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興國十二年,皇宮內庭,金色琉璃瓦日間璀璨,紫柱金梁庭寬宇闊,青石長路南北取直,政和殿內,一人穿著明黃色秀盡龍騰飛舞長袍,坐與金絲楠木雕龍禦案前,盡顯尊貴,另一人身著黑色紅紋官服,坐與對麵,格外風華。


    蕭肆信朝廉靖遠說道“不瞞你說,近來朕一直為一件事而憂心,夜不能寐!”


    廉靖遠沉思片刻望著他問道“蘇家?”


    黃袍加身那人狡黠一笑“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你”說完又作愁容道“唉,想我天興國建國十二載,可國庫尚不充盈,況且四麵的戰事未平,此刻,蘇家尤為關鍵!”


    廉靖遠迴道“皇上,臣知您心懷四方,但天興國建國也不過十二載,也可算的上民富兵強,國土穩固,連年的戰事確實消耗國庫,如果有蘇家相助,定然是不同,蘇家商通天下,富比合國,若不幸為它國所用,必為天興大敵”


    蕭肆信點點頭“是啊,現如今除了官鹽、戰馬,兵器以外,糧穀,布綢,器具,藥草,甚至戰場上的劍弩,火藥,無不以蘇家為首”


    廉靖遠也深知蘇家的財力人力“況且,蘇家勢力不僅天興國如此,伏冘、啟首國上下也無不蔓延,其它各國早就有意拉攏,為己所用”說完又笑了笑道“好在蘇家世代生活在皇都城內,對我們而言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蕭肆信看著他又商量問“所以朕也有意著早些與蘇家打上交道,依你之見,這件事誰去辦最為合適?”


    廉靖遠未作過多思量起身道“臣,請願!”


    蕭肆信客氣的擺擺手嫌棄“別動不動就行禮,這裏又沒有外人”,說完斜著身子,微微眯著雙眼問道“你覺得,不用朕親自去?”


    廉靖遠卻說“臣為國相,這種事由臣出麵再合適不過,若派其他人或許會讓蘇家覺得沒有誠意,若皇上您親自去,又怕養的蘇家日後嬌縱!”


    皇帝又有些擔憂蘇家人的脾氣“蘇家向來傲世,朕還在思量或許可再有誠意點”。


    廉靖遠看他疑慮又恭敬分析道“您若真親自去了,那可不單單是誠意的事了,那是朝廷的麵子,而且蘇家也不免剛愎自用,談的成,以後也怕是會讓他們占盡上風,這是場長久的較量,我們自然不能把他們抬的更高,當然,皇上若覺得需再多幾分誠意,不如再派一皇子同臣一起前去!”


    皇帝點頭道“好,就如你說讓稷兒去吧,所有條件你來定,務必談成”


    廉靖遠點點頭……


    廉靖遠與蕭肆信的關係早在建天興國之前,就如同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文武相承共同建立的天興國,本就親密無間,蕭肆信做了皇帝也不忘患難與共的兄弟,廉靖遠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蕭肆信信他,親他比自己的幾位皇子更甚,兩人私下裏更是無話不談。


    丞相府的陳管家,穿過紅木高柱氣派無比的雨廊,進入乘淶閣,彎腰報道“相爺,信已經送到了,蘇家人迴了,三天後會上門拜訪,相爺,我們還要準備些什麽?”


    廉靖遠得了蕭肆信的交代早就把蘇家大大小小事宜了解的底朝天,可依舊怕有所遺漏“讓人把蘇家所有的產業羅列出來,再通知府裏的人,這幾日好好做事,蘇家人是見過世麵的,早就聽聞蘇家的家風極其嚴格,與商人打交道,更要投其所好,任何人不許越矩。”


    陳管家點點頭“是,相爺,奴才一定安排好”說完走了下去。


    廉靖遠轉身間一瞥就看到趴在花園邊偷聽的女孩,看廉琯衿探頭探腦偷聽他講話,嚴厲喝道“你鬼鬼祟祟躲著幹什麽?”


    廉琯衿探出頭來,眯著眼笑著,五六歲的年紀,穿著貴家小姐都穿的上等錦緞也沒見的有什麽不同,隻是那雙靈動的眼睛一看便是精靈的孩子,她朝著廉靖遠嘻嘻一笑“爹,在自己家怎麽能算鬼鬼祟祟,我剛才聽到蘇家的人要來,就是最有錢的蘇家嗎,爹,你帶我去見見世麵吧?”


    廉靖遠不知她打了什麽鬼主意,蘇家的事情重大,朝她強調道“我可告訴你,這是大事,你別搗亂,不然爹可要收拾你了”看廉琯衿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又交代“你師父再過幾日就來接你了,你趁著有些時間好好陪陪你娘,聽到沒有”


    廉琯衿撇了撇嘴嘟囔道“算了,不帶我就不帶我,我也不稀罕”說著自己不急不慢的走開了,留廉靖遠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孩子,都被我慣壞了”


    過了三日,這天,天氣依舊晴朗,日頭照著正暖和,廉靖遠坐在乘淶閣中看陳管家遠遠跑來道“相爺,三王爺到了”,廉靖遠點頭“那蘇家的人呢?”陳管家如實迴道“已經出了蘇宅,應該也快了。”


    廉靖遠起身朝門口走去,見一十二三歲飛龍皇衣少年款款而來,金冠長簪束發,眼如黑泉,深邃難見其深,鼻梁高挺,側廓分明,雖未說話但正義淩然的氣質顯而易見,眾人見他氣度恢弘,有了些不是這個年紀的沉穩忙屈身相迎。


    廉靖遠也彎腰拜道“三王爺!”


