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一屁股坐迴了寶座上,口裏喃喃的念叨著:“斬草要除根,避免春風吹又生……”


    楊義也沒有叫醒他,就讓他在那裏嘮嘮叨叨的念著,讓他念個自然醒,他自然就會明白了。


    良久之後,李淵才從自己的意境中醒來,盯著楊義低喝:“朕是讓你助朕奪迴帝位,不是讓你來教訓朕的!”


    “我沒有教訓太上皇陛下的意思,隻是想讓太上皇陛下明白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


    “何解?”


    “據我所知,當年是陛下建議你在晉陽起兵的,對不對?”


    “不!是朕要起兵的,是朕要起兵的!因為他是朕唯一……不對,他是在朕身邊最能說得上話的兒子……也不對,不管了,朕找他商量,隨帝楊廣被宇文化及囚禁,是朕要起兵勤王……”


    “太上皇陛下,你難道忘了我的身份了?不用你否認,我是知道真相的!”


    李淵愣愣的看著楊義,他是把楊義天神的身份給忘了,所以才語無倫次的爭辯,為的是掩蓋他心裏的齷齪。


    見李淵半響沒說話,楊義才接著說道:“我說你聽,如果有哪一句不對?你再糾正。”


    見李淵還是沒動靜,楊義便接著往下說:“你出身北周關隴貴族,襲封唐國公,深得隋文帝和文獻皇後垂愛,千牛備身起家,後出任太原留守。


    是當今陛下和裴寂,早就謀算好了起兵事宜,並勸你於晉陽起兵,但你並未同意。陛下沒辦法,隻得派裴寂用酒將你灌醉,然後將晉陽宮內的皇妃拉到你床上,讓你撿了個便宜,你迫不得已才同意起兵。


    你為了穩住陛下的情緒,開始空口許諾,等奪下長安城登基為帝之後,便冊封陛下為太子。這件事讓陛下如打了雞血一般,打仗身先士卒,全然不將自己的性命當迴事,而隻是為了你那一句立他為太子的空話。


    太原兩位副留守見你們瘋狂的招兵買馬,他們早就料到你們要造反,所以他們想要去長安告你們一狀。又是陛下安插的人知道了消息,才沒讓你們的事情敗露,並險之又險的攻取長安。


    你擁立楊廣之孫為帝,遙尊楊廣為太上皇,自稱為大丞相,加封自己為唐王。後來你得知楊廣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殺,你便迫不及待的逼年幼的皇帝禪位,才建立了唐朝,年號武德。


    武德三年,為了盡快剿滅王世充,你又命陛下掛帥,並許諾剿滅王世充之後,將改立他為太子。這讓陛下又一次為了自己的前途,幾乎九死一生的拚搏,要不是得到少林寺的十三棍僧相救,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是當剿滅了王世充之後,你又食言而肥了,隻賜了千斤黃金,封了個天策上將就不了了之了。本來陛下並無爭儲之心,是你讓他有了這個心思,才弄得今天這個結果。不知我說得對否?”


    “那他為何要殺死兄弟之後,還要殺死侄子十人?”


    “剛才臣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難道太上皇陛下又忘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就是斬草要除根!同理,如果當初是建成太子贏了,他也會這樣對待陛下的,絕對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可他為何要囚父?難道不知道,朕是他的父親嗎?”


    “太上皇陛下,你何時見他囚父了?你已退位兩年了吧?但你還在太極宮裏住下去,他並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他何時逼迫過你讓出太極宮?”


    “朕除了在這偌大的太極宮內,哪裏都去不了,太極宮內是朕的天下,但太極宮外卻是他李世民的天下!”


    “太上皇陛下又錯了。”


    “朕錯哪了?”李淵氣急敗壞的對楊義怒吼。


    “太上皇陛下請想一想,陛下是掌管天下不錯,但你卻掌管著陛下。這天下還是你的,隻是職責換了下而已。”


    “你…你是李世民派來勸朕離開太極宮的,對不對?他想得倒美,朕死也不離開,朕就是死也要死在太極宮裏。”


    “太上皇陛下,你還要點臉不?昨晚是誰打了臣的悶棍,然後將臣扛來這裏的?”


