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廢太子被冊封為秦王的旨意下來了,同樣下來的,還有他的封地寧夏,皇帝已經下令,讓他盡快帶著一家老小啟程。


    “寧兒還這麽小,哪裏經得住長途跋涉呀……”聖旨一下,秦王妃齊錦玉就忍不住抱著孩子痛哭流涕,心酸無比。


    她的兒子滿打滿算才四個月,這馬上就要進入冬季了,這麽瘦弱的身子骨,哪裏能經得住長途跋涉?萬一路上生病了,那可是很容易就夭折的。


    “殿下,殿下!”齊錦玉不甘心,抱著孩子跑去找太子,一見麵就撲通一聲跪下來,哭著祈求道:“求求您了,您去求陛下吧!能不能讓我們在上京過完最後一個年,再出發去寧夏啊?這麽冷的天氣,孩子受不住啊!”


    自從齊錦玉派人散播流言,把芳若二嫁蘇恆的事情捅出去之後,賀燕青狠狠的將她咒罵了一頓,就再也沒見她的麵,如今看到她這個樣子,眼裏已是毫無波瀾,沒有半點感觸。


    “殿下,殿下,您聽到臣妾說的話了麽?”齊錦玉求了半天情,見秦王始終無動於衷,忍不住開口問道。


    秦王終於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淚水連連的臉上,沒有半絲心疼。


    他聲音毫無波瀾的開口:“父皇旨意已下,耽擱不得,孩子的確是嬌嫩,經不得車馬勞累,不如就將他留在上京吧!無論是交給你爹娘照看,還是交給父皇派人撫養,都可以,等過了一歲,再派人接他迴寧夏……”


    “不行!誰都不能將我的兒子從我身邊奪走!”齊錦玉猛然打斷了他,不停搖頭。


    秦王不由的有些生氣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如何?你若是想要陪著孩子一起留在上京,隨便你!你去找父皇說吧!“


    說完,便再也不理會齊錦玉,轉身離開了。


    齊錦玉一個人呆呆的趴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眼裏盡是悔恨。


    她後悔了。


    當初不應該派人散播芳若還活著,嫁給蘇恆的消息,這一弄,非但沒能讓芳若名聲掃地,在上京呆不下去,她自己與太子微弱的感情卻徹底的沒有了。


    如今,太子看她的目光,除了冷漠,就是厭惡。


    齊錦玉每次看到他這樣的目光,就感到無盡的悔恨。


    都是她的錯!


    “王妃,別想那麽多了,還是趕緊想辦法,我們到底要不要去寧夏?”齊錦玉身邊的嬤嬤急切的問道。


    “這……容我好好想想。”齊錦玉心裏有些混亂。


    看到她這個樣子,跟在她身邊的嬤嬤丫鬟們,一個個都動了心思。


    寧夏那麽荒涼的地方,哪裏能比的上上京繁華!待著舒服!她們倒黴,跟著這位姑奶奶,非但沒能在宮裏享受榮華富貴,反而還要跟著一起去寧夏那麽偏僻荒涼的地方!她們才不要跟著一起去!


    倒是要想個法子,離開了才是。


    齊錦玉不知道她手底下的人心思,一門心思的糾結到底要不要跟隨太子去寧夏。


    金尊玉貴長大的她,自然不想去寧夏那樣荒涼的地方,可是她是賀燕青的妻啊!賀燕青是太子的時候,她是太子妃,賀燕青現在是秦王了,她自然也是落魄的秦王妃,不能說秦王去寧夏,秦王妃卻留在上京的道理。


    可是孩子怎麽辦?


    齊錦玉低頭看著才四個月大,還是瘦瘦小小一團,自己曆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兒子,不由的悲從中來,左右為難。


    她到底要怎麽做才好呢?


