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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子湄哼著小調迴到房中,看到一桌子的藥瓶,拿起一瓶湊近鼻子嗅了嗅:“哇,美膚生肌膏?好香啊!”說著,她將膏藥遞到淩子煊鼻子下方,意在讓他記住這個味,不要讓郝天臨再亂塗藥了。


    可是淩子煊那廝卻像丟了魂一般,木偶似的坐著,臉色極其難看。


    她看見他的皮膚好了許多,都結痂了,不再紅腫腐爛、不堪入目,相貌也英俊了許多,相信脫痂之後,很快就能恢複如初,驚喜道:“王爺,你的潰傷好得極快,美膚膏記得天天塗抹,皮膚定能光潔如初。”


    淩子煊那廝還是雷打不動,皺眉閉眼。她與郝天臨麵麵相覷,郝天臨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淩子煊好久才開得聲來,極力壓抑著哽咽的聲音,道:“都出去吧……我想靜靜。”


    “是。”郝天臨應道。


    他們出了門口,喬子湄不解道:“真奇怪,明明潰傷好得差不多了,還發脾氣。”


    郝天臨道:“大概是霽華君跟他說了眼睛的事了吧。”


    喬子湄恍然大悟:“看他失魂落魄,應該是壞消息。”


    她看向淩子煊的廂房,要是一輩子都看不見,憑誰都接受不了吧,何況他還是那個滿腹恩仇,要除妖複國的王爺?


    淩子煊整日在房中不吃不喝,愣愣坐著。她終究還是看不過眼,好言相勸:“王爺,日子還是要過的,就算餓死也不能改變事實,你雖不能看見,但還能聽到,你至少還能有一副皮囊,而我……”


    “我看不見,且不說報仇,就連出去也要人陪著,”淩子煊沉默片刻,竟也應話了,說著說著便苦笑一下繼續說道,“就像個廢物,倒不如像你一樣死了算了。”


    喬子湄懊惱地看著他,她最不會的就是勸解別人。他現在因雙目無藥可救而自暴自棄,他一直以來最想做的就是報仇,而如今報仇成了一種奢談,一個人最悲哀的莫過於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該如何燃起讓他活下去的信念呢?她瘋狂思索中,忽然瞥見了流光,靈光乍現,道:“事在人為,你看不見這事既改變不了,那還能想其他法子啊,我可以做你的眼。”


    淩子煊對她的想法嗤之以鼻,不過一想她是在安慰自己,便沒有作聲。


    她見他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急道:“你還記得你在練功台和那仙長比武的事嗎?起初你就連敵人的方向也拿不準,可後來就像能看見一般,其實就是我在暗中助你,我在劍中牽引著劍體,隻要你勤加練習,熟能生巧,一樣能做一個盲俠的,以後我就做你的劍魂,指引你方向。”學以致用,劍魂一詞也是在金弈塵口中學來的,馬上就派上用場了,她不禁竊喜。


    那次流光充滿力量,主動牽引他的方向,他已覺奇怪,懷疑是這個小鬼幹的,現在看來果真不假,不過她的這個建議也未嚐不可,他看不見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倒不如另辟新徑,振發決心以雪仇。


    他淡淡說道:“可一試。”


    喬子湄高興地將桌上放了許久已是又涼又硬的飯菜放到他麵前,道:“要吃飯才有力氣,你作踐自己我可不幫你了呀。”


    生生的威脅,不過也是善意的威脅,他受了,摸索著筷子就吃了起來。冰冷幹硬的飯菜,隨意啃咬幾下便下肚。他緊閉雙目忍受著,喪親之仇、奪眼之仇,所有仇恨日後他定以百倍千倍還迴去!