    李淵語氣一滯,說不出話來。


    東宮內,李世民背著手在原地走來走去,甚是著急,像是火燒屁股一樣。


    程咬金被李世民晃得眼睛都快花了,但他自己卻不敢埋怨。等李世民走到他麵前時,他便來了精神,就要說什麽話,但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靖見他這個樣子,恨不得踹他一腳。他連忙安慰李世民:“陛下請寬心,楊小子應該不會有事,或許他是為了看日出,走到了驪山山頂。迴來時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華清宮,然後被華清宮的守衛抓了起來,陛下不妨派人去華清宮先詢問一下。”


    李世民瞪了李靖一眼:“偌大個驪山,就你這樣的身板,從金溝口走到驪山頂上,你都得歇力好幾次,更何況他有傷在身!你怎麽想的?”


    李靖一陣尷尬,閉嘴不言。


    李世民又開始踱起步來,但細心的長孫無忌像似發現了什麽似的,在殿裏東張西望的。


    踱步的李世民,也發現了長孫無忌這小動作。忙問長孫無忌:“輔機啊,你東張西望的看什麽呢?”


    “陛下,臣想問,您身邊那老宦官哪去了?昨天議事時還看到在這裏。”


    “哦,你說阿福啊!阿福自稱病了,還讓他的弟子來跟朕請了假。”


    長孫無忌聽了沒什麽表示,但他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一個,站在柱子邊的小宦官身上。那小宦官如今渾身發抖,冷汗直流,像是得了病一樣。


    李世民也隨著他的眼睛看去,把那小太監看的渾身直發毛,一副將要哭的樣子。


    沒過多久,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部落在了他身上。承受了巨大壓力的小宦官,這時候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李世民眉頭皺了皺,也沒有什麽表示。但長孫無忌就不一樣了,他細心的發現,這個小宦官像是有什麽事情似的,跟見了官的犯人一模一樣。


    長孫無忌決心去詐一詐他,當他走到小宦官麵前,一副居高臨下神態,厲聲大喝:“快說,你們把楊義藏哪了?”


    “陛下饒命啊!抓走楊義不關奴婢的事,是阿福師傅親自指揮的,此事與奴婢無關……”


    聽到這話,李世民趕忙跑了過來,抓住小宦官提了起來:“快說,楊義他現在在哪裏?他要是少了根汗毛,朕把你剁碎了喂虎!”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小宦官嚇得渾身發抖,大小便失禁。一股濃濃的味道,頓時在整個大殿內彌漫開來。


    李世民見了,不由皺了皺眉頭,他非常厭惡的鬆了手,走到一邊去了。


    長孫無忌見李世民走到一邊,他自然而然的擔起這個事:“說吧!楊義現在在哪?某也不用說其他的了,說出來饒你不死。要是被某查出來,將你丟虎園那是便宜你!”


    “齊國公饒命,我說我什麽都說。”


    “快說!”長孫無忌厲聲大喝,把那小宦官又嚇得渾身發抖。


    “阿福師傅,是太上皇的人!”小宦官說到這裏時,渾身大汗,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長孫無忌走了迴來,恭敬對李世民說道:“弄清楚了,楊義那小子極有可能在太上皇那裏。”


    李世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身邊的程咬金和李靖急忙將他扶了起來。替他拍著背,揉著肩,安慰著他。


    李世民平複了一下心情,急忙大喝:“來人,擺駕太極宮!”


    太極宮內,李淵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下來,他正盯著楊義看。楊義也在看著他,像是打眼架一樣。


    不一會兒,楊義首先開口了:“太上皇陛下,你的大勢已去,如今掌握軍隊的,全是陛下的人。即使你複了位,你又能調動得了誰?”