    無論她怎樣糾結,皇帝的旨意下了以後,秦王離京去封地的事情便有條不紊的一直在布置著,半個月後,齊錦玉再是不願意,她與秦王都要離開京都去寧夏了。


    從此之後,沒有聖旨宣召,一生都不能入京。


    再也不能見到親人爹娘。


    齊錦玉顧不得悲傷,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糾結,到底要不要帶著兒子一起去寧夏呢?


    她糾結了好幾天,最終還是一咬牙,決定帶著兒子一起出發!


    她不能將他一個人留在這上京,人走茶涼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誰也不能保證留在上京,她的父母會善待這個孩子,還是跟著她一起去寧夏吧!就算路上苦點,累點,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怕。


    臨出發的時候,她將兒子包裹的裏三層外三層,一起帶上了馬車。


    這消息很快傳到秦王賀燕青的耳朵裏,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下來,當即下了馬車,趕到齊錦玉的馬車上,不分由說就伸手將孩子從她手裏搶了過去,交給身邊的護衛,吩咐道:“你帶著孩子送去齊國公府,交給國公夫人照看,無論如何這都是她們的親外孫,陛下的孫兒,想必他們不敢怠慢,等一年之後,本王會親自派人來接他迴寧夏!”


    “不要!”齊錦玉大哭著伸手阻攔,結果卻被賀燕青一把攔住了,他冷冷的瞪著齊錦玉,鐵青著臉道:“你害了本宮,害了芳若,難道還想要將本宮的兒子也要害死麽?本宮絕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這臉色,比當初太子知道是她泄露了芳若的消息來見她時,都要難看。


    齊錦玉嚇了一大跳,一時之間竟然忘記發聲。


    等她反應過來時,侍衛已經抱著孩子走遠了,齊錦玉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人都變得焦灼起來,兒子從生下來到現在,一直都跟她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不要啊!殿下!你把兒子還給我……“齊錦玉頓時就跪了下來,哭的聲嘶力竭。


    賀燕青竟然都沒能勸的了她。


    “好吧。”賀燕青見狀,麵色更加的鐵青,今日出發去寧夏,這麽多人都看著呢!齊錦玉卻跟他鬧,真是丟臉死了!


    一瞬間,齊錦玉就好像是迴到了當初被皇帝囚禁起來的感覺。


    他冷冷的看著齊錦玉,忽然開口道:“既然你死活都不想要離開上京,也不願意將兒子交給嶽父嶽母照看,那這樣好了,本宮這就立刻寫一封休書給你,從今而後,你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這樣你就可以留在上京,陪著孩子一起了。”


    啊?這……


    齊錦玉聞言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她明明隻是舍不得兒子啊,並沒有想要跟賀燕青分開的意思,他畢竟是他的夫君……


    可是,休書這樣的話,還是在她心裏激起了無比巨大的波瀾,平信而輪,齊錦玉並不想離開上京。


    她想要留在這繁華的上京,但是這樣的話,卻很難對人啟齒。


    如今太子自己說了出來,倒是比她自己提出來好太多太多。


    既然這樣……


    齊錦玉哭的越發大聲了,用帕子遮住眼睛,哭訴道:“殿下!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妾身永遠都是你的妻……“


    她舍不得上京,可也舍不得賀燕青啊!


    “不用說了,我給你休書就是。”


    賀燕青早已經看穿了她的內心,當下冷笑數聲,當即叫人拿來文房四寶,當眾寫下一張休書,交給齊錦玉道:“行了,你別哭了,帶著這休書迴去吧!這樣你跟你的兒子永遠都不會分開了,本王一個人去寧夏也挺好的。”


    “不,不,殿下……妾身不想離開你……”齊錦玉聞言大聲哭著,不停搖頭。


    賀燕青懶的看她做戲,當下不耐煩的將休書塞到齊錦玉的手裏去,然後便轉身領著他的人出發離開上京。


    齊錦玉果然沒有跟隨他們一起出發。


    她哭哭啼啼的拿著那休書,目送著賀燕青一行人離開,然後便失魂落魄的迴了齊國公府。


    齊國公夫婦早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見她迴來微微歎息了一口氣:“這樣也好,你跟著秦王去寧夏,不知道過的是什麽日子,和離了也好,從此帶著孩子迴你從前的院子裏去住吧,在這國公府裏,還沒有人敢欺負你。”


