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楓兄長,勞煩你帶英姨和阿嫂她們去對麵那間房休息。”李弘茂進門前冷冷看了一眼門外的鬧劇,進門後又看見和自己妹妹站在一起的蕭文正,雖氣不打一處來,可還是要先行安頓好劉家人才好。


    等到房間裏隻剩下幾個小輩兒,李弘茂才坐在凳子上,看著滿臉通紅的蕭文正淡淡的說道:“怎麽迴事?”


    這時,剛才在外麵打架的幾人中,江知謹和周效因為擔心好友蕭文正,也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正好聽見李弘茂的問話。


    “二……”正要開口的江知謹看見現場還有外人在,於是又改口道:“二郎,今日之事是我們不對,驚擾了眾位,要怎麽罰,你說就是。”


    “阿兄!”望舒看見江知謹和周效臉上也青了幾塊,忙拉著李弘茂的袖子晃了晃,“阿婆和英姨都沒事的,明秀阿嫂也沒事,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蕭文正是被人打了才不小心撞進來的,他已經道了歉了。”


    李弘茂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知道她一向心軟,於是安撫的拍了拍妹妹的手說:“阿兄沒說要罰他們,隻是問問到底出了什麽事,竟能讓他們幾個官家子弟在一家酒樓當眾大打出手。”


    江知謹感激的看了一眼望舒,想了想還是解釋道:“今日,我父親在三層定了春江廳,帶著我母親和兄長們一起來用膳,我上樓時看見宋應超幾個和阿效,還有文正正在爭執,就過來看看。還沒說幾句,陳傑就先動了手,還推了文正,他沒站穩,就摔進了這間房。”


    周效也氣哼哼的開口道:“都是他們不講道理!因為蕭家伯母大壽,文真兄長從廣陵迴來了,我六兄就說趁著上巳佳節一起聚聚,還提前訂好了旁邊的房間,可誰知今天來的時候,卻發現被人給占了。講道理也不聽,現在他們還在那邊僵持呢。兄長讓我們幾個小的先出去,等他們解決好了再進去。結果剛出來,他們就陰陽怪氣的,沒說幾句又先動了手。”


    “太欺負人了!”望舒在一邊氣憤的叉著小腰。


    李弘茂好笑的瞥了一眼義憤填膺的望舒,又看著蕭文正問道:“你是怎麽和我妹妹認識的?”


    “啊?”沒料到李弘茂會問這個問題,蕭文正傻了眼,看了眼望舒,撓著頭說道:“之前有一次,也是被宋應超他們幾個欺負,嗯……”蕭文正實在不知道在外麵要怎麽稱唿望舒。


    “三娘當時也是替我們打抱不平,還幫我們叫了大夫治傷。”江知謹接口說道,“那時候還小,好像是三年前吧。再後來的幾次宴會,也見過三娘幾次。”


    李弘茂點點頭,這些經常隨祖父或者父親參加宮宴的官家子弟認出望舒並不意外,不過自己的妹妹竟然稱唿為“朋友”的,自己作為兄長,還是要問問清楚的不是嘛。


    不過半天了,外麵那四個還磨磨蹭蹭的不肯進來,李弘茂皺了皺眉,衝著李從嘉使了個眼色,李從嘉立刻跑到門口,衝著外邊招了招手。不一會兒,宋應超帶著馮家兩兄弟,還有陳傑和查適,一步一挪的蹭了過來。


    宋應超看著李弘茂,滿臉堆笑的說:“二公子,今日在這裏也能碰見,真是緣分啊!”


    李弘茂聞言差點兒沒樂出聲,心裏想的是“宋齊丘那樣的狐狸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孫子呢!”