    蕭稷隨手將廉靖遠扶起“廉相請起”,而後帶著一年歲相差無幾含笑佩劍少年走了進去,二人未有太多言語,蕭稷坐在上位,靜靜的等著……


    不久,陳管家又來報“參見三王爺”,蕭稷知道蘇家的人要來了,擺手示意後,陳管家才敢起身說“三王爺,相爺,蘇家的人來了。”


    廉靖遠挪了挪身子坐好示意他將人請進來,片刻後,陳管家彎腰引蘇家人進來,同樣是十二三十歲少年,身後跟著一素雅白衣侍衛,少年身穿青藍色上品緞袍,琉紋丹秀盡顯高貴,頭著青玉發簪,俊朗清逸,少年未作恭敬的行禮,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一張似笑非笑的唇微微上揚,恰似淺淺彎起的月,少年身後隨從卻恭敬說道“見過三王爺,廉相”。


    廉靖遠邊引他入座邊說道“不必客氣,蘇公子,請吧”。


    少年坐好,見廉靖遠上下打量著他有些遲疑,心中暗想他必定是看自己年歲尚小,拿的主意不作數才這樣疑慮,便淺淺笑著說道“廉相可能不知,自我六歲便隨父親一起打理事務,現蘇家一半產業由我決議,今日奉家父之命前來,必然是所說所議可全部作數”。


    廉靖遠早就聽聞蘇沐宥的奇聞,隻是蘇沐宥行蹤隱秘,蘇家又不用攀附權勢,蘇沐宥不想見的人也沒人能夠為難,才至今日初次見麵“果然英雄出少年!”


    蘇沐宥向來驕傲,說話也不喜拐彎抹角,沒有再做寒暄,直奔主題“不敢當,今日承蒙三王爺和丞相邀約,所談之事我也能猜出一二,三王爺,廉相若有何要事,不如直說。”


    廉靖遠和藹可親的笑了笑“既然蘇公子如此了當,那老夫就直說了,承皇上禦旨,今日請蘇家前來商討官商合作,共贏互惠之事”


    蘇沐宥早知道朝廷的用意,蘇家也不是沒有打算“蘇家之所以有今天的繁榮之勢,全依靠天興國的太平盛世,能為朝廷效力是蘇家的榮幸,不過,既是商人,蘇家自然不做虧本的買賣,便有一事為前提,這合作才談的下去”。


    廉靖遠問道“請說?”


    少年暗暗笑了笑,斬釘截鐵道“軍火,官鹽,蘇家要獨權!”話一出,蕭稷暗暗看了廉靖遠一眼。而廉靖遠並未過多的驚訝,眼色還是淡定如初,廉靖遠早就預測了蘇家可能開出的所有條件,他說的這些雖是軍機要事,對朝廷占比重要,但也不是不合理。


    內堂屏風後,還是那個機靈的女孩趴著往外看,還不停的和身邊的丫頭布曼談論著“這就是蘇沐宥啊,長得好生俊秀”又從屏風細封將眼光移到蕭稷身上“原來三王爺長這個樣子,都說他天賦異稟,智勇出眾,也沒看出來與旁人有什麽不同啊”,布曼看她沒有要走的打算,擔心廉靖遠發現二人受罰,不停提醒他“小姐,小姐我們趕緊走吧,要是讓老爺知道非得打死我”


    廉琯衿對她的話不理不睬,繼續聚精會神繼續往裏看“我要來的,打你幹什麽”。


    廉靖遠在蘇沐說完之後看他並未又更多的要求說道“蘇家所有年收入過萬兩的商鋪,朝廷自然要指派官商禦使駐地長觀,重要決意也需共商共討,賬目也要比比過目。”


    以為蘇沐宥還會討價還價一番,卻沒想到他能如此幹脆“好,除了皇城的闔緣玉閣,蘇家的商鋪,造場,礦山,年入淨利的兩成,蘇家願上交給朝廷做為稅供”


    廉靖遠心知,蘇家年利兩成堪比國庫的年入,不知蘇家如何如此豪爽,又怕蘇家再提別的要求,正心中疑慮,蘇沐宥看出他的遲疑“廉相若有顧慮,我們也可改日再談!”


    廉靖遠站了起來趕緊答應“蘇家如此爽直,當然無意,即是官商合作,那朝廷便會撥專門的人供蘇家差遣。”


    蘇沐宥笑道“那就不必了,朝廷的戰士本就應該賣命與戰場,又豈能大材小用,朝廷隻派官商監造,低下的做工便不用了,我相信朝廷能者甚多,各種細節肯定會安排妥當,既無別的事,那就這麽說定了。”


    屏風後,廉琯衿也不解小聲嘟囔“這麽大氣,兩成,說給就給了,爹都沒開口,他圖什麽?”


    布曼早就心急如焚了,看她絲毫沒有走的意思著急拉著她“小姐,快走吧”。廉琯衿沒看完熱鬧才不肯離開,見她拉著自己很是討厭,用力掙了掙她的手臂我再看看,別拉我。”布曼看隻好再提醒“相爺知道會怪罪的”。兩人拉拉扯扯,廉琯衿用力將雙手一甩,卻沒想到把布曼甩了出去,屏風啪的一聲倒下來,眾人隨聲一看,穿著橙色的女孩正不好意思的朝眾人笑著……


    廉靖遠看她嬉皮笑臉站起來生氣說道“胡鬧,你們在這幹什麽?”。


    廉琯衿拍了拍衣裙,瞪著大大的杏眼走進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父親,聽說今日父親要和三王爺,蘇公子一起商議要事,衿兒看時間想想也該結束了,就想著來盡些地主之誼,沒想到衿兒剛入大殿就被三王爺和蘇公子軒宇之氣所折服,不小心竟然失了分寸,還望三王爺、蘇公子不要怪罪。”


    蘇沐宥朝她看去,看她稚嫩的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轉來轉去,像是腦袋裏隨時可以蹦出什麽新奇想法,一向對女孩子不怎麽親近的他,倒是不反感這麽可愛的姑娘,但也覺得沒什麽必要說什麽,轉向廉靖遠“既然沒有別的事,那我先告辭了!”


