗎。


    陳敏李嫂子等人都點頭,確實。


    結果第二天,那孔大娘的兒媳婦拉著那小女孩找廠裏來了。


    “你們看見我娘了嗎?”


    於婭芳這兩天因為丈夫死了,一直睡不著,她婆婆孔大娘這兩天也一直在罵她,一會讓她幹這,一會讓她幹那的,還在旁邊看著不停的辱罵她還打她。


    但是今天早上就沒聽見婆婆的罵聲,還以為她去茅廁了,等了好久都沒聽到聲音。


    做好早飯也沒看見婆婆人影,就去找她迴來吃飯,真沒也找不見人。


    最後進她房間去看,發現家裏屬於那老太婆的東西和值錢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還有丈夫的撫恤金也都不見了,妮兒看到了一張寫了字的紙,她不識字,總感覺心慌的很,拿著那張紙就過來廠裏找人了。


    “沒有啊,沒看到你婆婆,她還沒來上班。”


    “那她去哪了?從一早上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見她人。”


    於婭芳心裏更慌了。


    楚靜這時過來了,問了下情況。


    “那紙我看看。”


    於婭芳忙把手上的紙給楚靜,“這應該是我那婆婆留下的。


    麻煩你幫我看看上麵寫的是什麽?”


    楚靜一看好家夥,頓時覺得於婭芳和她女兒也太可憐了,她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跟過來的陳敏也看到紙上的內容,想法跟楚靜一樣。


    果然那個孔大娘在說女人來生理期不應該休息的時候,就覺得她是個老封建老古董,還真是沒看錯人。


    “紙上到底寫了什麽?”


    楚靜見於婭芳著急,委婉道:“你婆婆說休了你。”


    其實那孔大娘紙上寫的很難聽,說於婭芳是個不下蛋的克死她兒子的賤人,孫女妮兒也不是她兒子的種,這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是那孔大娘故意汙蔑的。


    但是丈夫死了,婆婆非要這樣說,那這於婭芳還真是百口莫辯,也是逼人去死啊。


    那老太婆真毒。


    還說現在兒子被這於婭芳克死了,他們裴家是不會要這樣的兒媳的,說於婭芳這樣的賤人也不會為她兒子守著的。


    所以從此以後一刀兩斷,生死無關,直接斷絕關係了。


    這時候單方麵還是可以斷絕關係的。


    那孔大娘非要斷絕關係,又是長輩,還真能斷絕。


    但把兒子的撫恤金都給拿了這事,也著實惡毒啊。


    這些難聽的話,楚靜要是說了,還真怕於婭芳這時候尋死。


    現在這事棘手啊!


    楚靜給陳敏使眼色,讓她去找李嫂子來,這事歸她管。


    主要是她不知道怎麽處理啊。


    李嫂子和蘇嫂子都來了,這情況她們也挺麻爪的。


    那水生的撫恤金是給人家裏的不錯,但沒想到那孔大娘把撫恤金都卷走了不說,還把這娘倆給撇下了!


    聯想到那孔大娘對這兒媳婦的厭惡程度,要是把人給送迴去也是被磋磨的份。


    “要休了我?”


    於婭芳是個溫柔的人,被婆婆磋磨了那麽多年,也沒有黑化,但丈夫剛死就把自己趕出家門,她是真的覺得生活無望了。


    “這都什麽年代了,沒有單方麵休了一說的。


    不過你婆婆說跟你斷絕關係,孫女也不要了。”


    楚靜看於婭芳一副天都塌了的樣子,她這是被欺負習慣了,還是選擇把重要的都說出來,不過潤色了一下。


    於婭芳一聽就知道,婆婆心上急的肯定比楚靜說的要過分許多許多許多。


    怎麽說也是在一塊生活了好幾年的,婆婆什麽性格會說什麽樣的話,她還是知道的。


    婆婆現在把錢全都帶走了,一分錢也沒有留下給她跟女兒,還把她們趕出門,這讓她們娘倆以後要怎麽活怎麽過日子?


