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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榜日,陸璿起了大早,束好發,正好裝,還沒出門,陸南君便趕過來,急匆匆的。


    “越來越沒規矩了,敲門。”陸璿拍了拍門框,無奈地看了看已經跑進屋的陸南君,甚覺南君才是不拘小節,分明知曉她的女兒身。


    陸南君這才告了聲道歉,拉著陸璿就往外跑,陸璿腳下一打滑,沒穩住差點跌倒,她撒開陸南君的手。


    “急急燥燥做什麽,你這樣,將來怎麽娶婦?”她佯裝生氣,又迴到屋子裏。


    “阿姐,你不著急嗎?馬上放榜了,我們去吧,”他見陸璿喝了口茶,更急了,“再說,你這麽大早起來,不也要是去看榜嗎?”


    陸璿的大事,陸南君比她還著急。


    對陸璿來說,上一輩經曆過一次的事,就算再大,也驚不起她心裏的波瀾,倒不很在意。


    反正都會登科。


    “阿姐努力那麽多年……”陸南君也坐下,看著陸璿束起的頭發,他的阿姐,本不該這樣的,也許什麽時候,她也可以長發披肩,戴那些花裏胡哨的小玩意兒。


    陸璿知道陸南君有時會愧疚,柔聲安慰道:“將來南君也科考,登科,替阿姐分擔,那時候,阿姐也會像普通女子那樣,在家安候南君凱旋。”


    一定有那麽一天。


    兩人在屋裏聊了會兒,府外熙熙攘攘圍了一群人,小廝才來報。


    陸南君聽後,即時高興的不知道該如何,轉頭對陸璿道:“阿姐,他說府外擁了好多人,是想要看——”


    “殿試貢生,南君,我知道我會中。”


    陸南君有些愣,阿姐怎麽會知道?卻沒有多問,因為喜悅包裹著他。


    陸璿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以後南君也要中,知不知道?”


    他比陸璿高一些,臉上表情傻傻的,迅速點了點頭,就要告訴崔氏。


    待陸璿去正堂時,崔氏正張羅著要辦什麽家宴,給丫鬟婆子們都吩咐妥當,陸南君也在一旁笑。


    前世也是這般光景,其樂融融,當然了,如果沒發生後麵的事。


    “夫人,夫人!外麵來了好多人。”年糕麵上有灰,往崔氏身邊拋,小丫頭受了驚,臉色不好。


    陸璿當然知道是誰來了。


    崔氏並不在意,“也許是來看熱鬧的,你中了殿試,許多人都來恭喜呢。”說完,便捏著帕子笑作一團。


    陸璿卻揚眉,冷笑著朝外麵走,果然看到陸習隴。


    真是——陰魂不散。


    “大伯不會是來向我道賀的吧?南君,還不請大伯坐下?”


    陸南君不知所措,搬了張椅子給陸習隴,誰知陸習隴提著椅子腿扔開幾米遠,差點殃及池魚,砸到那些丫鬟小廝們。


    陸璿眨眨眼睛,有些吃驚,陸習隴如何能扔那麽遠?老當益壯也不過如此。


    “大伯好厲害。”她走下台階,臉上是溫和的做派,微風吹氣她束發的帶子,飄揚,淺灰色的衣裳,顯得她越發幹淨脫俗。


    “哼,要我祝賀你?我們陸孺就是因為你,從中作梗,陰險狡詐,才被逐出考場的,現在你卻中了,這是什麽道理?”


    陸習隴本還拿陸清濛的話不當迴事,今日去看榜,陸璿果然中了,這才急急忙忙趕過來鬧事。


    他不能讓陸孺給皇帝告狀。


    碰觸天家的下場,陸府已然試過一次,不想,又第二次。


    陸璿好生奇怪,臉上的溫和沒有了,換上疑惑的麵孔,朝他道:“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就算陸孺在考場,也不會榜上有名,若他能考上,便是其他什麽的貓兒狗兒,也都能考上了。”


    這不是她危言聳聽,故意諷刺,前世她也看過陸孺的文章,那叫一個慘烈,兼職沒辦法審閱,讓人頭疼。


    “你說的是人話?他與你,好歹身出同門,陸璿,你真是好歹毒的心。”


    惡人先告狀,若不是他們設計,讓陸孺用女衣抹黑陸璿,也不會有這樣的鬧劇。


    不可否之,她對庶支,確實算是歹毒,陸璿從善如流,“怎麽,大伯如今才知道我不做人嗎?”


    “我早知道了,陸璿,你就是嫉妒我能與王府攀上關係,你就是嫉妒,恨不得自己女衣去勾引王權貴胄,可惜你是個男人!”陸嬌嬌額頭上還包著紗布,想來上次的傷,還沒好全,估計會留疤,一張好看的臉哭得讓人心疼。


    隻是陸璿不心疼,裝作關切的模樣,問道:“便你陸嬌嬌是個女人,沒了一張臉不也於事無補?”