    剛要走卻又被廉琯衿攔住了“蘇沐宥哥哥請留步,我還想帶你去相府轉轉呢,你怎麽就走了?”


    蘇沐宥看她這麽直白和熱情,又想著借此機會看看相府也是不錯的,看廉靖遠想要開口責怪,好心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廉琯衿看他爽快又對著蕭稷說“三王爺第一次來相府,不如也一起轉轉?”


    蕭稷與廉靖遠互相看了一眼,蘇家畢竟非朝廷之人,相府也算朝廷重地,自然不能讓他隨意打探,點了點頭也應答了。


    蕭稷抬步走在前麵,帶著她們在諾大的相府走了半天,廉琯衿心裏得意自己府邸的氣派,指著路過的一片雜耍場,看到各種休閑的器具應有盡有故意問道“兩位要不要蕩秋千,或著體驗一下我的旋轉木車?”說完看兩人臉上沒有興趣,廉琯衿又指著遠處教練場“知道兩位都是務正業的,我聽說三王爺箭法如神,一直想看看,不如我們去教練場吧,三王爺以為如何?”


    蕭稷看了眼蘇沐宥,看他心思都在相府的布局上,樣子似乎對相府很是有興趣,趁機朝他邀請“蘇公子請”。


    廉琯衿見兩人都上了勾,帶著他們朝前走去,幾人前後邊走邊說,全然沒有覺察屋頂輕盈身姿緊隨著,廉琯衿抬頭看了看莫頌的身影,暗暗得意著……


    廉琯衿一路蹦蹦跳跳一心想著戲弄兩人,蘇沐宥很是淡定,卻暗暗將雙眸轉的很快,蕭稷全然沒有留意任何花草,時刻看著身旁的少年,廉琯衿帶著他們兜兜轉轉走過很多相似的道路,幾人終於來到教練場,空曠的教練場,百步外,三隻箭靶相隔立著,蕭稷與蘇沐宥對望一眼,聽到廉琯衿吹噓“平日沒事我就在這練箭,不過我年齡太小了,也隻能射這麽遠,還不是很精準,兩位有沒有興趣也試試”


    兩人看著遠處的箭靶,半信半疑的看著這個少女,蕭稷質疑“你小小年紀竟然能射中百米之外?”


    廉琯衿假裝好奇“這很難嗎,三王爺不能?那蘇沐宥哥哥,那你呢?”


    蘇沐宥淡淡一笑,伸手拿起彎弓,滿躬疾發,正中中央靶心,廉琯衿想不到她生意做得好,功夫也不差,驚奇拍手叫好“厲害,厲害!”


    蕭稷想著不能丟了皇家的人,也不甘示弱,拿起三支箭朝前比劃,為等眾人注意,三箭齊發,人別中在三靶正中,連蘇沐宥以前的那支箭也穿的花開散落,廉琯衿不曾想過他的威名如此實至名歸震驚道“哇,這個更厲害!”


    蕭稷看她被驚呆了眼,想著她此前款款而談,問道“你不是剛剛說自己也行嗎,卻怎麽像是見也沒見過”。


    廉琯衿最好麵子,看她明目張膽的拆穿,不甘轉身叫人“布曼,取我的弓箭來”


    布曼點頭,拿來一隻紫紅色彎弓,一筒銀頭箭枝,一條黑色布帶,廉琯衿竟然先用布袋蒙上眼才拿起弓箭,同樣三箭齊發,竟不可思議的也中了。


    蕭稷早就看出她裝模做樣的小把戲,對此嗤之以鼻“小小年紀不學好,蘇公子,本王看相府也逛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們迴去吧”


    “三王爺想走別拉著別人啊,我還有事向蘇沐宥哥哥請教呢”廉琯衿邊說著使了個眼色給布曼“你去送送三王爺”,而後看布曼領著蕭稷轉身離開,她才得意了拍拍手上塵土,轉頭看蘇沐宥問道“你笑什麽?”


    蘇沐宥解釋“若你的姿勢再強勁些,弓再滿一些,臂膀再伸直些或許就和真的沒什麽分別了,不過你應該知道三王爺是誰,剛會走就能提劍的人,恐怕就算那樣也看的出來吧?”


    廉琯衿看自己的戰果竟如此被人輕易看破有些氣餒“他就算了,你都看出來了?看來以後這個把戲是沒什麽意思了。”


    蘇沐宥問道“你這麽小就懂得拿磁石做箭?”


    廉琯衿看他原來隻看出了其一,又有些驕傲說“不僅如此呢!”


    蘇沐宥又問“還有什麽?”看廉琯衿隻是笑著搖頭,蘇沐宥感歎“雖然你是我見過最淘氣的孩子,但是不可否認你腦子挺好使,孺子可教”。


    “就等你這句話呢,既然可教,那你教教我,如何賺錢?你不是皇都城裏最會賺錢的人嗎,如果拜你為師那我豈不是有花不完的錢!”


