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望舒迴到宮中時,已經是亥時末了。瘋玩了一晚,望舒竟也不覺得累,反而興致勃勃的拉著也未入睡的宋福金講述著自己今日的見聞。


    “阿婆,新娘子可漂亮了!比上次她來宮中請安時還要漂亮許多呢!真真是人靠衣裝啊!”


    “大表兄也極精神呢!一晚上都笑的合不攏嘴,看來是極喜歡新嫂嫂的。以後兩人定能相敬如賓,恩愛美滿。”


    “阿婆,我今天才剛知道,原來娶媳婦和嫁女兒是不一樣的呢,嫁女兒時是要哭嫁的!而且哭的越兇,以後女兒生活越美滿呢!那等姑姑出嫁時,我們得好好哭一哭才行!”


    宋福金聽著望舒嘮嘮叨叨的孩子話,笑的也是合不攏嘴,直拍著她的背說:“好好好,等你姑姑出嫁時,你可要陪阿婆好好哭一哭,你姑姑以後能不能恩愛美滿可就看你了!”


    “太後。”安康此時忽然從外麵快步走了進來,看到窩在宋福金懷裏的望舒,有些猶豫的開口道,“阿成有事稟告。”


    宋福金點了點頭:“無事,讓他進來吧。”


    安康見宋福金並未避諱望舒,於是轉身放進了一個內侍打扮的年輕小子。


    “阿成見過太後。”


    “起來迴話。”


    阿成低頭謝過太後,才站起身子,低聲說道:“奴今日暗中跟著淩賢妃身邊的翠玉,果然見到她在宴中找機會溜了出去,在後院見了長公主府中的人,但兩人選的地方雖然隱蔽,可周圍卻空曠,奴不敢接近,故隻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並未看清楚容貌。”


    宋福金冷笑一聲說道:“果然如此。給個機會就要接頭,看來這淩賢妃非常倚重這人。平日裏傳消息並不容易,這次恐怕是想問問該如何對付比她位份更高的程貴妃吧!”


    阿成聞言,身子躬的更低了些:“太後英明,奴隱約中確實聽見了這一問。不過那長公主府的人卻並不在意這個問題,還說這事和他們所謀並無幹係,讓淩賢妃大局為重,不要在意這些。說有程貴妃在前,她才更好行事。若當真在意這些,等事情了了,他們再想法子都推到程貴妃身上就好。”


    “果然歹毒!”望舒氣憤的握著小拳頭,“那有沒有聽到他們究竟所謀何事?”


    阿成乍一聽見小孩子的聲音,有些驚訝。因進屋後就低著頭,並未發現宋福金懷裏的望舒,此刻看宋福金並未阻止望舒開口,越發感覺到太後真是寵愛永嘉公主。愣了半刻後才開口道:“奴並未聽到他們的全部計劃。除了說剛才那件事時,那翠玉的聲音大了些,其餘的時候,那人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隱約可以聽見二皇子的名號。”


    “他們還想對我阿兄做什麽!”望舒氣急,臉都有些紅了,想起阿兄雖然有了好轉,可是身體卻大不如前,望舒心裏就像被什麽東西揪著一樣發疼。


    宋福金看見望舒的樣子,心疼的撫摸著她的後背:“左不過是爭寵爭位的把戲。如今我們已經迴來了,你程家阿叔和吳廷紹都在,你阿兄的安全還是能保證的,你別擔心,阿婆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望舒抬起紅紅的眼睛,抱著宋福金說:“阿婆,我阿兄從未想過要爭什麽!”


    宋福金點著頭安慰道:“阿婆都知道!他們不過是小人之心罷了,阿婆都知道!”哄過孫女後,宋福金又看著阿成問道:“不過凡事還是要防患於未然,不能有絲毫僥幸心理。阿成,你先去查查清楚,今晚和那翠玉接頭的究竟是何人,看他的身份夠不夠牽扯出幕後之人。若是身份夠,我就不會再念及舊情,她就自個兒迴她的徐州養老吧!若是不夠,我們就還需要從長計議。”


    阿成領命出了殿。


    安康猶豫著問出了心中疑惑:“太後,老奴有些擔心,這大皇子,會不會,也牽涉其中……”


    宋福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看著懷裏的望舒也抬起腦袋緊張的看著她,才歎了口氣說:“派人去廣陵查一查,希望是你想多了……”


    安康點頭應是,也出了榮福殿。


    “阿婆,大兄他,應該不會的吧!”望舒難過的拽緊了宋福金的袖子,“我阿兄也是他弟弟啊。兄弟之間怎會做這些手足相殘之事?”


    宋福金無奈的笑了笑:“永嘉,自古至今,兄弟鬩牆之事還少嗎?你熟讀史書,自是要比阿婆還明白些。這皇家中,親情本就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有什麽比那至尊之位還要吸引人的呢?”


