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中了,中了,太老爺,外孫少爺中了殿試頭名,司徒小少爺還真的是年少有成,是個狀元郎,國君禦筆親點的新科狀元呀!”


    聽著踏入杜府絡繹不絕的報喜聲,杜老太爺精神奕奕,從一大早就笑得闔不攏嘴,而後到王都城的宰相司徒秋,一雙充滿智慧的老眼眯成一條線,樂得更是大方,逢人便賞一錠銀子。他還特地穿起一身紅錦緞製成的袍子,上頭以金線繡了幾隻丹頂鶴,故而是收斂性的奢華,以顯他歡騰不已的喜悅。


    不同宰相府的低調,杜老太爺實在是太高興了,特意在杜府裏連擺三天流水席,王都城內所有子民不分貴賤都可入席,他府裏、府外擺了上千桌席麵,就算乞丐來了也照請不誤。身為三朝元老見過無數良才將士,看來看去還是自家的外孫最出色,於家、於國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百年內誰能出其右。


    但是在一片絲竹飛揚的歡樂氣氛中,唯有一人卻在宴會角落沉靜如山,似乎四周的熱鬧與他無關,他融入其中卻有種格格不入的遺世獨立,深幽黑眸並無波動。


    黎暮辭被褚玉霞趕到前院看著司徒雅,臉色寫滿不悅。他給自己下了換顏術,這讓他在外人眼中就是個五大三粗、不修邊幅的壯漢,將那些嬌滴滴又纏人的貴女們擋開。


    而司徒雅酒宴上連飲三日卻千杯不醉,穩如磐石。事實上是褚玉霞給他的酒杯動了手腳,別人飲酒他飲茶,外人看來杯中醇酒甚烈,他一杯接一杯也不改其色,實則是他手中的琉璃酒杯早下了法術,酒杯上散發著濃烈酒氣,可不論注入多少酒,空間轉換便是清茶一杯。


    而獨自在梨院一角的褚玉霞意外的沒有出去湊這個熱鬧了,前些日子收獲的群妖肉已經喂撐了她的胃,果然妖肉就是比一般肉耐餓些,此時,她正在專心地看著手中的微型丹爐,爐子裏煉的是修魄歸元丹。


    三日宴罷,國君便傳旨召見,狀元、榜眼、探花,殿試三甲一個不缺。


    “國君皇宮大殿上賜宴,還要宴請此次科考的前三名?!”


    以往的慣例是前十名,司徒雅愁眉一凝,頓覺不安,臆測著君主此舉的用意,他有不太好的預感。


    國君現今龍體康泰,膝下有三名公主,其中一人為了和親已嫁往鄰國為後,一個是出了名的刁鑽蠻橫嫁了將軍府,剩下的那一個因為挑婿眼光過於嚴苛,年屆十五因不滿意高官大臣的公子們,抵抗著不讓國君下旨賜婚。


    公主難娶,難不是身分崇高,而是難在眼高於頂,驕矜刁蠻的脾性,文武百官避之惟恐不及,視同毒蛇猛獸,彼此間更有“家宅要安寧,公主不入門”的共識。


    這話從嫁進將軍府的二公主——清平公主說起,她瞧中了將軍府的小公子胡來為駙馬爺,可人家已自小訂有娃娃親,她竟逼有妻有子的胡來休妻棄子,府中一切有姿色的侍婢一律發賣他處。入府後不敬公婆,對叔伯小姑冷眼相待,還怒打胡來長子,將人打至半死,隻因小兒頑皮不慎將一顆彩球打壞了她的一盆金菊。


    老將軍怒了,上書君主要解甲歸田,歸還虎符隻求休掉惡婦,後因皇後出麵調停才平息這場風波,命公主和駙馬分府別居,逢年過節才得以迴將軍府,平常時日不與之往來。


    一個好好的家幾乎被弄得家破人亡,失妻又失子的駙馬爺怎麽不怨恨強奪人夫的公主,因此兩人的房事一向不睦,也鬧得烏煙瘴氣,駙馬爺索性夜宿青樓,令公主顏麵盡失。所以說,昭王國的駙馬爺非尋常人所能擔之,尤其是當今國君子女甚少,也就特別寵愛這三名女兒,寵到令人聞之色變的地步,滿朝官員視娶公主為畏途,退避三舍。


    “朕聽傳你為文曲星下凡,才華卓越,出口成章,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治國方策作畫山河都是信手拈來,當屬同輩中翹楚之才。”嗯,這容貌長得也俊秀端正,風逸清朗,劍眉英氣。


    “迴國君,臣不敢承之,傳言多有失真,實為民間誇大吹捧,君主聖明,定能明察秋毫,不致降罪。”司徒雅迴答得不卑不亢,他沉穩淡定又不自滿的態度,更令國君龍心大悅撫須含笑。


    “你是說朕這親筆點下的狀元,實則名不副實,偽為聖賢?!”昭王國君故作嚴肅,但眼中並無半絲怒色。


    司徒雅彎身俯首一揖,不見慌亂。“天下江山盡在君主手中,文采斐然的文章詞句比臣優秀的大有人在,許多人都會做,君主應看看的是今後的大局勢,是聖是賢自有後人傳頌,僅一次科考比較長短。”


    言下之意,對國君說的是眼前的都是浮華不實,是鳥必會食蟲,是鼠必會打洞,在沒真真實實的為百姓安康做出的政績前,什麽名頭都是虛偽的。


    會做文章的人不一定就會懂得為官之道,隻會紙上作文章論才華是不可取的,為官當要看實幹,而會當官的臣子不一定就能夠做出一手好文章,但這些又有何妨,隻要治理管轄內的百姓,使他們豐衣足食、無災無難,這便是大大的好官。


    “你是在說朕設這殿試科考無用嘍?朕的眼光也就隻能看看文章,以文從中擇選良才,見誰的文章寫得好,滿意了就可得功名利祿,誰的文章差就讓他迴家再練練,是這意思嗎?”國君半開著玩笑揶揄。


    “臣不敢妄言,任何事皆有因果,若君主不設殿試,那全國有才之士將會難聚在一起。君主的慧眼又豈能看的見哪個些人是有真才實幹的,您依國家所需選出的有用之才,是君主聖明,乃百姓之福,普天之下唯有君主才是真智者,識得璞玉美質。”司徒雅背挺得很直,麵色謙和。


    槍打出頭鳥,暫蔽鋒芒,這道理他識得。


    啟辰殿前三甲,隻有狀元司徒雅年輕有為之士,容貌出色,風度翩翩,美玉一般卓爾而立,隻不過探花、榜眼郎嘛……唉,長得敗筆了些。不是年紀過大年近四十,就是長得呆愣憨傻,鼻頭有幾顆不甚明顯的雀斑,鼻大如蒜頭,讓人一見就不討喜。


    “嗬嗬,你這人倒是口齒伶俐的,不僅能言善道還不畏權勢,宰相,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你這三子比你強啊,日後前途不可言喻,朕甚為滿意。”君主語帶暗示,看得出對他這狀元郎十分看重。


    滿意?滿意什麽?是他的文采,是他的品性,或是其他?司徒雅心裏發毛的咯噔一下,雖竭力想維持平靜,但是臉上的得意怎麽也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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