    蘇沐宥看出她留自己的目的,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孩子怎麽會對錢如此追崇問道“你缺錢花嗎?”


    廉琯衿不以為然奶聲奶氣反問“你不是也不缺錢花嗎?”


    “不過,我為什麽要教你?”


    廉琯衿想了想商人最簡單的道理“我拜了雲依遊史為師,師父送了我一本雲遊記,那可是師父遊曆時取精華所著,無外傳,你教我,我便把這書借你看看,用我的書換你的書,這樣算公平吧?”


    蘇沐宥搖頭道“我並沒有書”。


    廉琯衿才不信“你經商之道這麽厲害,怎麽會沒有書呢?”


    蘇沐宥指了指腦袋朝她說道“都在這兒”說完已不再想逗留,準備往外走,廉琯衿又追上去“那你教我些厲害的門道,我就要跟著師父去遊曆了,萬一用的上!”


    蘇沐宥看她如此真誠也不再吝嗇的停下步來說道“經商,之實在買賣,之道在時機,之質在高低!”


    廉琯衿聽的雲裏霧裏摸著腦袋問道“什麽意思?”


    蘇沐宥又認真解釋“有買有賣才有源頭,而時機乃入手出手的時機,高低為買賣的價格,若,你看今年糧穀長勢大好低價屯,收成不好高價賣出去,不就有利可賺了嗎。”


    “哦”廉琯衿聽的似懂非是點點頭,轉身看蘇沐宥已經走了出去,快跑兩步大聲說道“再過兩日端午節,我在錦華亭等你,把答應你的書給你送去”說完看那人已走很遠。


    布曼將蕭稷領到一處院子,假意肚子疼便跑開了,蕭稷看路是進去時剛走的路便沒有在意,漫不經心的往前走,可走了一個時辰後他才猛地站在原地,看到地上的石墩,頓時明白自己處境,暗暗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用迷宮戲弄本王,若不是相府大,我早該察覺的”說著騰身而起,從屋頂踏瓦而飛,穿過正廳一路朝相府正門,廉靖遠與廉琯深正在院中商討什麽,見頭頂飛出的人廉琯深見怪不怪道“爹,看來三王爺吃了妹妹的虧”。


    廉靖遠搖搖頭無奈道“你這個妹妹,連三王爺也敢惹,早晚是要還迴去的!”。


    廉琯衿看自己設下的迷宮裏空無一人,靈動的轉著眼珠壞壞笑著走進院子,轉了一圈發現也沒人,才知蕭稷已經走了出去,聽見一陣笑聲,抬頭望見黑衣精瘦少年正坐在屋頂,很是愜意的模樣……


    廉琯衿嘟著嘴不滿問“莫頌,你在笑話我嗎,信不信我能砍了你!”


    “我才不敢”莫頌跳了下來“你連三王爺都敢戲弄,砍了我,豈不是一句話?”


    “知道就好……我問你,他多久走出來的?”


    莫頌道“一個時辰,所以,你不算輸!”


    “所以說這局算我贏了,剛剛射箭他們兩個可是都看出來了!”


    莫頌卻不以為然“那是你的表演拙劣,與我無關,我的羽隱鎖可是沒被發現!”


    廉琯衿早就實在必得,想好迷局困住蕭稷,而莫頌則設法操控箭術迷惑兩人,好一決勝負,現在卻讓莫頌說的自己並沒占優勢,又看他高高在上的樣子,惱羞成怒索性朝他身上一抱,莫頌瞬間像被束縛了手腳,廉琯衿又在空中隨意打了打結,然後拍拍手道“解開了來找我啊!”


    莫頌雙手被束縛,慢騰騰從身上慢騰騰摸出一把白色粉沫,抬手散去,廉琯衿不可思議看一條不粗不細的繩索清楚的綁在他身上質問“不是你說這繩子無論如何看不到嗎,怎麽變顏色了?”


    “我的東西還能困住我自己嗎”說罷,莫頌早就解開了繩子往身上一收,傲嬌的走了……


    夜晚,彎月如勾高掛空中,紫沙羅帳直垂於地,床上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摸著廉琯衿的頭慈祥叮囑“今天,你師父著人來信,說你們明日就要出發了,你跟著師父在外,一定要謹記師父的教誨,不可再胡鬧,你爹把你送出去是讓你學本領長見識的的,千萬不能辜負你爹的期望。”


    廉琯衿一直以為離出發之日還早,對突如其來的消息有些驚訝“娘,我明天就走了?”


    “嗯”溫良點頭柔聲細語應著,廉琯衿卻看她依舊笑臉宜人不解問“娘,您現在不應該一把鼻子一把淚的說舍不得我嗎,您這樣,怎麽感覺我不像親生的呢?”


    “就算娘再舍不得你,也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把你禁錮在我身邊,外麵天空海闊,娘正是因為愛你才要為你計長久!”


    廉琯衿也不是不舍得走,突然想起來什麽又說“對了,明天就走?我還約了蘇沐宥哥哥給他送書呢,怎麽辦?”


    溫良安慰道“一本書而已,你覺得蘇沐宥會在意嗎,再說了若不是你明天就要走,單憑今天你闖進乘淶閣驚擾你爹議事,你爹非要打你一頓不可,你還敢戲弄三王爺!”


    廉琯衿卻笑道“爹爹才舍不得!”