    望舒搖了搖頭:“有,在永嘉心裏,阿婆、阿兄都比那位置要重要的多。而且阿翁以前常說,百姓比皇帝重要的多。所以這天下,比那個位置要值得珍惜的還有好多好多。”


    宋福金欣慰的摸著孫女的腦袋,笑著點頭說:“若是世人都能如你這般通透就好了。”


    隨著興國長公主府中喜事的結束,中秋節的腳步也近了。


    望舒心裏雖然裝著事兒,可卻也不影響她讀書習武,還有玩鬧。隻不過是最近的她極愛黏著李弘茂,日日都要見到他才行。這讓已經搬迴皇子所的李弘茂大感疑惑。往常妹妹雖也喜歡和他一起,可也不像如今似的,恨不得除了上課和睡覺以外的時間,都黏在他身邊。


    就連他去見阿耶,望舒都不再像以前似的能躲則躲。這件事倒是讓他覺得也不錯。畢竟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嘛,父女倆多見見麵,也能更好的促進下感情不是。


    幾日下來,李璟對望舒也真的寬容了許多,就連望舒無意間流露出來的調皮,他也能一笑了之,不再動不動就罰她抄《女訓》了。這倒真是意外之喜,李弘茂也是樂見其成。


    因為後妃都晉了位份,差不多是人人滿意;之前母女分離的淩賢妃也再度和女兒重聚;李弘茂的病勢已去,看著身體已然是恢複了;就連聖人對永嘉公主的耐心似乎都多了許多,近來一次都沒生過氣。所以今年的中秋宮宴,那是人人笑意盈盈,賓客盡歡而歸。


    中秋過後第二日,就是望舒的生辰。劉嬤嬤親手做的長壽麵那是又香又有嚼勁,望舒在眾人的殷切目光中,成功的吃完了碗中長長的一根麵,開心的接受著大家的祝福和禮物,別提多開心了。


    “我們永嘉吃了這根麵,定能長長久久,活到九十九呢!”


    “我九十九時也要和阿婆在一起!”


    “哈哈哈,好好好!阿婆努力!活到一百九十九。”


    “永嘉啊,你如今又長大了一歲,可要比去年更懂事些才好啊!”


    “永嘉知道了,定會努力和阿姊看齊,不讓父親操心生氣。”


    “永嘉這轉眼就六歲了,時間過的也真是快,我都還清楚的記得她剛出生時的樣子呢!”


    “這時間再快,也沒在阿娘身上留下痕跡啊!阿娘這些年絲毫沒變呢!”


    “看看這小嘴兒,多甜呐!永嘉公主一笑,真是能甜到人心裏去!”


    “我可是貴妃您親手帶大的呢!您看著我自然是覺得我樣樣都好!我長姊溫婉端莊、二姊秀外慧中,我沒辦法,隻能走天真爛漫的路線啦!”


    “哈哈哈哈哈哈......”


    一番俏皮話,說的殿中眾人直笑的前仰後合起來。


    不過等眾人都樂夠了散了後,宋福金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安康,阿成昨日宮宴中可有探得什麽消息?怎不見他來迴話?”


    安康也皺眉搖了搖頭:“老奴並未找到阿成。從昨日午間後,就再未尋得他。”


    宋福金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看著安康說:“你多派些人去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也要給我找到他。”


    安康點頭出了殿,看著天空長歎了口氣,以阿成的本事,這時還未見人,應該是兇多吉少了。看來,這事情不簡單,以淩賢妃之力,她身邊還沒人能動的了阿成。這幕後除了興國長公主,宮中必是還有他人相助,這水,看來是越來越渾了。


    除了尋找阿成,首要之事是要先查查自聖人登基後,哪些人是新進的宮,那些不在太後掌控中的人,恐怕不少啊!這皇宮自從換了主人後,從前的鐵板一塊,如今已是鏽跡斑斑,自己還需好好守著這榮福殿,好保住太後和公主的安危。安康又迴頭看了一眼榮福殿的朱紅大門,才轉身快步向遠處走去。


    兩個時辰後,安康站在阿成的屍身麵前,麵色凝重。


    “安內官,這內侍是中毒身亡。”


    安康眉頭一緊:“中毒?”


    王太醫點了點頭:“他眼唇烏青,正是中毒的症狀。不過這毒是如何下的,老臣就不得而知了。”


    “毒針!這都看不出,真是不頂用啊!嘖嘖嘖……”一聲不太正經的調笑不知從何處響起。


    “誰?”王太醫和侍衛紛紛嚴陣以待。


    安康聽見這聲音反而笑了:“潘先生,您就不要嚇人了!”


    隨著哈哈一聲大笑,一個矮小的邋遢身影從房頂翻身而下,正是潘扆。


    “潘先生怎會在這裏?”安康笑著上前問道。


    潘扆湊近安康挑眉小聲道:“我去給我那小徒兒送壽禮,無意間聽見了你和太後的對話,又看你神色不安的離開,這才一路跟著你,純屬好奇,好奇,哈哈哈。”


    安康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反應過來看著潘扆問道:“先生剛才說是毒針?”


    潘扆點了點頭,走到阿成的屍身前,扯鬆了他的領口,指著脖子說:“喏,這兒呢!”


    眾人紛紛上前,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了那上麵細細的三個針眼。王太醫急忙從藥箱中取出一塊磁石,對著針眼處來迴吸了半天,才吸出三根極細的金針,用帕子包了,遞給一旁的安康。


    “確是毒無疑,聞著味道,似是鉤吻。”王太醫說道。


    安康接過金針看了看,又抬頭看著潘扆問道:“先生可能看出這是哪家的功夫?”


    潘扆搖了搖頭:“武林中雖也有使金針為暗器的門派,比如天醫堂,可人家要高明多了,出手的金針能分別刺入眉心、膻中和鳩尾三大死穴,中者當場斃命,何須用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武林正派可是不屑用的。”


    安康聞言,眉頭越皺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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