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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西芷信守承諾,陸璿的賭約也算是贏了,容謊心中的自責和愧疚感這才略微減輕一些,隨即開口問及:“所以阿璿與西芷姑娘的賭約究竟為何?”


    陸璿猶豫,可事已至此,也總不能一直瞞著他這位當事人,醞釀了許久她方才應道:“我想請醫仙前輩幫表兄醫好雙腿。”


    聞言,容謊霎然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片刻之後更是陰沉下臉色拒絕陸璿:“不必了,我早已經習慣了,無須表弟為我費心。”


    語罷,也不管陸璿如何勸阻,容謊已然一副不快的模樣從眾人眼前離開。


    陸璿不由地心急,顧桓禮更是為容謊方才傲慢又不體諒的態度感到慍怒。


    沒有人能看明白容謊心中真正的想法,倒是西芷這個與他萍水相逢之人,對他的內心活動看得真真切切。


    “殿下,陸大人,我看你們不如先迴去吧,容公子那邊,或許我可以試著勸上一勸。”西芷如是說道。


    陸璿頓時又驚喜又感激,將容謊暫且拜托給西芷,她方才離開。


    另一邊,容謊一路迴到西芷為他安排好的廂房,這幾日他急於煉製蠱蟲,都未曾得空進來過這裏,沒想到初次得見自己的住處,竟然是負氣躲避過來。


    可容謊氣的從來都不是陸璿,而是他自己。


    他氣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廢人一個還要連累的陸璿為了他與旁人立下賭約,恨自己無論過了多少年,在她身邊都永遠隻是個拖累。


    這樣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容謊簡直恨不得能有武功、一掌便將這雙看似毫無傷痕的腿徹底廢掉、眼不見心不煩。


    彼時,送走了眾人,西芷方才走到容謊房門口:“容公子,方便容我進去打攪片刻嗎?”


    其實容謊此刻是不想麵見任何人的,可這藥王穀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客人將主人拒之門外,於情於理都是不合規矩的。


    容謊隻好應聲準許西芷進來,她這才走到容謊跟前。


    “姑娘也是來勸我醫治這雙廢腿的嗎?”容謊先發製人地朝西芷問道。


    西芷卻搖頭:“給你醫治雙腿不過是我欠陸大人的賭約罷了,你醫或不醫於我都無兩樣,反正白費的不是我的心血。”


    聞言,容謊心中的愧疚感更加強烈。


    可在西芷看來還遠遠不夠,她隨即又補充道:“容公子,你可知道陸大人此番若輸給我會是什麽代價?”


    容謊也好奇此事,聞言隨即抬眸。


    西芷這才盯著他的雙眸堅定道:“十年,她答應我,若輸了便在藥王穀做十年藥童、十年之內不得離開藥王穀半步。”


    “用十年自由換我這雙廢腿?”容謊簡直又震驚又惱怒。


    見他這副模樣倒也在西芷的預料之內,她沉默了一陣方才又開口:“今日之事容公子難道就不覺得遺憾嗎?若你雙腿健全,以你的學識才智,難道還會輸給兇王嗎?”


    說起輸給顧桓禮,容謊便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西芷趁勢說下去:“若容公子雙腿健全,必然可以創出一番大事業,到時便可與陸大人比肩而立,難道這不是容公子想要的嗎?”


    都說心悅一人時最易看出他心係何人,西芷與容謊雖結識不過數日,可他心中藏著何人、所為為了何人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聽到西芷這一番話,容謊果然心生動搖:“可我這腿殘廢多年,如今恐怕早已藥石無醫了吧。”他歎了口氣、滿眼失望。


    可言語之間卻將自己想要醫好腿疾的真實心思在西芷麵前暴露無遺。


    西芷這才開口:“我瞧過容公子的雙腿,外在看來早已無礙,至今都站不起來乃是裏麵的經絡受阻所致。”


    容謊點頭:“這我自然知道,外傷易治、內傷難醫,我實在不願再冒險嚐試、到頭來讓自己空歡喜一場。”


    見此,西芷連忙對他所言表示否認:“我藥王穀世代行醫,其實容公子的腿疾在我看來並非難事。”


    聞言,容謊霎然眼前一亮:“姑娘此話當真?”