    “朕調不動他們,就把他們殺了,再換一個朕調得動的人,朕就不信了。”李淵眯眯眼,淡淡的迴應楊義。


    “太上皇陛下說得不錯,調不動就把他殺了。可是那些人都不是木頭,你殺了一個後,你便成為眾矢之的,你的皇位還會長嗎?”


    李淵又再一次沉默了。


    “臣想跟太上皇陛下打一個賭,不知太上皇陛下能應否?”


    “怎麽打賭?”


    “太上皇陛下口口聲聲說陛下是為了帝位,才在玄武門殺兄弑弟後囚父。臣就跟太上皇陛下打賭,如果太上皇陛下主動提出搬離太極宮,陛下沒有這心思,並跪下來請罪,算臣贏。如果陛下歡天喜地的要為太上皇陛下修建宮殿,並禮送太上皇陛下出太極宮,那算臣輸,如何?”


    李淵想了會兒:“好,朕答應你。”


    “那就請太上皇陛下,將陛下請來吧!”


    李淵哼了一聲,對身邊宦官道:“把那不孝的逆子給朕叫來。”


    楊義暗暗為自己擦了把冷汗,特麽的,幸好李淵現在性情大變,要放在以前,自己的腦袋早就搬家了。你叫太上皇父親請皇帝兒子過來,你這安的是什麽心啊?


    小宦官出去沒多久,就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匆匆往這邊而來了。


    來的正是李世民,他到殿門口時看到楊義在這,他微微鬆了口氣。但他並沒有進入甘露殿內,而是恭敬地站在外麵,等候李淵的召見。


    李淵看到李世民來了,非但不招唿他進來,而是一副生氣的樣子大罵:“哪個龜孫子在外麵吵吵鬧鬧?還不快給朕滾進來!”


    楊義聽得差點就笑出聲來。罵自己兒子是龜孫子,那你這個老子不就是龜兒子了?


    李世民邁著小碎步,低頭躬身走到李淵一丈處,作揖行禮:“孩兒拜見父親。”


    “哼!你眼裏還有朕這個父親?”


    “孩兒眼裏自然有父親,孩兒不知父親何出此言?”


    “行了,別演戲了,你不累朕卻累了,你迴吧!”


    李世民聽到李淵的話一愣,他沒想到父親那麽快就將他趕走。以往來請安時,都要將自己從頭到腳罵完一通之後,才將自己趕走。


    李世民一指楊義:“稟告父親,孩兒想將他帶走!”


    “朕很喜歡這小子,就留在這裏陪朕聊聊天吧。”


    李世民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下子就慌了神。


    楊義輕咳一聲,眼睛定定的看著李淵。意思是說:太上皇陛下,你忘了剛才與臣的約定了嗎?


    李淵也看了楊義一眼,又將眼睛轉向李世民,然後就這樣定定的看著李世民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李淵才緩緩道:“你登基已兩年了,朕再霸占著太極宮不合適,朕打算搬離太極宮。”


    李世民兩眼一睜,連忙跪下,匍匐在地:“父親說哪裏話?太極宮隻是一座宮殿,有父親在裏麵住,才顯得這裏更加威嚴,孩兒又怎……”


    李淵沒等李世民將話說完,便打斷道:“不必再說了,朕意已決,即刻修建一座新宮殿給朕住,這裏就讓給你了。”


    此時李世民更加惶恐了:“父親請三思,父親乃孩兒之父,理應住在太極宮。孩兒替父親處理國家大事,在東宮處理已足矣,無須再搬來太極宮。”


    “朕已經退位了,如今朕是太上皇,而不是皇帝。你就不覺得,一個皇帝不在屬於自己的皇宮裏辦事,是一種恥辱嗎?”


    “孩兒惶恐!孩兒並未有過,也從未想過搬入太極宮。在孩兒心裏,隻有父親才配住太極宮!”


    李淵聽完李世民的話,嗬嗬的笑了起來。轉臉看向楊義:“天神,你贏了。”


    “太上皇陛下,你又錯了,不是臣贏,而是陛下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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