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神醫氣得長須微顫,狠狠一拍桌子,怒道,“陳猴子,你滾出去!莫要存心來惡心我!懸濟堂不賣這等下作的東西!”


    陳猴子悠悠站起身,啐了一口,輕蔑地掃了韓神醫一眼,“藥都配不出來,老頭子還有臉擔著這神醫的名頭呢?我看趁早摘牌子迴家種田得了!”


    天冬氣不過,上前推了他一把,卻被陳猴子反手抓住手腕,狠狠一甩,摔倒在地。


    陳猴子雖然身形瘦,卻是實打實跟武師學過幾年的,是青州出了名的潑皮無賴,物以類聚,他糾集了幾個混子,一群人在青州為富商大戶催米催糧催債,日子居然也過得不錯。


    藥鋪子裏頭的夥計都是斯文人,是罵也罵不過他,打也打不過他,一時真拿了他沒辦法。


    竹苓趕緊上前將天冬扶起來,恨聲道,“若是信石阿兄在,怎容得他如此放肆!”


    信石是韓神醫膝下獨子,生得威武雄壯,又是個急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縱是陳猴子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陳猴子聽得竹苓這話,冷笑兩聲,“你且等著他迴來吧。”


    竹苓覺得這話說得蹊蹺,又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哪裏不對勁,隻狠狠地看著陳猴子,“你不過是個街溜子,替大戶們狂吠的一條狗,神氣什麽!”


    陳猴子臉色一沉,冷聲說道,“那便讓你看看我這街溜子的本事。”


    說著拿過一根扁擔重重捅向“懸濟堂”的牌匾,一邊捅一邊罵道,“連藥都開不出來,我看這塊牌匾也沒必要掛了!”


    三四下捅上去,牌匾一顫,歪了半邊,懸在門頭上。


    韓神醫氣得直跺腳,上去就要與他拚命,但年歲已高,天冬怕他出事,趕忙緊緊抱住他。“掌櫃的,您可不能去啊。”


    韓神醫愈發氣急,“難不成讓我眼睜睜看著人家把我這祖傳牌匾摘了?!老兒今日便與這無賴拚了這條命!”


    陳猴子拿著扁擔哈哈大笑,叉腰道,“老頭兒,與我拚命?小心閃了你的老腰!”


    “啪!”


    話音未落,一個耳光結結實實地甩在他臉上。


    陳猴子看著瘦削的餘月亭,摸了摸臉頰,咬牙道,“你敢打我?”


    餘月亭看看天色,淡淡掃他一眼,“今日天氣不好,我心情不好,看見你,更是糟透了。怎麽看你怎麽不順眼,不打一耳光實在是無法消氣。”


    陳猴子哪裏受過這等氣,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即反手就朝餘月亭打去。


    手還未落下,便在半空中被緊緊鉗製住,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現在麵前,麵上含笑,眼中卻是狠厲。


    他迴頭看了餘月亭一眼,對陳猴子微微一笑,“巧了,今日我看你也不是很順眼。”


    顧雲安抬腳一踹,陳猴子跌跪在懸濟堂門前,狠狠磕在門前的石檻上,嘴中一疼,吐出一顆門牙。


    竹苓抱臂笑得開心,“陳猴子,怎麽成了漏風嘴了?現下成了豁牙猴了,哈哈哈!”


    陳猴子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滿臉怨恨地瞪著顧雲安二人,緊緊捏拳,手上骨節捏得泛白。


    但他不是個莽撞之人,方才短短的交鋒,陳猴子心中清楚,自己絕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


    今日自己孤身一人,若要硬來,隻會吃虧。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陳猴子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將嘴中血水吐出,轉身離開。


    “喂!猴子!”竹苓大聲喊道。


    陳猴子迴過身來,竹苓晃了晃手中,“你忘了拿你的牙了!”


    陳猴子憤怒地走開,沒走幾步又折迴來,一把奪過竹苓手中的牙齒,一個挨著一個掃視了個遍,咬牙切齒道,“你們等著!”


    竹苓看著陳猴子落荒而逃的樣子捧腹大笑,“他陳猴子如此狼狽的模樣!真是好笑!”


    餘月亭喚陸挺幫忙一同將牌匾重新定好,韓神醫走上前來道謝,餘月亭笑眯眯地指這空蕩蕩的藥碗,“吃人嘴短,怎麽能袖手旁觀。”


    餘月亭好奇地問道,“那潑皮招惹您做什麽?”


    一旁的竹苓快人快語,氣鼓鼓地說道,“那無賴也不知哪裏來的錢,非要買師父家的祖宅。師父不願意,那猴子便日日來癡纏,被信石阿兄收拾了一頓,這才安分些。


    這幾日信石阿兄出外采買藥材還沒迴來,多半這潑皮知道了,又買不了祖宅,就上藥鋪裏胡鬧,給我們眼裏使釘子呢。”


    韓神醫歎了口氣,“祖宅和這鋪子是我老韓家的基業,怎能賣與他。”說著又對餘月亭三人深深一拜,“多謝幾位,今日若不是幾位仗義相助,隻怕我家這百年牌匾就被那猴子卸下來了,招牌掃地,我如何對得起家中先祖?”說著背過身去抬袖抹了抹眼角。


    見他已是高齡,卻還要受這等無賴折辱,餘月亭心中又是憤怒又是不忍,趕忙岔開話題,笑笑道,“老先生醫者仁心,我等十分敬佩,也想出一份力,迴頭布施藥湯的時候,老先生隻管使喚,我們也願出一份力。”


    一番寒暄之後,雨也停了,霧也散了,餘月亭等忙拜別韓神醫,朝餘宅走去。


    剛行至門口,薛原遠遠地便迎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小郎君可有受涼?內屋已然燒好火炭盆、煮好薑湯了,快進去暖暖身吧。”


    見顧雲安站在餘月亭身後,薛原心裏拐了個彎,不敢厚此薄彼,也趕忙迎上去照樣問了顧雲安一遍。


    期間也不敢怠慢陸挺,生怕被餘月亭說是拜高踩低。


    餘月亭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一觸,他如今不過十一二的年紀,心眼也不見得壞,隻不過從前跟錯了人,學了些壞習氣,現在糾正也還來得及。況且這幾日自己已經給足了他苦頭吃。


    自己在這般年紀的時候,是鶴州城裏出了名的嬌縱任性,想來許多人見到自己也是頭疼得很。所作所為未必不比他初次見麵的時候惹人厭棄。


    想到此,餘月亭有幾分心軟,但還是板起臉問道,“薛原,在你眼中,餘家家業如何?”


    薛原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想了又想,方才開口,“餘家是有名的商賈之家,世家大戶,家業自然是數一數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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