    有她這樣無心紅塵交易的女子,就有陸嬌嬌那般獻身爬床的賤婢,一半好,一半壞,全都掙不過命。


    被提起臉的事,陸嬌嬌氣得跺腳,要不是幾個小廝圍著陸璿,怕是此時,她已經潑婦般打上去了。


    “你還敢提起這檔事?我告訴你,昶王府那裏,已經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他不會放過你的!”陸嬌嬌嗤笑著,用絲質帕子遮住紗布纏繞的傷處,倒是勇氣可嘉。


    昶王府知道?可笑,怕是王爺知道後,會暗地裏叫人辦了她,拉不上台麵的惡心東西,沒點本事還要學人家,放大話。


    “那就看看王爺是不會放過我,還是不會放過你,以下犯上,勾引皇親,老王爺可比我精明多了。”這些什麽王什麽王的,總歸是跟皇帝沾親帶故。


    怎麽會允許自家子弟,去找陸嬌嬌這樣的花瓶爬床婢?


    陸孺一聽這話,一來庶支被這樣辱罵,窩火,二來也為自己的事,過不去,當即上去揮拳要大。


    幾個小廝攔不住,陸南君紅了眼,眼看著拳頭就要落到陸孺身上。


    “南君,迴來!”陸璿神色一慌,沒想到陸南君會動手,街坊們都瞧著,萬不能動手,朝廷注重文官品行,她不能被抓一點錯處。


    “兄長……可是——”


    “南君,他們就是要誆我們動手,如今我們不動手,便是他們理虧。”


    陸璿勸過陸南君,陸孺的拳頭打了個空,憤憤地看著陸璿。


    她不吃這套,便是陸孺再動手打她,她也不會怕,甚至在小廝的護擁下走向陸孺,瞧了瞧他憤怒的神色,當即笑出來。


    “我說過,會甩你幾條街,如今,你被甩得沒影兒了,還要怪我?”


    就算放他迴去考試,這個滿腦粗暴的人,也不過是白白浪費宣紙,浪費考官閱卷時間。


    陸孺氣不過又要動手,陸璿非但不躲,還笑眯眯地道:“如今我要入殿試,在陛下跟前可是有名字的,我若出了什麽意外,你扛得住?庶支扛得住?”


    就像陳微之說的,真才實學是根本,沒有了這個,多說無益。


    陸習隴仔細思索片刻,確實如陸璿所說,當即命令陸孺不要動手,陸孺聽到陛下,膽子也沒了,悻殃殃地走迴去。


    “大伯還要拿我怎麽樣?還能,拿我怎麽樣?便是我擺了天子的名聲,日後多為陛下分憂也算不負於他,而你們,有何憑據?”


    她收住笑容,麵色很冷,這隻是第一步,她還有那麽波濤洶湧的未來,又怎麽會多費心於這等破事兒。


    相比前世,今生這份與生俱來的高職者的自信與妥當,讓整個庶支在她麵前,不值一提。


    陸璿會找到自己看中的東家,投入門下,去做上輩子,不能做之事。


    陸習隴倒也料到他這份刁難,冷哼一聲離開。


    他也不曾想,陸璿真能成為天子門生。


    ……


    科考,國之大事,多少王侯將相,宰輔忠臣,皆出之於此,布衣郎一日登朝堂,寒門子一朝伴天家,殿試,更為人中龍鳳,鳳毛麟角。


    陸璿站在皇宮外,抬眼看了看金碧輝煌,紅牆上的琉璃瓦,甚至遠處幾座角樓,都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皇宮,成就她的輝煌,也冷眼旁觀她的隕落,從始至終,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她剛踏進去,幾位殿試貢生走在她身旁,何等少年恣意。


    “請諸位貢生入宴堂。”幾位公公走來,平常尖酸刻薄的他們,此時也眉開眼笑,恭恭敬敬。


    梁勤帝做了大宴,邀諸位貢生,朝堂大員,考官,還有些貢生家屬共飲。


    陸璿眨眨眼睛,這次也許,能見到那位大人的麵孔,她一時好奇,那樣幽沉卻帶些玩味的聲音,主人到底長了張什麽臉。


    懷著這樣的心情,入了宴,皇帝還未到,幾位貢生來的最早,其中年長的已經三四十歲,陸璿與幾位同齡的倒聊得來。


    “陸大公子,早有耳聞公子身子不好,卻胸懷大誌,筆墨功力更是強勁飄逸,若得空,還請公子贈字。”


    同她說話的是工部尚書的長子,長她三歲,陸璿好聲好氣地作揖:“陸璿隻是略通一二,不敢稱強勁飄逸,謝張兄抬愛。”


    官場上的圓滑話,圓潤事,她全精通,雖然陸璿不喜歡官僚烏煙瘴氣,卻也在無傷大雅,無愧天地間打諢。


    “陳大人,多日不見,今年貢生中,可有您看中的?”旁的官員,見陳微之入門,迎上去寒暄。


    陳微之這人一向柴鹽不進,不太理那位發問的,倒是陸璿身旁的一位官員,出來圓話:“微之最是清正廉潔,什麽看中不看中的?少在朝中拉幫結派的,誰還不是給陛下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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