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為何不直接對我出手?”望舒顫抖著聲音問道。


    紫娟輕笑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嗎?隻怪你們發現的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罷了!不過,你最愛的祖母和兄長都活不長了,公主心裏可難受?”


    “你個混賬東西!”李璟看著一旁滿眼悲痛和自責的望舒,氣的吼道,“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陛下!”興國長公主急忙跪下哀求道,“紫娟她隻是一時……一時氣話……求陛下開恩!”


    “你還好意思叫我開恩?”李璟看著被李弘茂抱在懷裏安慰的望舒,氣的渾身發抖,玉笙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兩個孩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如此算計!


    李璟指著下首跪著的紫娟、翠玉和陳子明,怒聲說道:“來人,將這三人拖下去,嚴刑拷問。將她們做的事情都給我問清楚!”


    隨著三人被拖走。李璟看著興國長公主說道:“這事雖是紫娟那個賤婢所為,但是興國長公主也逃不了幹係,若不是你在背後怨恨永嘉和太後,她也不會做出如此惡毒之事!你給我迴自己府中好好思過,這一年之內,我都不想再看見你!”


    興國長公主頹然的看著李璟,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殿中。


    “還有你!淩氏!”李璟咬牙切齒的看著被堵了嘴仍一臉幸災樂禍的賢妃,“今日起,剝奪賢妃封號,貶為庶人!白綾、毒酒,你選一樣吧!”


    “阿耶!求阿耶開恩!”李婉柔驚恐的看著李璟,跪在地上直磕的額頭都紅腫了起來。


    “求阿耶開恩!”李從善此時也眼含淚光,跪在李婉柔身旁求情,畢竟是自己的親娘,李從善雖覺得對不起李弘茂和望舒,此時也不得不開口哀求。


    “陛下,淩氏畢竟生養了一個公主一個皇子,雖有罪,但求陛下想想孩子們,饒了她的死罪吧!”鍾皇後也跪在了殿中,抱著李婉柔生怕她磕出血來。


    “阿耶。”李弘茂此時也拉著望舒跪了下來。


    李璟見狀急忙上前,蹲在兩人身前問道:“是她害了你,你們也要為她求情嗎?”


    望舒咬著唇沒說話。李弘茂無奈,放開了望舒的手,拉著李璟說道:“阿耶,阿娘說的對。她畢竟是從善和永寧的生母,我和永嘉已經沒了娘,知道這番滋味不好受,兒實在不願意讓弟弟妹妹再嚐到這樣的滋味。”


    李璟看著心愛的兒子,最終長歎了口氣:“阿耶知道了。你們都起來吧!”


    李璟坐迴椅子上,手指敲著扶手,思考了片刻,抬頭看著李從善和李婉柔說道:“今日看在你們兄長的麵子上,我饒了她的死罪。就將她打入冷宮吧,從此,你們和她不得相見。永寧從今日起,遷居壽昌殿,和你阿娘、阿姊一起住吧。”


    李從善和李婉柔含著淚磕了頭,看著自己的生母被人拖走,李婉柔終究是忍不住,撲到鍾皇後的懷裏失聲痛哭了起來。


    李從善走到李弘茂和望舒麵前,跪下磕了個頭,沒有說任何話,轉身離開了榮福殿。


    看著弟弟落寞的背影,李弘茂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望舒,卻驚訝的發現,望舒雙眼無神,愣愣的坐在凳子上。


    “永嘉!你怎麽了?”李弘茂急忙拉著妹妹的手,隻覺得入手冰涼,和往日裏的溫暖截然不同,“永嘉,你別嚇阿兄!”


    李璟見狀,也急忙走了過來:“吳廷紹呢?太醫呢?”


    吳廷紹急匆匆的走過來,拉過望舒的手切了脈,又扒著眼皮子看了看,最後迫使望舒張開嘴,又查看了一番舌苔。


    “公主麵色慘淡、氣少、息微、胸滿、氣粗,是一時間過於悲痛自責,耗傷了肺氣,是氣鬱之症。二皇子,快和公主說說話。讓公主將胸中之氣發泄出來,不要鬱結於心才好啊!”


    李弘茂聞言,急忙扶著望舒的肩膀,彎腰看著她的雙眼,大聲說道:“永嘉!你聽阿兄說!這些不是你的錯。你當初得罪興國姑母,也是為了阿兄,要追根究底的話,也是阿兄不好,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聽到了嗎?你還是個小姑娘,本就應該生活在我們的羽翼保護下,是阿兄沒保護好你!永嘉,你聽見阿兄的話了嗎?你和阿兄說說話,好不好?”


    望舒看著李弘茂使勁兒搖著頭,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吳廷紹,這是怎麽迴事?永嘉怎麽不會說話了!”李璟看著望舒努力了半天,仍舊沒發出聲音,著急的看向吳廷紹。


    “公主是氣鬱引發了暫時的失語症。老臣這就開個方子,但是,還是要想辦法盡早讓公主自己想開為好。不然長此以往,恐會傷心傷身啊。”吳廷紹歎了口氣。


    李璟聞言,急忙說道:“吳廷紹,這藥你親自去抓,親自看著熬,不可有絲毫疏漏!”


    見吳廷紹領命而去。李璟在望舒身前蹲下,拉著她的手說道:“永嘉,都是阿耶的錯,是阿耶沒照顧好你們。你心疼心疼阿耶,想想最疼愛你的阿婆,你不能有事啊!”