    西芷點頭、斬釘截鐵道:“隻要容公子願意相信我,我必然對容公子的雙腿負責到底。”


    普天之下誰人不知藥王穀醫術卓絕,可活死人、肉白骨,若連他們都想不出辦法,容謊這雙腿才算得上是真的藥石無醫了。


    揣著這樣的想法,容謊當即應下,權當是對這雙廢腿做最後一次嚐試了。


    說服了容謊,西芷隨即派人知會陸璿,她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翌日,陸璿放心不下容謊,一早便朝著藥王穀過來。


    彼時,西芷已然將治療容謊傷勢的一應設備準備齊全。


    見西芷準備就緒,陸璿隨即朝她俯身:“勞煩前輩了。”


    西芷也不迴話,隻朝陸璿微微一笑,而後便走到布置好的白色幔帳後麵。


    “容公子,你腿疾多年,裏麵想必有不少壞骨殘留,恐怕阻塞經絡,故而我需要先替你除去壞骨。”西芷將自己的想法悉數告知容謊。


    容謊此時已將身家性命全然交托到她手上,她所言之理他亦通曉,見她言及也隻好點頭。


    可反倒是西芷眉宇間現出一絲猶豫,沉默了良久方才開口:“可是壞骨生在體內,我無法將容公子雙腿剖開,故而需要借用一個幫手。”


    西芷邊說邊從一旁取來一個透明的小藥瓶,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慢悠悠地蠕動。


    “這是我仿照血欞研製出來的刮毒蠱,它的行跡如同血欞,但隻會吸食人體內壞死的部分,容公子可能信我?”西芷試探著看向容謊。


    容謊仍舊毫不猶豫地點頭。


    西芷卻仍是顧慮重重:“還有一事,由於此物隻能根據人體經絡活動判斷骨肉好壞,故而麻沸散或許……”


    所以就是要容謊自行承受被蠱蟲啃食的痛苦嗎?


    雖說他這雙腿早已失去知覺多年,可蠱蟲入體,一旦壞骨被其吸收幹淨、要離開人體內之時經過活絡起來的各處都會劇痛難耐。


    容謊深諳個中道理,可此番他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醫好這雙廢腿,好有朝一日能與陸璿並肩於朝野、相伴於各處。


    思慮片刻,容謊的態度反而愈發堅決,一對淩眸堅毅地看向尚在糾結之中的西芷:“姑娘不必再說了,隻要能醫好我這雙腿,再多的苦痛都不足為懼。”


    西芷初見容謊之時,他便如同清風朗月、山嵐流水般溫潤雅正,她從未想過如此看似文弱之人竟會有這般膽識和決心。


    她心中不由地又對他生出一絲敬佩和仰慕,隻是隨之而來的便即將是蠱蟲入體的痛楚。


    隻見西芷將藥品打開,蠱蟲隨即順勢鑽入容謊體內,她自己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如月般光潔俊美的臉。


    少頃,西芷朝容謊問起:“容公子可有何感覺?”


    容謊搖頭:“並無疼痛之感。”


    這便說明他體內的壞骨仍舊未曾清理幹淨,經絡尚被阻塞無法暢通。


    良久才見容謊臉上露出一抹既似苦楚、卻竟然有些欣喜的顏色。


    西芷不由地心生憂慮,連忙開口詢問:“容公子,你這是怎麽了,可是痛苦難耐嗎?”


    容謊聞言竟笑著搖頭:“不,我的腿,我的腿有知覺了,它能夠感受到疼痛了!”


    聞言,西芷頓時更加心疼,尋常人都是對蠱蟲啃食惶恐不已,容謊卻竟然視之為幸福,當真令人難以想象他這些年究竟是如何在漫長的時光裏煎熬過來的。


    少頃,隨著時間的流逝,容謊體內的疼痛之感愈發強烈,整個身子都忍不住地顫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落下來。


    西芷隨即一邊為其拭去汗水一邊出言安慰:“是蠱蟲要離體了,容公子一定要挺住啊!”


    容謊拚盡僅有的力氣控製著身體朝西芷點了點頭,口中卻忍不住發出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陸璿站在幔帳外麵不明裏麵的情況,隻聽見容謊的喊叫聲她都揪心不已。


    若此番讓容謊受了如此大的折磨,到頭來卻還是沒能讓他擺脫那副輪椅,恐怕他這輩子就真的一蹶不振了。


    陸璿亦存在著這樣的擔心,可眼下已然是箭在弦上,她除了無條件地相信西芷,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良久,裏麵的喊叫聲方才漸漸弱了下去,西芷這才朝外麵開口:“陸大人進來吧。”


    陸璿聞聲連忙汲汲惶惶地衝進來,容謊卻已然因為疼痛而昏厥過去,西芷則在小心翼翼地將那隻從他體內出來的刮毒蠱收好。


    “前輩,我表兄這是……”陸璿憂心忡忡。


    西芷隨即朝她解釋:“無妨,我已為他清理了壞骨和殘血,他隻是耐不住疼痛昏過去罷了,很快便會蘇醒了。”


    “那他的腿,有救嗎?”陸璿又問及。


    西芷臉上卻佯裝出不快:“怎麽,陸大人是在質疑我的醫術?”


    陸璿連忙搖頭否認,西芷這才迴頭看了容謊一眼,平心靜氣道:“放心吧,待他醒來後我便為他施針用藥、一定竭盡全力,直到他站起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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