    “確實是緣分不淺,我妹妹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誰知道飯還沒吃呢,你們打個架都能打擾到我妹妹,也是巧了不是!”李弘茂笑著撣了撣袖子,不經意的語氣卻讓宋應超極為尷尬。憑他祖父的威名,外麵誰不給他幾分麵子,被這樣不冷不熱的嗆聲招待,已經好久沒遇到了。可沒辦法,誰讓嗆他的人身份不同呢?此時也隻能賠著笑臉應付著。


    不過對著宋應超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當李弘茂將目光移向馮文誌時,卻有些頭痛了,畢竟這馮文誌是自己老師馮延巳的長孫,也是姑姑建昌公主的侄子,這樣的情況,還是要給些麵子的。


    於是,李弘茂越過了馮家兄弟,轉而看向了陳傑:“就是你撞的蕭二郎吧?”


    陳傑頭皮一緊,紅著臉看了李弘茂身邊的望舒一眼,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是……是地麵太滑了,對,是地麵太滑了!我一時沒站穩,才不小心的推到了蕭文正。”


    江知謹和蕭文正聽見陳傑的迴答,同時不顧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周效也驚訝的大張著嘴巴,不認識一般的看著陳傑。就連和陳傑一向在一起玩的宋應超和馮文誌幾人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了起來,看稀有動物一樣的看著陳傑。


    這是,什麽,爛,借口。


    而且,這樣的爛借口竟然是從平日裏最莽撞的陳傑口中說出來的!按照他一貫的性格,他此時不應該說的是:“就是我撞的!怎麽著吧?”


    望舒聽見陳傑的迴答,愣了一下,下一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瞬間打破了屋子裏已經尷尬到極點的氣氛。


    看到望舒笑的肩膀都抖了起來,陳傑的臉更紅了,雙手還局促的往衣擺上蹭了蹭。


    看了整場鬧劇的劉承樺眉頭一挑,看了看望舒,又看了看陳傑,心裏頓時了然:“沒想到,這江南的小子還挺早熟啊!這才多大,就知慕少艾了啊!”劉承樺先是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在對方瞪過來的目光裏感歎的嘖嘖了兩聲,然後上前拍了拍李弘茂的肩膀說:“好了,不過是小孩子打鬧,也沒出什麽大事!放他們迴去吧,你不是還想留他們在這裏吃飯吧?”


    李弘茂迴頭瞪了劉承樺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正準備揮手讓幾人迴去,忽然聽見隔壁的門打開了,還傳來一聲憤怒到極點的聲音:“查元賞!你還要不要臉!就你那花花公子的響亮名頭,還妄想娶我妹妹!我告訴你,休想!”


    “哎呦!別急嘛!我看你們那麽想和我們一起吃這頓飯,不是想著那怎麽也得有點兒關係才行麽!我娶了你妹妹,那咱們不就是一家人了嘛!如此的話,這間房讓給你們又何妨。”懶懶散散、流裏流氣的聲音傳了出來。


    周效一聽這話,立刻氣紅了小臉,也顧不上這邊的官司了,立刻就往外衝去。


    “就憑你!娶我阿姊?你做夢!”


    “小阿效,叫聲姊夫,我聽聽。”


    “你混蛋!你不要臉!你做夢!”這是周效快要被氣哭出來的聲音。


    江知謹和蕭文正聽見好朋友的聲音,急的想要衝過去幫忙,卻無奈李弘茂還在這裏,兩人此時不約而同的求助似得看向了望舒。


    “阿兄,這人是誰啊?怎麽說出的話聽著這麽惹人厭煩啊!”望舒抬頭看向了李弘茂,“我們過去看看吧。剛才那個小郎君都快被氣哭了!”