    溫良看她淘氣又絮叨“到了外麵,沒有了爹娘的庇護,你一切都要自己照顧自己,記住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像今日這樣不合規矩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沒有相府的庇佑,廉琯衿自知真如她所說要辛苦自己了,委屈道“外麵壞人這麽多,我會不會有危險啊?娘,你要是真舍不得我,要不給爹說說,就讓我呆在府裏吧。”


    溫良卻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記住你是天興國丞相之女,緊急時刻隻要報出你爹的名諱,自然能保你生命無虞,你爹又讓莫頌隨身護著你,有他在娘也放心”


    廉琯衿看此時無迴旋的餘地了抱著溫良的懷抱委屈撒嬌“娘,我不想去,我想一直待在娘親的身邊。”


    廉琯衿不過六歲的孩子,在相府更是掌中寶,溫良知道前路慢慢兇險異常,怎能舍得,可又不甘她守著閨閣,做蒙眼的糊塗人,安慰道“娘親何嚐不想留你在身邊,可你是相府的嫡女,娘怎麽甘心你隻做平凡的閨閣女子”……


    翌日,天還未亮,不知誰家的雞才朝東方叫了兩聲,廉琯衿就在一片靜默中抱著行囊跑出來,莫頌已經站在院外等著了,兩人相對會心一笑,朝相府門外走去。漫長的青石闊路,一個如花少女,一個如風少年,看東方既白,心急步促,留下一陣風,是別致風景,而相府外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多時,廉琯衿氣喘籲籲停下“師父,我沒有晚吧?”


    “說好的卯時,你看看現在什麽時候了,看來,今日為師就要給你上第一堂課,守時!”雲依遊史雲卜身穿一席白衣,嚴肅莊嚴,如天上神仙掉入了凡間不可侵犯,看廉琯衿未動神情淡逸指著馬車“你既然誤了時辰,就罰你馭馬”。


    廉琯衿看看高高馬車走了上去,小小的手掌握著韁繩,用力一拉,身體也跟著搖晃起來…………


    女孩架著馬車走過花叢野林,穿過春夏東秋,轉眼便是十年。


    “師父,師娘,我們馬上就要到塢嶺了”。


    聞聲,車上一麵相慈善女人掀開了車簾,駕車女孩這才轉頭看望,如一往笑臉宜人,見她細眉如柳葉春風裁,麵色四月桃花黛,十指白皙纖軟,好似從未染過陽春水,一雙杏核大黑眼如在清泉滌浪追,薄翼芙蓉雙唇還未開,珠轉百味心思到頭來……


    掀簾的女人林婉柔笑著看了看她的笑眸知道她的心思“怎麽?你是不是想去你師父的老家轉轉?”


    廉琯衿也毫不客氣“一日為師終身父,師娘,我也算迴自己的老家認祖歸宗吧?”


    “你跟著我和你師娘出來也有十年了,好不容易到了塢嶺,是該帶你迴去看看,你父親來信催了幾迴了,在塢嶺小住幾日,等莫頌迴來,你們也該迴去了”車內雲卜也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廉琯衿朝他問道“什麽?師父,師娘,你們不跟我一起迴皇都嗎?”


    林婉柔依舊柔聲細語“你師父一向喜歡無拘無束,塢嶺正如世外仙境,你師父早有打算在這兒把他這幾年所遊所思著作成書,以警後人,所以我們商量了,不送你迴去了。”


    廉琯衿知聚合分散,世事始然,並不常為此類事傷感煩神,更知離別不過早晚,相聚也會會到來,所以早就淡然,但如此突然,還是猝不及防有半分失落,而這失落又轉瞬即逝“已經決定了?”她雖問,卻心裏早就明白雲卜的決定從不會改,她亦如此。


    林婉柔未聽雲卜開口點頭應道“嗯,你要是想我們,盡管寫信迴來,有空我們也會迴去看你。”


    廉琯衿知道這不過是離別的說辭,相聚總有機會,可機會也不知要隔多少春秋更替,如實說道“皇都離這兩千裏,怕再見也不容易。”


    雲卜聽出她話裏又不舍,沒容她往下再說,說教道“你出來這十年,見過最多的就是遇散離合,怎麽,萬物為實,萬情為空的道理都不懂嗎?”


    十年間,雲卜對她都如此,十分嚴格,廉琯衿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感傷也沒有用,自然不會感傷,剛才的話也不過自己隨口說說,看他反應極大,到了分別還不忘教訓自己,撇了撇嘴,不悅分辨道“徒兒不過說幾句實話,師父著什麽急,不讓說不說便是”。


    雲卜又嚴厲道“為師教你這麽多年,別無他求,就指望你能有些長進。”


    這話說的廉琯衿極不樂意,朝馬車上望了一眼,拉著長長的調子道“謹遵師父教誨!”


    廉琯衿本就是不好惹的茬,這麽多年走南闖北沒有她怕的,也自然練就了一身本領,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不像普通女子多愁善感,也從不哭哭啼啼,甚至撒嬌耍滑也不曾有,的確她對誰都不怎麽熱心更不會主動,但唯獨在林婉柔和雲卜麵前,時刻裝成一副小女孩的樣子,因為她明白,雲卜就是那樣鐵石心腸的人,若自己再隨心高高在上,那她與雲卜師徒情分就沒法表達了,誰讓她是徒弟,不委屈委屈自己又能如何。


    南境戰場上,戰鼓喧天,聲勢浩然,千軍萬馬間一人長矛在手,赫然在此,他身騎彪壯黑騎,肩披戰甲披風,馳騁間,所經之處刀折失盡,戰馬韁繩一拉,猛然迴身,淩雲之氣,萬夫難敵,印著寒山的巍峨,更覺高大難攀,一雙黑眸丹鳳眼微微向上,濃黑墨眉毛,如林密布,側廓清晰如寒山挺壁,他望眼過去敵軍的軍旗已經倒下,逃兵正慌亂而逃。


    一士兵朝他喊道“王爺,您看,敵軍軍旗已倒!”


