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東山問道:“什麽痕跡?”韓端兒道:“他迴家時,問他些幼時的事,他丁點兒都不記得,隻是相貌和掌門有些相似,年齡也對得上。時間長了,掌門疑忌他不是自己的兒子。說來也巧,掌門有疑心後不久就病死了。他主持了泰山派的大會,眾人自是力推他為掌門,他卻大笑道:‘雲某的誌向豈在區區泰山派!’在他的安排下,他爹的師弟接了掌門之位,他帶著受他授藝的最得意的幾個師弟離開泰山派,到了京師。彼時皇太子初立,有求賢之名,他的幾個師弟入宮求見,很快得到重用,這幾人有意無意在皇太子麵前提起他,露出敬佩得五體投地的樣子,皇太子漸漸聞其名,要他入宮時,他又故意避而不見,後來皇太子效仿三顧茅廬之事,才見到他,他一展技藝,皇太子大為歎服,求為武師,統籌東宮武事。皇太子愛他至極,稱為‘妙人’,他本來的名字漸漸沒人提起了。等到皇太孫長大,皇上愛這個孫子,封為皇太孫,太子爺從那時起就把雲妙人撥歸皇太孫,讓他負責皇太孫的安危,大約是太子爺那時明白了皇太孫的安危就是自己的安危。皇太孫極其崇敬、依仗他,是以他的地位高出宮中其他人許多。聽說皇太孫讓他辦事,都是請字當先,他拖延再多日子皇太孫都不以為意,好在這人雖不拘小節,卻顧大體,真正緊要的事都辦得妥妥的,因而皇太孫識他與眾不同。這人雖是個百計鑽營之人,卻又不貪戀權勢,反倒是個逍遙作派,好作樂,色而不淫,如此皇太孫反倒不忌他。至於這人的武功,傳說從沒有人在他手下走過三招,他的武功什麽路數,我就不知道了。”


    楊洋笑道:“你說得很好,坐下歇息吧……他的武功路數,我卻知道一些。有一迴他對敵時,義父就在當場,義父對我說,這人是個走偏門的,偏偏穿過偏門走進了正堂。那日這人用了三招,施展了三門功夫,果然是泰山派失傳百年的絕技。據義父猜度,他的身法,應是風雲決,鬼魅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他的內功,應是火雲功,是走偏門的內功,毫無博大寬厚之意,一唿一吸如火藥爆炸,他的掌法,喚著雷雲掌,每一掌打出有雷劈之聲,拳意到處,留汙濁之氣,聞者暈眩……”


    肖東山聽到這裏,心中震驚,才明白馮如風原是這個路數,看來馮如風就是當初雲妙人帶去的幾人之一。楊洋接著道:“義父對他這雷雲掌最為佩服,曾說:‘論內功的精純,他遠不如我,論身法的快異,我和他各有所長,論這雷雲掌,我怎麽也想不出是怎麽練成的,確實獨到。’”


    肖東山問道:“依你看,剛才說得可稱第一的三人,誰更勝一籌?”楊洋道:“依我看,武功練到這種境界,最重要的還是內功,義父在內功上有許多獨創之處,當為第一,如見大師是武學奇才,內功已臻化境,當為第二,雲妙人為第三。這三人的武功,都隻可仰望,不可奢求也。”


    肖東山默默無言。


    楊洋又接著道:“義父和如見大師都四十多歲,再過二十多年,也自然衰老了,雲妙人年輕十來歲,或許那時以他為第一。”


    肖東山驚道:“這麽說,他才三十多歲,哎呀,我是不是見過他!”楊洋道:“啊?你見過他?”肖東山道:“我在路上見過一人,三十六七歲年紀,相貌堂堂,帶著一個女子,應是新納的小妾。他顯露了一下極其迅捷的身法,是我生平所僅見。”韓端兒道:“說不準真是,這人娶了好幾房姨太太。”肖東山道:“我遇見他時還在黃州,依他的行程,恐怕還要幾日才能到。”楊洋道:“等他到時,我們已在千裏之外了。”


    眾人沉默無語。不一會船上冒出了炊煙,是水手們開始生火燒飯了,徐嫂出去吩咐了幾句,想是安排楊洋的夥食。


    飯後,天黑了下來,肖東山在最尾的客房休息,徐嫂和韓端兒在中間臥房休息,楊洋和鐵婆婆在第一間房休息,輪休的水手們在中艙內睡了一地。


    肖東山第一次坐海船,初時尚覺搖晃,後來漸漸習慣,夜裏睡覺時如孩童睡在搖籃裏一樣,舒服至極,隻是心中不免嘀咕:“楊姐姐這是要去哪裏?這一路南行,是離離離越來越遠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我什麽時候能迴來?歸途無期,如何是好?百日之內我一定要趕迴來。楊姐姐要避開敵人,我也不能要她改航,早知道我不上船了……我若不上船,又會一直惦記著楊姐姐的安危了……她重傷在身,以朋友之義,我不能棄她而去……”


    大船揚著帆,航速極快,隻覺一天比一天炎熱,行了十天十夜,在天亮的時候,來到了一座小島。


    下船之前,楊洋令鐵婆婆召集了所有水手,鄭重的說道:“我說三件事:第一、這島上處處都是機關,處處都是要緊的所在,搞不好就會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上島後,不得到處亂走,沒我的命令,不得離開駐地二十丈遠,福生叔、黃九叔,日間不定時點名,夜間輪換值守,不守規矩的,以叛逆論處;第二、大家都是海裏走慣的,知道在這茫茫大海之上,生活不易,要節省飲食,不得浪費;第三、你們無事時,可聚在一起玩牌賭錢,但切切不要起爭執,鬧事者處以重罰。這次航行不易,待得迴歸中原後,在座的諸位人人有重賞,隻要有一人不守規矩,全員受罰!明白沒?”眾水手齊道:“是!”


    眾人一路前行,隻見這島雖不大,卻綠綠蔥蔥,有欖樹、桐樹、檸檬樹肆無忌憚地的生長,有厚藤草、細穗草、海刀豆遍布於野。雖無路,但楊洋卻識得方向,穿花拂草走了一段,隻覺眼前一亮,眼前居然顯出一座大瓦房來,大瓦房右側又有一件小廂房,也是磚瓦所蓋,房前光溜溜的一處院子,房後依著幾顆大桐樹。


    再走近一看,大瓦房寬七八丈,深四五丈,門口掛了一麵日月旗。楊洋走過去輕輕一推,大門就開了,中間的堂屋裏桌椅俱全,楊洋朝左邊房間一指,道:“徐嫂、韓端兒,你二人去收拾這間房。”朝右邊的房間一指道:“福生叔,帶人把這間房和堂屋打掃幹淨了。門口左邊有一口井,你們去那裏打水來打掃。”她自己帶著肖東山和鐵婆婆走到堂屋後房,隻見後屋裏有一道樓梯通往房上,原來這房子還有閣樓。另又有一條通道直往地下。肖東山奇道:“這地道通向哪?”楊洋笑道:“這不是通道,是個地窖,裏麵裝滿了糧食。鐵婆婆你下去看一看,粗略估下數。”鐵婆婆答應著下去了。


    兩人上閣樓去一看,閣間上都是被褥、衣物等細軟,肖東山驚奇不已,道:“想不到你們馨洋閣這樣大勢力,南洋千裏之外都有你們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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