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後,肖東山也吃了點幹糧,在遠處解了手,迴到離離身邊呆了一會,聽見外麵沒動靜,提著長劍慢慢摸出來。走到一半,一塊拳頭大的卵石激射而來,肖東山急忙避迴來,又聽馮如風在外麵罵起來,這次他隻罵了幾句就停了。


    等到天黑,離離醒來,呢喃道:“我要解手。”肖東山把她抱起,輕手輕腳走到最裏麵,替她解衣,因離離已半迷半醒,渾身再無一絲力氣,隻得抱著她小遺。幸虧外麵風大,馮如風並未察覺。


    肖東山如前夜一樣守了一夜,馮如風在外麵凍得發抖,他把姚子欣包袱裏的兩件女子衣衫斜係在身上,也不濟事。夜深後,他往洞內入侵了兩次,都被肖東山發現後拿劍逼退。


    又到天亮,卻是一個豔陽日,馮如風又拿出幹糧吃了一通,邊吃邊叫罵,以示自己正在飽食。


    人在無聊時,總會幹出點驚喜。


    馮如風吃飽後無事,又再次翻開姚子欣的包袱,拿出那支金簪把玩。突然他迎著陽光,看到了金簪上刻的細小的“銀娥”二字,他一激靈從地上站起來,又迎著陽光左看右看,再在上麵左按一下右捏一下,弄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輕輕一扭,打開了金簪的機括。他往裏麵一看,裏麵中空處有一些白色粉末。


    他是個用毒的行家,喃喃道:“銀娥,銀娥,莫不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銀娥婆婆?”不敢大意,更不敢用鼻子嗅,知道這些粉末多半是劇毒,到底是什麽,還要迴去後慢慢檢驗。他把機括裝迴原樣,小心地把金簪收入懷裏。


    肖東山在洞裏卻焦急萬分,離離的情形突然急轉直下,脈象越來越危,手腳越來越冷,眼睛也睜不開了,肖東山把最後一點水喂給了她,拿著長劍,打算衝出山洞和馮如風拚了。走到中途,馮如風兩枚卵石先後打到,肖東山提著拚命的心,直往前衝,避了一枚,被後麵一枚正中臉麵,打在眼眶上,把眉棱骨打斷了,頓時血流如注。


    這一痛,他反而清醒下來,知道再走兩步還要挨打,和送死無異,自己死了離離還不是馬上死?隻得又退了迴來。


    他迴到山洞用手一摸,全是血,知道是眉棱骨斷了,並無大礙,過幾天就會自愈。他明白這近三丈深的隘道是他和馮如風的一條鴻溝,誰先進這條道,就是把自己陷入危境,隻是這樣相持下去,先死的必是離離,可是自己要衝出去,縱然僥幸拚著受傷逃走,離離留在洞裏,還不是給馮如風殺了?


    到了第四日,馮如風和肖東山的幹糧和水都吃喝完了。馮如風的糧水本來多得多,但肖東山見離離如此情形,早沒有胃口,吃得少喝得少,故而同一日耗完。馮如風省了力氣,再不罵人,隻是靠一股狠勁守著洞口,打定主意:“這樣拚下去,先死的必定是女娃娃,自己不吃虧。”


    肖東山自是不會讓離離那麽容易死!他拿掉離離口中的玉佩,跪在她的臉前,捏開她的嘴,趁她的嘴半合半閉之際,右手快如閃電,持劍在自己的左手腕上一割,鮮血泉湧,流入離離的口中,離離被熱血一灌,喉嚨動了動,吞下去一口鮮血。


    放了一會血,那血漸漸凝結,肖東山補一劍,那血又嘩嘩流出來,離離半暈半醒之際,竟喝下去好幾口。肖東山見差不多了,才讓血自行凝結,他仔仔細細擦去離離嘴上臉上的鮮血,輕輕道:“寶貝寶貝,要死我們一起死,我絕不讓你先走一步!”


    好在放血時馮如風並無察覺,不然這時節他定會闖進來。


    熬到第五日清晨,馮如風先坐不住了,何故?他在洞外,雖挪來幾塊大石頭擋風,但還是比洞內冷多了,饑餓和寒冷向來是一對好兄弟,互助為虐的,他這一冷,身子要發熱,消耗就大,就更覺得餓,和放血的肖東山相比,並不輕鬆些。


    天將亮未亮的時候,是最冷的時候,他又往洞裏摸來!肖東山正在練朝陽九氣玄功,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時候,正是耳目極敏之時,他急忙站起,馮如風一見,又忙退出來。


    等到天大亮,肖東山又如昨日一樣,放了血給離離喝,待她喝完,又幫她擦得幹幹淨淨的,他輕輕撫摸離離蒼白的臉蛋,說道:“離離,你真美!”