    蕭稷向再遠處望去,無盡的戰場上隻剩下敵軍殘軀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和一眾殘兵“傳我命令,窮寇莫追,所有將士,迴營!”眾士聲音浩蕩一聲“是!”,而後一陣馬蹄聲響,塵土飛揚,便是將士功成歸來……


    廉琯衿趕馬車停在湖岸一宅邸,看眼前風景如畫,才知林婉柔所說世外仙境不假“師父,師娘,我們到了”。


    雲卜攜林婉柔下了馬車,推門而入,院子裏靜悄悄的,花草樹木正在春天裏爭先鬥豔,活力非常,廉琯衿在院中轉了一圈,發現空無一人好奇問道“師父,師祖母不在嗎?”


    雲卜早就練了一身未卜先知的本領,知道老太太的脾氣“收到信知道我們要來,肯定在,走吧,去祠堂!”跟著雲卜,穿過前廳來到一處幽暗的地方,門匾上寫著“宗祠”二字,廉琯衿朝裏看去,果然府中人皆聚集在此,其中一個身穿暗紫色長袍的白發老太太跪立在地上,氣勢十足,不用說也知道是誰了,雲卜看老太太跪著不起,虔誠上前燒香拜祖,廉琯衿也跟著磕了三個頭……


    老太太看了看幾人,依舊一副不好惹的的樣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怕我死後無臉再見雲家列祖列宗,你若無心為雲家傳遞香火,便答應我,等我死了,把我的屍骨拋與荒野,免得我到了九泉沒法交代!”


    廉琯衿自認是找茬惹事的好主,但跟這老太太比起來,真自愧不如,又看往常對他吆五喝六的雲卜聽了也是誠惶誠恐,心裏竟暗暗想笑。


    林婉柔看老太太氣得不輕緊忙跪下來認錯“娘,您別生氣,都怪我不懂事,這次迴來就是聽娘的安排,必定規勸雲卜再添新妻,不讓娘心憂”。


    老太太聽了林婉柔的話臉上也不像剛才那樣冷勵“有什麽話,迴前廳說吧!”


    雲卜拉起妻子,攜一眾人迴到前廳,老太太在正對門的上位中坐下,廉琯衿為等老太太張口問話,又眼力的端一杯茶,朝她跪去,大大的行了個禮拜道“衿兒,見過師祖母!”


    老太太氣質非尋常女子,愜意的打量一番點點頭問“你就是當朝丞相的女兒?果然,模樣也不錯,快起來,給師祖母看看”。


    廉琯衿笑著站了起來,朝老太太走近“我說師父義薄雲天,慈悲閔世,本以為是遊曆見聞後,所思所得,今日看見師祖母才知道,師父浩然之氣原來都是承自師祖母!”


    老太太對她的稱讚很受用,笑道“你這丫頭,口舌這麽厲害,我不過剛剛說了你師父幾句,你竟然給他報仇來了。”


    廉琯衿認真道“怎麽會呢,衿兒說的,都是真心話!”


    老太太又看看站著不語的兩人問道“你們這次當真不走了?”


    林婉柔緊忙又迴道“雲卜是雲家獨子,本就應該守在娘身邊,這些年讓娘受委屈了,這次迴來也該盡盡孝道。”


    老太太對答案滿意,心情舒緩很多“這還差不多!”


    廉琯衿在塢嶺小住了兩日,打算等莫頌迴來啟程,這日看春風和煦,陽光溫軟,她有興致在雲家的宅子中逛逛,見一處院子裏,櫻花開的正好便不自覺地的推門走了進去,剛在櫻花樹下移了幾步,看院中屋門半掩著,她無意歪頭瞅了一眼,看到老太太正對著一副畫像焚香祭拜著,隱約看見畫中年輕美貌的女子,雖看不太清楚模樣,但女子的神韻氣質卻先出眾,廉琯衿好奇老太太為雲府最尊之人祭拜何須隱秘,又不禁打量所處的院子,才發現這間院子雖不大,也無人居住,但所列之物卻被打掃的十分細致,沒有半絲迴城,不想也知被祭拜之人的重要,索性廉琯衿並不是十分好奇的人,也尊重別人家的秘密,未上前打探,剛轉身要走一女婢進來朝她道“小姐,飯好了,夫人讓女婢請您”。


    廉琯衿點點頭剛要走,又看老夫人從門中走了出來,老太太顯然沒想到她會在此,廉琯衿為防止有誤會忙解釋“這櫻花開的真好,師祖母,我可以采一些嗎?”


    老夫人對她卻比對雲卜慈善“你喜歡便采吧,不過這花這麽好看,采下來你不覺得可惜啊?”


    “也對,那就讓他開著吧,師祖母,我吃完飯再來欣賞”,老太太聽了慈眉善目點點頭,悄悄暗示丫頭關了房門,兩人一同朝外走去,……


    飯後,廉琯衿正陪著老太太喝茶,聽下人來報“老夫人,門外有一個叫莫頌的人說要找老爺。”


    雲卜道“叫他進來吧!”


    老太太對外人不感興趣,吃完飯乏了,讓人扶著站起來“你們該忙什麽盡管去忙,我累了,迴屋休息了”,廉琯衿恭敬目送老太太進內廳,想到來塢嶺也有幾日了,還有事想要做,朝雲卜二人說道“師父,師娘,既然莫頌迴來了,我準備今日就啟程迴皇都。”


    雲卜問“怎麽這麽著急迴去?”