    李弘茂點了點望舒的鼻尖,站起身拉著她往外走去。其他人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


    “你們三個就別過來了,從度,帶從嘉和承栩迴那間房。”李弘茂迴頭衝著李從度交待了一句,“和程喻說一聲,我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就帶望舒過去。”


    李從嘉看著眾人的背影,也想過去看看,卻被李從度拉住了胳膊:“哎呀,我們也去看看吧。”


    李從度搖了搖頭:“二兄交待了,讓我們迴去等。我們過去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添亂。”


    劉承栩雖然也想過去,但看著李從嘉還是開口勸道:“是啊,我們先迴去,和程阿叔說一下情況,萬一一會兒弘茂兄長需要幫忙呢,程阿叔也好有個準備。”


    李從嘉無奈,隻能跟著二人往對麵的包房跑去。


    這邊的李弘茂幾人剛走到隔壁門口,就從裏邊甩出來一件東西。李弘茂抱起望舒一個錯步躲開了,隨著一聲清脆的落地聲,眾人才看清,一個茶盞已經碎成了一片。


    李弘茂將望舒放在劉承樺身邊,黑著臉走了進去。


    “我道是誰這麽大脾氣,大好的日子非要在這裏掃興,原來是你啊!”李弘茂進去後,也沒管其他人,直接自顧自的坐到了桌邊,還給自己倒了杯茶,“陳燾,剛才那茶盞,是你的傑作吧?”


    查元賞看見李弘茂的時候,就要進口的酒水都灑了出來。隻有旁邊一身靛藍錦袍的少年,還淡定的坐在那裏,隻是抬眼看了一眼,轉著手裏的酒杯,輕笑一聲說:“我不過是自衛罷了,不擋了出去,那茶盞就砸到我頭上了。怎麽?是砸到你了麽?哎呀,那我可不是故意的,你不會怪我吧?你也是,金枝玉葉的,不在家裏好好待著,跑出來幹嘛呢?”


    金枝玉葉?查元賞好懸沒再吐出口酒來!


    “嗬嗬,二公子好雅興啊,相請不如偶遇不是?既然我們在這裏見了,那就是緣分啊,二公子不知能否賞光,和我們一起吃杯酒,如何?”查元賞怕陳燾再說出什麽驚世之言,急忙陪笑說著。


    “哦?一起?”李弘茂笑著看向了查元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間房是周家郎君訂下的吧,怎麽就成你們的了?”


    “還有這樣的事?那定是店家記錯了,這房明明是我先定的。”陳燾眼睛也沒抬,敲著桌麵淡淡的說道。


    “你胡說!”周效生氣的擠到了人前,“明明是我家兄長定的,店家都說了,他們攔不住,你們非要進來。”


    “就算當真如此,那也是店家的錯,讓他們再給你們找一間吧。”陳燾漫不經心的說道,“還是說,二公子要管這閑事?你想怎麽管?攆我們出去?”陳燾忽然身子前傾,單手托腮,笑著看向了李弘茂。


    “這有段日子不見,你這臉皮的厚度是又添了不少啊?”李弘茂也眯起眼睛笑著看向陳燾。


    “是嗎?過獎過獎!不過你這愛管閑事兒的毛病也加重了不少啊!”陳燾笑著迴應,絲毫沒把眾人譴責的目光看在眼裏。


    “你這個人,真是不講道理!”一聲清脆又響亮的聲音突然響起,“這房既是別人訂下的,就不該強取豪奪,你若實在沒有房間可用,大可好言相商,周家兄長是君子,看你態度誠懇,說不定就答應了。可你如今這樣,不但雙方都不能好好吃飯,還累得許多旁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情,你非要做來幹嘛呢?”


    房中眾人此刻都安靜了下來,一束束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口剛剛擠進來的望舒身上。


    在望舒身後擠進來的劉承樺對著不讚成的看著自己的李弘茂,尷尬的笑了笑。自己也不想摻和啊,誰知道望舒甩開了他的手,憑著個子小,輕易的就擠了進來。


    “三娘,你和劉家兄長先出去,好不好?”李弘茂不願意讓妹妹也參與進這場紛爭。


    “那你倒是說說,我應該做什麽呢?”陳燾也不管李弘茂,好奇的看著望舒問道。


    “古人說過: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望舒認真的看著陳燾,“做錯了事不要緊,隻要改了,就是君子。”


    陳燾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卻在眾人都沒想到的某個瞬間忽然停止,緊盯著望舒一字一句的說道:“誰告訴你,我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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