    到了第六日,肖東山又如前兩日,割了左手腕脈,讓鮮血流到離離的口裏,他手速變緩,不再似昨日利索,弄得離離滿臉都是。更可怕的是,那血進了離離的口,卻又流出來,落到了地上。肖東山大驚,原來離離已不會吞咽了!再探離離的鼻息,已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他隻覺天昏地轉,手中長劍竟拿捏不住,鐺地落到地上。


    這時候,洞外一人道:“這位員外,你在這裏做什麽,這洞裏有什麽?”


    肖東山聽這聲音挺熟,不用怎麽迴想,已知是波塔的聲音!他急忙到洞口叫道:“波塔,救我!”


    原來波塔和尤裏二人與拉赫、塔巴克拜二人分開後,又迴頭來追蹤肖東山和離離一行,他們順著官道一路打探,果然發現了肖、洪、李旺住店落腳的蹤跡,後來更是直接遇上了返程的車夫李旺,他們問肖洪二人的出處,李旺起先不肯說,後來波塔使了點銀子,又騙李旺說是肖洪二人的朋友。李旺明知是騙他的,但見這二人模樣不是好惹的,就假作不知,說了肖洪二人的下落,他又怕二人找到他老家,故而也不敢說假話。波塔和尤裏找到殉情穀,波塔隻道兩人必是殉情死了,尤裏卻道:“不對!這二人不是求死的樣子,女娃是真要找他爹,他爹要真的是世外高人,住在奇怪的地方,也屬平常,我們再找找。”兩人後來往死山找來,直到遇見馮如風坐在洞口。


    且說波塔聽到肖東山的聲音,大喜,叫道:“肖老弟,我們找你找得好苦!”馮如風一聽波塔把肖東山稱為“肖老弟”,隻道他們都是一夥的,吃了一驚,隨即率先發難!


    他離波塔近,先朝波塔腰眼打出一拳,波塔大吼一聲,罵道:“好家夥!尋死!”他沒想到馮如風說打就打,躲得極其狼狽,等他拔出雁翎刀,來砍馮如風時,馮如風已飛快的朝尤裏踢出一腳,尤裏大叫:“來的好!”手中鐵扇朝馮如風的腳底點來,馮如風一扭,一拳對尤裏臉上打來,尤裏大叫一聲“好!”硬接了這一掌。


    馮如風身體虛弱,掌力一接,已知不是敵手,急忙收力,往後一滾,飛也似的逃走了。此時也顧不上肖東山如何了,至於日後是不是被姚中天找上門更不管了,先保住性命再說。


    尤裏見他一溜煙走了,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也就不追。波塔見狀,往山洞中肖東山發聲處走來,進了洞,雖光線很暗,也看出肖東山麵容極其憔悴,又見離離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她嘴上臉上還滿是鮮血,說道:“呀,這丫頭死了?”肖東山不答他,問道:“外麵那人呢?”波塔道:“打跑了。”


    肖東山把兩塊玉佩收起,包袱打好,去抱離離時,發現她手腳已冷,頭耷拉著,掐她的人中,也沒有了半點動靜。


    “啪”的一響,肖東山的一大滴眼淚落在離離的臉上。


    尤裏這時已進來,見此情景,道:“這女娃死透了吧……喂,你知道她爹在哪裏嗎?你知道路嗎?”肖東山看了他一眼,眼裏冒出仇恨的怒火!他雖身體虛弱,但頭腦清醒,知道此時不是找尤裏算賬的時機,但他的眼神裏的怨毒藏不住,讓尤裏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肖東山抱起離離,從尤裏身邊擦身而過,朝隘道由裏往外走。尤裏大叫:“站住,你到底知不道這女娃的爹在哪裏?”肖東山腳下不停,嘴上平靜的道:“哼,是你害死了她,你去陰間問她吧!”本想說日後找他算賬的話,話到嘴邊硬生生的收迴去。他此時的內在修為已非往日,已不是那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但有時修為一點用都沒有,因尤裏此時動了殺心!一來是被肖東山剛才的眼神所懾,知道這人日後是個大麻煩;二來追尋他二人這許久,最終得這樣一個結果,心中煩躁;三則他本是統軍的將領,乃殺伐果決之人。


    尤裏拔出長劍,趕上肖東山,一劍刺來。此隘道一人通行都要緩行,肖東山抱著離離隻能慢慢挪動,哪裏閃避得開?肖東山倒不再如前番徐均平來割頭時那樣懼死,腦裏隻閃過一個念頭:“和離離死在一起,也不錯!”


    正當就此要去見閻王爺,突然刀光一閃,波塔在尤裏背後,隻一刀,砍下了尤裏的腦袋!頭一離身,脖子裏的血如泉噴灑出來,濺了肖東山一身。


    肖東山大出意外,隻聽波塔道:“此人一路吆五喝六,我早看他不順眼了……卻不是為你。”肖東山向他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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