    廉琯衿笑了笑道“師父這麽說,不會是舍不得徒兒吧,放心,路上一應我都準備好了,無需擔心”。


    正說著看門外走來一玄衣青年,青年手握一把銀色的長劍,看上去精瘦卻不顯羸弱,步子輕盈但足見矯健,所過之處隻留一陣涼風,若不是正門相見很難讓人察覺有人走過,院中當值的人看他走來,皆為他駐足,不知是歎服與他難掩的美貌,還是感慨與他淡然的神情,他幾步走進正廳,兩鬢隨風飄曳的長發還未落穩,已經到了雲卜眼前“師父,師娘”麵色依然冷俊清逸……


    雲卜朝他說了句“來了”,又朝廉琯衿說道“以後若是犯錯,可別說是我徒弟”。


    廉琯衿一臉雲淡風輕早就習慣了他的教誨,錯事又不是她的喜好,理所應當的迴道“我既是師父徒弟,就不會犯錯!”


    她看雲卜交代完,又覺林婉柔才是分離之時最傷感不舍的人,拉著她的手道“師娘,您也不用難過,我會來看您的”


    看著林婉柔滿臉的不舍,又看雲卜也忍不住有些些許感懷,廉琯衿想著十年了,兩人不舍是真心實意的,此去又相見無期,自己作為徒弟,受恩十幾年的細心照顧,耐心教導,草草就轉身走了,難免讓人詬病沒有情義,於是慢慢跪了下來……


    雲卜看她的舉動欲扶她“你這是做什麽?”廉琯衿還是固執的跪了下去,臉上並沒有感人的憂傷,而是笑笑說道“徒弟給師父跪不是理所應當,師父,衿兒自六歲起,就跟著您和師娘學技問道,晃晃然已經十年,師父,師娘對我而言早就是再生父母,師父一直疼愛我,我心了然,還記得十歲那年,路經何澗得了瘟疫,師父不眠不休照顧我五日五夜,師父一直對我麵冷語苛,我知是怕我太過嬌縱不成才。今天我出了這個大門,就不是師父庇佑下的孩子了,以後凡事定會謹記師父教誨,以眾生先,不負厚望,請師父師娘放心!”說完磕了三個響頭。


    雲卜看著她確實長大了,欣慰的拍了拍肩膀交代“路上小心,遇事給為師來信”說完看廉琯衿點點頭,他獨自轉身進去,林婉柔看看他的背影告訴廉琯衿“你師父是舍不得你。”


    廉琯衿笑了笑“我自然明白!”


    林婉柔又拉著她的手告別“遇到什麽事記得給師娘來信”


    廉琯衿“嗯”了一聲。林婉柔又交代“我做了碧色還歸膏拿了給你,你記得早晚塗上,女孩子,臉蛋很重要,還有,教你的方子你學會了嗎?”


    “學會了,學會了,我不過是賴著師娘疼我,懶得自己動手,我這整日風裏來雨裏去要是沒有您的修顏花膏這臉早就成了狗皮,如今你看,有誰都看出我是一個野了十年的模樣?”


    林婉柔不放心又叮囑“還有,晚上不要再蹬被子,夏天不要喝生水,小雨也要打傘~”


    廉琯衿笑著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您都說了多少遍了”。


    莫頌看兩人沒完沒了提醒“我們該走了。”


    廉琯衿鬆開林婉柔的懷抱“師娘,等我的信”,


    林婉柔“嗯”了一聲看她遠去。廉琯衿剛抬步要走想到什麽又去轉身朝林婉柔說道“對了,師娘,你與師父舉案齊眉,連衿兒都羨慕,昨日你說讓師父添妾,我知道師父這麽愛你不會那麽做,師祖母愛聽好話,你常常去哄她,她不會為難你們的,您千萬不要為難自己”。


    說完廉琯衿朝她燦爛的笑了笑,笑臉如初次見麵時天真,林婉柔不舍的朝著門外注視,廉琯衿不喜歡這樣分別的場麵,隻好先迴頭離去,兩行眼淚卻還是有些忍不住留下來…


    莫頌看她竟如此沒有出息,竟有些嘲諷問道“你沒事吧?”


    廉琯衿搖搖頭解釋“不過是別離總會有的傷感,也不丟人,我們上路吧”說完又想到正事,朝莫頌道“我們從南路走,正好途徑寒山。”


    莫頌不解“寒山是天興國與伏冘國的邊境,現在兩國正在開戰,從南路走不順暢啊?”


    廉琯衿早就知道邊境的戰況“這幾日傳的沸沸揚揚,你都沒有聽到嗎,咱們的三王爺昨日又打了勝仗,哼,如果沒猜錯,他們此時一定在合謀擊破寒山,取涇州,涇州是伏冘水路要塞,怎麽能讓它輕易失守,定會舉國之力相抗,既然明裏隻有五萬守衛,那暗裏定會埋伏,想必我們的將士還在自滿,為防有失,送封信我們再迴皇都”。


    邊境大營裏,蕭稷身穿白色直襟內袍,銀色束冠下黑發垂與背上,八尺身軀尤其顯得高大,脫下戰袍更覺胸襟穩健,他正如廉琯衿所言伏於案上,看著一張地圖思量戰術,低眸蹙眉許久,抬眼間,那兩顆幽深寒眼,如星明亮,照在所見之處,堅定了心中所想他才微微上揚雙唇,朝著身邊穿著戰袍的女人說道“文君,明日我們乘勝進寒山,取涇州!”