    看著懷裏哭成淚人的李婉柔,再看看對麵仿佛失去了生機的望舒,鍾皇後也扭過頭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


    李弘茂還在不斷哀求著望舒:“永嘉,阿兄真的沒事,你忘記了,大師都說我能長命百歲的。阿耶不是已經去找神醫了嘛,我還有十年呢,總有機會的!你可不能這會兒就給阿兄下了定論啊!你若是實在難受,就哭出來,好不好?大哭一場也好!你現在這樣,阿兄心裏難過。你也不希望阿兄不開心的,對不對?”


    望舒看著麵前不斷和自己說著話的李弘茂,和一臉關心憐惜的李璟,眼睛裏逐漸又蓄滿了淚,終於,淚水決堤般的湧了出來。望舒撲在李弘茂懷裏,無聲的痛哭了起來。


    李弘茂隻覺得自己胸前漸漸潮濕了起來,雙臂越收越緊,將妹妹圈在自己懷裏,後怕極了。


    看見望舒終於有了反應,李璟鬆了口氣。此時才發覺,自己的背後仿佛都已經被汗水浸濕,顫抖著雙腿站起身,一屁股坐在了望舒剛才坐的椅子上。隻是看著眼前的愛子幼女,又想起後麵寢殿裏還躺著的老母親,悲從心中升起,也扶著額頭默默哭了起來。


    太陽落山時,宋福金終於醒了過來。


    正殿中的眾人聞訊,立刻又趕了過來。看著仿佛又老了些的太後,望舒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直視宋福金的雙眼,低著頭站在床尾,左手緊緊抓著李弘茂不放手,右手緊緊抓著衣角在身側握成了拳。


    “永嘉,來阿婆這兒。”宋福金看著畏畏縮縮的小孫女,微笑著衝她伸出了手。


    望舒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自己最熟悉的溫暖笑容,望舒心中湧起一股酸澀的感覺,向前慢慢走了兩步,又抬頭看了一眼。那衝自己伸過來的手臂雖然在緩緩顫抖,卻始終沒有放下。望舒終於“哇”的一聲,大哭著撲進了宋福金的懷中。


    李璟和李弘茂看著終於哭出了聲的望舒,齊齊鬆了口氣。


    “阿婆!都是永嘉不好,要不是因為我,你和阿兄也不會被人所害!都是永嘉的錯!”


    宋福金剛醒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此時看著悲痛欲絕的小孫女,心裏卻是疼的要命。一手抱著孫女顫抖的身體,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


    “永嘉啊,阿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阿婆知道,這做人啊,一定要有翻篇的能力,如果你總是抓著過去的人或事情不放手,對那些受過的委屈和傷害耿耿於懷,甚至在那些無法改變的人和事上持續消耗自己,長此以往,你就會失去原本所擁有的快樂,對生活也會失去熱情。人要學著釋懷,不和自己較勁,更不要把別人的過錯強加在自己頭上。這樣,隻會讓愛你的人傷心。”宋福金輕柔的聲音,讓望舒的哭聲漸漸低了下來,那低低的柔軟嗓音仿佛具有魔力一般,能撫平傷口。


    “凡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可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擁有一顆良善之心。事前保持一顆警惕之心,事後不因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才是聰明人的做法。你從小就聰慧,但對待身邊之人也過於真摯情深,阿婆希望你以後能做到,深情卻不癡情,聰慧卻非至察。你,能明白嗎?”


    望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因剛哭過一場,嗓音有些暗啞:“阿婆,永嘉不甚明白,但永嘉記住了。阿婆,以後你慢慢教我,我總會明白的。”


    宋福金麵上微笑點頭,心裏卻有萬分不舍和難過,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自己恐怕已經沒有了以後。這些年,苦過,也甜過,夠了。可留下這聰慧又懵懂的孫女,她的以後,又該怎麽辦!


    宋福金強打起精神,希望能再堅持些時日,好將那些還沒教給她的事情理理清楚,即使她現在不懂,但隻要能記住就好。以後,總有一天會懂得。


    看祖孫二人抱在一起,似有無數要說的話,李璟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笑著打趣道:“阿娘見了孫女,就萬事足了。我們這些人倒顯得有些多餘了呢!”


    宋福金看著兒子眼中久違的眷戀之色,笑著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你們都辛苦了。”


    李璟聞言,急忙上前幾步,拉著宋福金遞過來的手,笑著說:“阿娘說的哪裏話!不辛苦,隻要您能好起來,什麽都不苦!阿娘,就看在兒子和孫子孫女的麵子上,您也要趕快好起來。”


    宋福金看了看李璟和李弘茂,又看了看貴妃的孕肚,笑著點了點頭:“好,我努力。”


    看著吳廷紹親自端來的兩碗藥,宋福金眉頭皺了皺:“要吃兩碗啊?”


    李璟笑著取過一碗遞到宋福金手中:“阿娘放心,就一碗。那一碗是永嘉的。”


    “永嘉怎麽了?為何要吃藥?可是病了?”宋福金聞言,立刻焦急的看向懷裏的望舒。


    望舒笑著搖了搖頭:“阿婆,我無事,就是您一直不醒,我有些上火罷了。”說著坐起身,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然後眨著大眼睛看向宋福金和她手裏的藥。


    宋福金無奈,隻得仰首喝幹了手裏的湯藥,苦的直皺眉。


    看著越來越孩子氣的宋福金,李璟在心裏歎了口氣,雖然知道母親時日不多了,但卻盼著能有奇跡發生,讓這時日再多些,再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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