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訓並不奇怪對方會有這個反應。


    這個劇本的劇作家在當時被稱為本世紀的創作之星,可以說那是一位具有劃時代意義存在的名人。


    雖然張訓抄錄下來的《貴婦還鄉》被係統潤色成了適應當前時代的作品,但這部作品的內核並沒有改變。


    可以說,任何一個有鑒賞能力的劇評家在看到這個劇本之後都會為之傾倒的。


    就在安托萬死死握著張訓的雙手要求他務必將這個劇本交給卡特爾劇院演出的時候,阿曆克斯·休斯也將手中的作品看完了。


    他緊抿著唇,似是有些挫敗的開口說道:“這無疑是一本能夠震驚戲劇界的作品,不論這部作品交給哪一個劇院演出,這個劇院最後都一定會名聲大噪。”


    阿曆克斯·休斯是一個十分誠實的人,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畢竟這個時候他們不應該表現出對這部作品的看重,沒準還能以較低的價格買下這個劇本的版權。


    就像他明明並不喜歡華國人,但在素不相識的華國人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的出手相助。


    他擁有西方社會紳士固有的傲慢,卻也有一個善良的心。


    阿曆克斯·休斯的手一直情不自禁的在劇本上摩挲,他緊抿著唇,似是在想要用什麽樣的代價從張訓手裏將版權買走。


    安托萬依舊十分激動地握著張訓的手暗歎:“上帝啊,為什麽我不是一位女士呢,如果能夠讓我出演克萊爾這個角色,就算下一刻死去我也是心滿意足了。”


    “不知道觀眾我能不能反串出演,可是我嗓音怎麽辦,要吃什麽藥才能變得纖細一些。”


    除了是導演,安托萬更是一名演員。


    任何演員在看到自己心儀的角色時都會忍不住心神蕩漾的。


    一旁的阿曆克斯·休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用手中的文明杖猛地敲擊了一下安托萬的小腿,訓斥道:“夠了,安托萬!注意你的儀態!你現在是在辦公室,不是在舞台,收起你那旺盛的表演欲。”


    安托萬在阿曆克斯·休斯動手的下一刻便立刻鬆開了握住張訓的雙手,轉而齜牙咧嘴的捂住了自己受傷的小腿,半晌才緩過勁來,略帶抱怨的說道:“哦,阿曆克斯,你的手太重了,我的小腿一定淤青了。”


    在輕揉了幾下小腿之後,安托萬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臉驚訝的問道:“上帝啊,張,你劇本裏的那個紅發女仆克萊爾不會是以你家的女仆為原型的吧。”


    張訓臉上的笑意散去了一切,他點了點頭,承認道;“你猜的沒錯,甚至這整個故事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她為原型的。”


    安托萬在看到張訓的表情之後也意識到了什麽,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問起了這個劇本的版權售賣問題。


    “張,如果你願意的話,卡特爾劇院依舊會以最高的價格買走《貴婦還鄉》的版權,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阿曆克斯·休斯也附和道:“我們還會給你和卡特爾劇院專屬合作的劇作家一樣的待遇,每個月都會給出兩千法郎的基礎薪資,要求是一年最少產出一本高水平的劇本。不過你現在已經寫出了《貴婦還鄉》,所以我們會一次性給你一年的薪資,條件就是《貴婦還鄉》隻能由卡特爾劇院表演。”


    巴黎的劇院鬥爭實在是太激烈了,尤其是那些商業戲劇,用一些庸俗的東西當做賣點,實打實的對傳統文學性戲劇造成了打擊。


    《局外人》的改編隻是豐富了文學性戲劇的劇本而已,但《貴婦還鄉》則不一樣,以他的眼光來看,這部作品一定會讓卡特爾劇院在巴黎所有劇院脫穎而出的。


    這是真正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作品。


    卡特爾劇院給出了極其豐厚的條件,按理來說張訓應該就這麽應下來,畢竟一個劇本最多也就是賣這個價錢了,哪怕這個劇本再優秀。


    但張訓搖了搖頭,拒絕了卡特爾劇院。


    他拒絕的話一出口,在場三人都有些驚詫的看向了他。


    方才還十分活潑的安托萬此時也沉默下來,阿曆克斯·休斯更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就連嘉德·讓·羅貝爾的迷惑不解的開口詢問。


    張訓沒有吊人胃口的心思,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個劇本我可以免費送給卡特爾劇院,但我有一個要求,卡特爾劇院必須做到。”


    這個時候的安托萬並沒有像第一次合作那樣爽快,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阿曆克斯·休斯,詢問般的開口:“阿曆克斯?”