    文君一身暗紅色戰衣,襯容顏更冷豔,雖一身傲骨,在他麵前也露出幾分柔和“末將都聽王爺的”


    “你帶人去涇州城內打探一下敵情,看看有伏冘國多少兵力,寒山是他們的邊塞要地,就算強弩之末也會奮力死守,此戰估計不好打,明裏的還好對付,我們對此處地形不熟,若有埋伏就麻煩了。”


    文君道“是!末將親自去查,不過王爺,若他們輸死一戰,我們的人又不如敵軍熟悉水戰,難免會吃虧。”


    蕭稷也知她擔心的有道理“本王知道,不過這麽好的機會本王又豈能輕易錯過,趁他們現在士氣消沉,要將他們徹底製服,可保南境五年安穩無虞!”


    兩人正說著一個士兵進來報“王爺,韓將軍求見”蕭稷沒有抬眼,張口道“讓他進來!”


    不過眨眼的功夫,身材威猛的韓嶺走進來,帶著勝利的喜悅說道“王爺,末將已將戰果統計,這次我們大獲全勝,我軍一共死傷還不到三千,就戰的伏冘國損失過半,哈哈。”


    聽到戰果,蕭稷才露了個滿意的笑容“好,本王正說呢,讓將士們修整修整,明天我們就進寒山,到時候你帶著一隊兵力從河口渡船過去,文君,你帶著人守在寒山和涇州接壤待命…”


    外麵一陣吵嚷“有刺客,抓刺客”,打亂了蕭稷的話,三人聞聲起身出去,朝著士兵問“怎麽迴事?”


    “迴王爺,剛剛有刺客,留了一隻鏢,那人輕功極好,我們發覺的時候人已經走了,隻留下這個”說著呈上來一張紙。


    蕭稷接過來,打開看到一頁小楷雋秀雅致,信中寫著“窮寇莫追,涇州易守難攻,若敵軍埋伏涇河之周,不出三日隻等我軍糧草殆盡敵軍便能不費兵卒置我軍為險境,向北饒涇州取驪縣,正直大澇,攻其不備,乘勝再取東魁後可迴。”


    蕭稷轉念一想“酈縣?哈,酈縣是他們的山路,若是能取,也不失一個好主意,況且,取酈縣遠比涇州要容易的多”


    韓嶺疑惑問道“這會是誰送來的?”


    蕭稷翻過反頁看見右下角一個“靖”字,文君也疑惑“廉相?”


    蕭稷說道“廉相遠在皇都,怎麽會派人送信?”


    韓嶺想了想道“不會是敵軍故意誤導,迷惑軍心的吧?”


    蕭稷看著他,伸手說道“拿水來”,來人拿來一盆水,蕭稷把紙放進去,再拿出來,紙分為兩頁,下麵有一張紙寫著“廉”字,蕭稷看著信又說“這是廉相與父皇傳遞密信的方法,送這信的人顯然與廉相有關。”


    文君問道“王爺,那我們現在是按原計劃取寒山還是向北走?”


    “原本本王打算取寒山也擔心敵軍占地勢在涇州困住我們,現在想想,北去既然更順當我們何必揪著寒山不放,韓嶺,文君”


    “末將在”


    “整裝以待,我們子時北上,取了驪縣和東魁迴去給你倆領賞去”


    “是!”二人出去,蕭稷拿起信有看了幾眼,擦幹水,疊好放入身上。


    客棧的院子裏,廉琯衿正坐在石階,依靠著土色的牆壁,愜意的看櫻花隨微風飄落,櫻花打著旋落下去總是悄無聲息,三三兩兩的路人經過院子又迴到自己的客房,廉琯衿並不在意他人是否看過來,隻能聽到涼亭屋簷垂下風鈴的聲音,轉頭一看,莫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那裏,手裏還握著一壇酒,隻手抬起灌在嘴裏,恣意的享受著……


    廉琯衿朝他問道“哪裏來的酒?”


    莫頌緩緩迴道“怎麽,你還想喝不成?”


    廉琯衿沒迴,反倒淡淡說道“怕你酒醉誤事,信,送到了嗎?”莫頌沒迴,,廉琯衿又朝看去“酒,不是從軍營偷的吧?”


    莫頌理沒有半絲被看穿的慌亂“是又如何?”


    廉琯衿真不知該誇他還是該罵他,看他完全不在意蕭稷知道之後會是神馬反應,朝他靠近幾步坐下問“三王爺知道嗎?”


    莫頌冷冷笑了笑“神不知,鬼不覺!”


    “少喝點,明日我們還得趕路”。


    莫頌又喝了幾口,看天色已晚,提著酒壺站了起來“晚了,早點迴去休息吧”,說完看她未動,莫頌幾步之後又退迴來,拉上她。廉琯衿說道“我還在賞花”


    莫頌不以為然“花有什麽可看的?”


    “怎麽沒有,這個時節皇都的梅花還沒有敗,這裏的櫻花都開的這樣好了。”


    “等我們迴到皇都,皇都的櫻花也開了,再看也來的及”說著一並進了客棧。


    莫頌日夜守護廉琯衿,尤其在外的這十年,足以讓他看清楚廉琯衿的本性,雖然表麵從不流露自己的善良,但她的閔世慈悲早就讓莫頌下定了要守護一輩子的決心,廉琯衿與他的相處也顯然不是主仆,更像是朋友或者家人,莫頌不知道廉琯衿如何想,可他心裏早就認準了她,廉琯衿也大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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