    “是,母親,”齊錦玉心情有些低落。


    “走吧,娘帶你迴院子。“齊夫人歎息一聲,上前握著女兒的手。


    ……


    秦王去了寧夏,上京裏頓時一片太平。


    賀齡君這一胎因為沒有心事,心情舒暢,再加上蘇晏與顯兒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皇帝還隔三差五的派人來探望她,給她送各種各樣宮中的吃食點心,變著法的討她開心。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賀齡君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才五個月而已,她的肚子竟然比別的孕婦身懷足月孩子還要大。


    碩大的肚子讓賀齡君難受無比,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蘇晏擔憂無比,當即去請太醫來診脈。


    “太醫,情況如何?公主還好麽?孩子……還好麽?”太醫在把脈的時候,蘇晏一臉緊張的問。


    “你別說話。”太醫一臉嚴肅的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安靜。


    蘇晏立刻住嘴,越發擔憂的看著這一幕。


    好久,太醫才鬆開了手,然後笑著看向蘇晏:“世子不用擔心,公主與孩子都很好,沒有什麽問題,還有一個大喜訊要告訴世子,公主這一胎,懷的是雙生兒,因為是兩個孩子,所以肚子才會這麽鼓……”


    “雙胞胎!”賀齡君與蘇晏聞言,都大吃一驚。


    賀齡君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祖上有生過雙胎的麽?這種事情很少見啊,怎麽會……”


    “沒有啊。”蘇晏聞言一臉喜悅,聞言搖搖頭道:“國公府裏沒有過這種情況。”


    “這是好事情啊。”太醫笑嗬嗬的道:“下官也該進宮去向陛下稟報去了。”


    “太醫慢走。”蘇晏當即親自將太醫送了出去。


    很快,賀齡君懷有雙胞胎的消息,便傳遍了國公府上下。


    秦氏第一時間就趕來了,看著賀齡君大腹便便的樣子,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公主總算是可以圓我的遺憾了……“


    “遺憾?什麽遺憾?”賀齡君聞言驚訝的看她一眼。


    “瞧我,都高興糊塗了!”秦氏聞言忙道了一聲抱歉,看著賀齡君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的樣子,她頓時歎息一口氣,眼睛裏微微有些濕潤:“其實當年,我生阿晏的時候,懷的是雙胞胎,但是孕期出了一點意外,孩子生下來時,隻活了阿晏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


    “這麽說,母親您當年懷的也雙胎,難怪啊……”賀齡君恍然大悟。


    “是啊!”秦氏伸手擦擦眼淚,一臉欣慰的看著她道:“現在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賀齡君連忙點頭,並且握住了秦氏的手:“放心吧,我這好好的,怎麽可能會出事?”


    事實證明,的確是不能說大話。


    第二天,秦氏迴去國公府忙碌的時候,賀齡君百無聊賴的在公主府裏閑逛,忽然一個丫鬟趁著雲清不在,一頭朝著賀齡君的肚子撞了過去!


    “公主!小心!”