    阿曆克斯·休斯斟酌著詞語,說道:“張先生,我很高興您竟然願意不收報酬就將劇本贈送給卡特爾劇院,卡特爾劇院也很想立刻答應您的要求。”


    “但前提是,我們可以辦到,並且不會損壞劇院的利益。”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張訓,說道;“請原諒我的言辭不當,雖然《貴婦還鄉》這個劇本十分優秀,但與卡特爾劇院相比,一個劇本並不值得我們付出太多。”


    即使這個劇本是他和安托萬一致認為可以爆火的戲劇,但他們也不可能為了這麽一個劇本就損害卡特爾劇院的利益。


    他們都明白一個道理,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因此隻要張訓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他們會毫不遲疑地選擇拒絕,哪怕以後對方會因此不再同卡特爾劇院合作。


    張訓看到坐在自己對麵的兩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噗哈哈哈。”


    張訓帶著笑意連忙擺手說道:“抱歉,我沒別的意思,隻是一時沒有忍住。”


    怕對麵兩人生氣,張訓趕緊說出自己的要求:“我的要求很簡單,演出宣傳的時候,必須帶上我的名字。”


    “不僅如此,還要大,顯眼,最好讓所有觀看《貴婦還鄉》的人都知道這個劇本是我創作的。”


    張訓說完之後,屋內便陷入一陣長久地沉默當中。


    安托萬不可置信的問道:“就這些?!”


    張訓搖頭道;“當然不是!”


    不知為何,聽到張訓說不止這些的時候,安托萬竟有種詭異的安心感。


    嘉德·讓·羅貝爾也有些懵,他安靜的坐在位置上觀察,隻覺得自己可能有些老了。


    就算是想出名,也沒必要白白送出一個劇本啊。


    該有的報酬還是要收的。


    阿曆克斯·休斯的神態開始變得嚴肅,他點頭示意張訓繼續說出他的要求。


    張訓笑著說道:“我還要《貴婦還鄉》這個戲劇在整個歐洲巡演,不管卡特爾劇院能不能賺到錢,最多一年的時間,我要讓整個歐洲都知道這個劇本是我寫出來的。”


    “是來自華國的張訓寫出來的。”


    張訓目光灼灼的與阿曆克斯·休斯對視,目光中的堅定沒有一絲退讓。


    “怎麽樣,休斯先生,安托萬先生,我想這個要求你們可以做到的吧。”


    阿曆克斯·休斯在聽完張訓的要求後心中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安托萬則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


    他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東西,張訓提出來的要求可比隻付給他報酬難太多了。


    阿曆克斯·休斯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將桌上的《貴婦還鄉》的劇本還給了張訓。


    “張先生,隻是宣傳海報這一項我們現在就可以答應下來,但歐洲巡演隻是依靠我們兩個是決定不下來的,但我們會在三天內給您一個答複。”


    安托萬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張,我知道你還是個學生,我們不應該讓你在法蘭西待太久。但三天是我們給出的最低時間,你要知道,聯係上另外兩位劇院創始人也是需要時間的。”


    張訓情緒平穩的接過劇本收了起來,態度和煦的說道:“請兩位放心,三天的時間我還是可以等的,隻是我希望最後卡特爾劇院可以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答複。”


    “要知道。”


    “巴黎的劇院不僅隻有卡特爾一家,而倫敦的劇院也有很多。”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劇本是在法蘭西創作的,我可能會更傾向於同倫敦的劇院談合作。”


    “那樣也更方便,不是嗎?”