    “裴家跟我斷絕關係了,婆婆把錢拿走了,我們就算迴去,他們也不會讓我們進門的,那我和妮兒要怎麽過日子,要怎麽活啊嗚嗚……”


    眾人見於婭芳哭的淒慘,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往外流,看得一眾婦女軍嫂們都很心酸。


    特別是那些軍嫂,換位思考,要是自己的丈夫死了,然後被婆婆趕出家門,還把所有的錢都卷走了,覺得她們也活不成,感覺天都塌了,日子過不下去了。


    紛紛上前安慰她。


    “要不你先迴娘家,先迴娘家找你娘家人詢問一下,看看接下來要怎麽辦?”


    說這話的人其實想說的是,大不了就再找一家,日子總得過下去不是,可人家丈夫剛死就說這樣的話,顯得太過無情了些,而且也戳人心窩子呀。


    沒想到這話一說,於婭芳哭的更淒慘了,她女兒跟著嗷嗷嚎嗓子。


    孩子看媽媽哭的那麽傷心難過本來就害怕,越哭越兇,吵的廠裏的人根本就沒法幹活。


    大哭的於婭芳邊哭邊說:“我沒有娘家,我爹娘都不在了嗚嗚……我沒有娘家嗚嗚……”


    眾人一聽見她又哭的那麽慘,有好幾個眼窩子淺的,也都跟著流眼淚了。


    可憐太可憐了!


    有的人想著這於婭芳也太苦了點吧,爹娘都不在了,也就是說都死了唄,現在丈夫又死了,該不會真的是什麽命硬的人吧?


    不過也隻敢在心裏瞎想想,根本不敢說出來,特別是她們廠長和車間主任,都很討厭別人亂說的,還因此專門開過會,要是誰瞎說出事了,她們會直接開除。


    “婭芳你別哭呀,有事咱們找組織找領導,組織領導會給你做主的!”


    幾個人上前勸阻見都勸不住,於婭芳仍舊哭的淒淒慘慘,嗓子都哭啞了,著急之下就想到了組織和領導。


    一聽到領導二字的楚靜,想把自己給隱藏起來。


    她是真不知道要怎麽辦,她兜裏有點錢,倒是願意讚助一點給這娘倆,但老話說的好救急不救窮。


    光給點錢也不是辦法。


    問題是,這娘倆現在無處可去,缺的是個安身的之地。


    並且她又不是這部隊裏的首長,想留人就能留人的,這事得看這裏最大的那個人是什麽意思啊。


    想到這她有辦法了,忙上去把坐在地上哭嚎不止的於婭芳給扶起來,她力氣大,任由於婭芳攤地上,還是直接被她給提溜起來了。


    “走,咱們去找首長去給做主去!


    你男人剛走,你婆家不當人,把錢都卷走了,還把你們母女掃地出門,這不是欺負烈士遺屬嗎!


    咱們去找首長做主去!”


    真頭疼不知道要怎麽辦的李嫂子和蘇嫂子一聽,對啊!這是大事,找首長去!


    “對!找首長去給做主!”


    “找首長!找首長!”


    那幾個跟於婭芳狠狠共情地軍嫂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並且要陪著一起去找首長。


    “李嫂子蘇嫂子麻煩你們兩個陪她一塊去,廠裏不能沒人,我留下來看顧。”


    楚靜也想去看最後情況,不過廠裏也不能停啊。


    她這可是為自己當牛馬賺錢。


    不過那卷錢跑了的孔大娘是廠裏的工人,真要說起來,她這個廠長也是要管的,所以態度還是要拿出來。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隻管說絕不推辭。”


    至於怎麽需要,那也是她能做到的才行,比如讓這於婭芳母女住進她家裏這樣的離譜要求,那肯定不能行。


    “好,那我現在帶她去找首長,你們繼續上班。”


    李嫂子蘇嫂子帶著於婭芳和妮兒去找首長,其餘人反應過來,她們還在上班呢,隻好迴自己工位,不過有幾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被楚靜看到這不耽誤幹活嗎。


    “你們也別擔心了,首長肯定會想辦法解決的,李嫂子蘇嫂子迴來也會說結果的,都先好好幹活吧。”


    蘇嫂子帶著於婭芳找到旅長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首長是自己男人啊!


    她就說總感覺哪裏不對呢。


    旅長聽說情況後也是認真考慮要解決問題。


    孔大娘自己偷偷摸摸跑走了後,坐上火車一直捂著腰側,因為那裏可是放著大大1000塊錢呢!


    其中包括二兒子的撫恤金700,和賣工作的200塊錢,還有一百是二兒子這個月的津貼。


    (七十年代的撫恤金5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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