    在這關鍵的一瞬間,小翠一把扔掉自己手裏的托盤,撲上去一下攔在賀齡君麵前。


    那侍女被小翠推開,撞到了一旁的樹上,撞的頭破血流的,她還想要繼續撲過來撞翻賀齡君,但是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雲清迅速趕到,一腳就將她狠狠的踹在地上,啪的一鞭子甩過去,差點沒將那侍女給抽死。


    “說!誰派你來的!竟然敢暗算我們公主!”雲清捏著那宮女的下巴,惡狠狠的問。


    “六公主不是很厲害麽?你們猜啊!”那侍女嘴角鮮血直流,聞言衝著雲清冷笑一聲,呸的吐了一大口,倒地身亡。


    賀齡君:“……”


    “真是晦氣!”雲清躲過她的口水,恨恨的又在那侍女身上抽了一下,隨即起身神情凝重的道:“公主,看來咱們府裏麵需要好好檢查一下了。”


    賀齡君驚魂未定的點點頭。


    “快!快去請太醫!”雲清連忙吩咐人去請太醫,又迴頭心疼的看一眼被撞的臉色發白的小翠,問道:“你沒事兒吧?”


    剛剛要不是小翠,賀齡君肯定躲不過去,她跟孩子們可就危險了。


    那個侍女簡直是該死!


    雲清恨不得再狠狠的抽其一頓鞭子!


    好在啊,太醫來檢查過後,確認賀齡君與孩子都沒事,隻是受了一點點驚嚇,有些動了胎氣,隻要好好吃藥就沒事了。


    等蘇晏下午迴府,一聽說這件事臉都下白了,當場就派人去將秦氏叫來,讓她幫著調查整個公主府,將身份存疑的人都攆出去。


    他自己則是專心調查那個侍女。


    幾天後,真相調查出來了。


    那個侍女的姐姐,原本是在七公主玉嫻的府邸裏當差,是玉嫻的貼身侍女,玉嫻死了以後,那侍女流落在外,她與玉嫻同仇敵愾,主子死了也要完成她的遺願,知道自己妹妹在公主府裏當差以後,便買通了她,偷偷潛伏在公主府裏,見到賀齡君落單,便拚著一死為自己的舊主子報仇。


    結果,因為小翠而功虧一簣。


    “沒有想到啊,玉嫻都已經死了這麽久了,竟然還這麽陰魂不散。”


    賀齡君聽到調查結果之後,不勝唏噓。


    眼看著蘇晏與秦氏都一臉憤怒,她無奈的歎息一口氣,道:“算了,玉嫻都已經去了,這件事就當我們倒黴,好在沒有釀成大禍,算了……”


    話音未落,忽然就看到蘇晏紅了眼圈,有眼淚從眼眶之中奪眶而出。


    賀齡君見狀頓時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與蘇晏夫妻好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哭。


    “你可知道,那個侍女要的是你的命!你懷著身孕,月份都這麽大了,如果被她撞了,不光光孩子保不住,你自己也會……”


    一想到那個場景,蘇晏便緊張的無法唿吸。


    真的是要感謝小翠,救了他們一家人的性命!


    賀齡君:“……”


    仔細想想,當時的場景的確是很令人後怕,她輕輕咳嗽一聲,看了一眼身邊的秦氏,見她眼眶也是紅紅的。


    “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賀齡君無奈,隻得挺著大肚子安慰他們兩個人:“隻要我們將府裏的人肅清,查探清楚,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光是這樣也不行。”蘇晏一把擦掉眼淚,正色道:“從今而後,雲清必須時刻不離的守在你身邊,不許離開!我也不會再出府去了,就守在你身邊!”


    他今日是出門去買賀齡君最想吃的荷葉糯米雞,才出去了一趟,結果迴來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都怪他!當初應該派個丫鬟出去買的,他幹嘛要自己去呢?蘇晏想到這裏,無比的後悔。


    好在賀齡君與孩子無事,如果有事,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啊?那我豈不是沒有一點私人空間了?”賀齡君聞言,頓時發出一陣哀嚎。


    想想以後,無論是吃飯睡覺,還是出門散步,身邊都有人跟隨,賀齡君就有些頭疼。


    其實,完全可以不用這麽小心的……


    與那個侍女有關係的人,不都已經攆出府去了麽?


    “不行!必須要這樣!”蘇晏一臉嚴肅的看著她,認真道:“齡君,總共也沒有幾個月了,你忍一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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