    兩人都明白了張訓的言下之意,眼中的慎重更多了兩分。


    即使兩人並不想潑自己冷水,但張訓確實有說這種話的底氣。


    畢竟就算在法蘭西,他們也對張訓在英國的受歡迎程度有所耳聞。


    即使合作沒能談下來,在安托萬兩人邀請張訓與嘉德·讓·羅貝爾用餐的時候,他們還是應了下來。


    提前打了一通電話告知羅貝爾夫人不用準備他們的午餐之後,兩人便留下觀看了劇院的彩排演出。


    中午的時候也一起去了巴黎一個十分有名的餐廳用餐。


    等到雙方分道揚鑣,嘉德·讓·羅貝爾終於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出聲問道:“張,你還年輕,要知道,以你現在的名氣,並不是你這個年齡階段可以達到的。”


    “可你為什麽還這麽迫切呢?”


    “有的時候,一步一步地前進才是最好的選擇,你還年輕,不用這麽急迫的。”


    張訓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語氣中也帶上了絲絲沉重。


    “先生,我曾經說過,我遲早是要迴國的。”


    “就算我現在在劍橋讀書,但我也沒打算留在英國。”


    “也許您不了解,華國的情況太複雜了,並不是我急著出名,而是我需要自己的名氣變得更大。”


    張訓停下腳步,側過頭與嘉德·讓·羅貝爾對視,眼神中帶著一絲悲哀。


    “如果沒有名氣,我可能迴國沒多久就會死在戰亂當中,我這也是給自己上一層保障罷了。”


    嘉德·讓·羅貝爾確實不理解張訓的選擇,他歎道:“你不想留在英國,法蘭西也是很不錯,還可以陪陪我。雖然我不想誇耀自己,但你跟在我的身邊,遲早會成為法蘭西文壇的頂層,到那時候,就算是正府也不敢輕易動你的。”


    “我知道的,先生,我都知道。”


    “但我的國家需要我,我必須要迴去的。”


    嘉德·讓·羅貝爾能看見,在張訓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就仿佛撥雲見日,他的雙眼又變成了熟悉的亮度。


    是在他還沒離開法蘭西的時候,談論起自己的國家與理想的時候的亮度。


    嘉德·讓·羅貝爾沒忍住發出一聲輕笑,他拍了拍張訓的肩膀,笑著說道:“你總是有自己的道理,我是勸不動你了。”


    “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需要幫助,隨時可以來找我。”


    “我永遠都在這裏。”


    最後安托萬他們還是答應了張訓的要求,隻是答應的那些比起張訓提出的有所減少罷了。


    宣傳海報還是一樣的出,隻是張訓提出的全歐洲巡演被限定在了幾個國家之間。


    不過張訓看了這些國家的名字,都是實力還可以的國家,張訓也就沒再繼續挑剔了。


    畢竟巡演也不能真的去一些窮地方,恐怕錢還沒掙到巡演隊伍自己就被搶劫了。


    處理好劇本的事情,張訓便與嘉德·讓·羅貝爾告別,迴到了英國。


    查爾斯·道格對他的突然消失十分不滿,以前好歹還會去學院請假,現在倒好,直接電話通知了。


    這種蔑視學院規矩的行為,就算是張訓也不行。


    但在張訓拿出《貴婦還鄉》,並表明這是他消失的這幾天創作出來的之後,查爾斯·道格好似忘記了自己剛剛對張訓得斥責,尷尬的輕咳一聲後便看了起來。


    查爾斯·道格雖然不擅長戲劇創作,但身為一個有名的文學家,他的鑒賞能力從來都不低。


    “十分完美的創作!”


    查爾斯·道格激動地說道:“我認識一些倫敦劇院的經理,找個時間,我帶你去見見他們。”


    “他們一定會被你的才華折服的。”


    “上帝啊,真是完美的創作,張,你究竟還要帶給我多少驚喜。”


    眼看著查爾斯·道格開始碎碎念起來倫敦的哪個劇院擅長這個風格,哪個劇院又更有名之後,張訓不得不打斷了對方,有些尷尬的說道:“院長,我已經在羅貝爾先生的陪同下同巴黎的劇院達成了合作。”


    “謝謝您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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