    “我吃完了,可以出去習劍了。”他將飯菜吃了個空,心思全在練功上。


    “現在可是夜晚呢。”喬子湄看向窗外高掛的月亮,他可真焦急啊。


    “對我來說都一樣。”他摸索著桌上的流光,反正白日和晚上,他都一樣是看不見的,現在更好,沒人會打擾他。


    “不行,你吃過飯必須要好好歇息,明日再練。”她可不答應,扶著他就往榻上走去。


    他止步不前,執意想要去習劍。


    “你要乖乖聽話,好好上藥歇息,誰讓我是你的眼呢。”她竊喜著道,“這雙眼”的威力大著呢。


    “眼睛”的威脅果然湊效,誰讓他現在最缺的就是眼睛,心中焦急要試試這個辦法到底行不行得通。他乖乖地上榻,隻覺一隻冰冷的手撫上臉龐,他也捉不住那手,急道:“喬子湄,你不要太過分了!”


    喬子湄指尖沾上“美膚生肌膏”,在他臉上抹均勻了,道:“我是你的眼睛,你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非禮勿視,小心點兒。”罷了,反正有人伺候呢!他咬牙忍受著她在自己身上塗藥。


    喬子湄竊笑著繼續塗藥,她做的事可真是出力不討喜呢,不過也無事,也當作在積德吧。


    “你怎麽那麽喜歡幫我上藥呢。”淩子煊感受著她冰冷的手滑過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膚,那感覺真是……要命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結痂處也傳來陣陣痛癢。


    喬子湄看到他身上的雞皮疙瘩,不滿道:“你至於嗎?再怎麽說,我喬大小姐也是個美女啊,不知多少公子哥兒踏破喬家的門檻,隻為抱得美人歸。”要不是她墮落成魂,用得著在這低聲下氣地伺候他?


    “好了好了,隨便塗過便可,你的手冰涼冰涼的,好生滲人。”他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身體更是不停地往裏縮。


    “我倒要問問你,鬼有妖怪滲人嗎?”他和花映容那個妖怪恩愛的時候,怎麽就不怕了。可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隨即就看到他冰冷的臉,身體也不再往裏縮,一副墮入沉思舊事的樣子。


    “額,其實妖精和人一樣嘛,都是有生命的,隻是稱唿不同……”她急著打圓場,不想他的臉色越發難看,隻好閉嘴安靜地幫他上藥,全身下來,一瓶藥膏妥妥用完了,一點不剩。


    那廝臉色還沒緩和過來,她隻得靜靜地迴到劍中,免得再惹他生氣。


    次日一早,喬子湄便被“塔塔”聲吵醒了,出來一看原來是淩子煊在劍體上彈指,她好笑道:“你在幹嘛呢?”


    淩子煊淡淡說道:“找你出來啊。”


    喬子湄暈了暈:“日後直接叫我就行了。”


    淩子煊吩咐她叫上郝天臨攙扶他去練功台。他今日一襲黑衣,剛好襯上戴在頭頂的帷帽。


    郝天臨受淩子煊影響,一路走得急急的,途中淩子煊將喬子湄的建議告知了他,他嘴角泛笑:“聽著不錯。”


    雖是拂曉,可今日練功台上練功的弟子可不少,淩子煊知道頭戴帷帽的自己肯定是最顯眼的那個,小聲道:“郝戰,我們去樹林裏吧。”


    他們輾轉又去了練武林,淩子煊晃了晃流光,道:“喬大小姐,準備好沒有?”


    喬子湄也晃了晃劍體以示迴應。


    “郝戰,出招吧。”他將劍指向郝天臨。


    郝天臨拔劍,兩人“哐哐當當”就比鬥起來,自然郝天臨是隻出了三分的力氣。喬子湄在劍中控著劍體左閃右避,著實也挺好玩的。


    可是淩子煊隻覺非常吃力,雖他已經努力用耳朵來聽,可還是很不習慣,像跳著盲舞一般,十分可笑。


    “啪啪啪!”林中忽然想起一陣掌聲,聲音在林中迴蕩,金景平方才見他們鬼鬼祟祟來了這邊,便拖著極不情願的金若嬴也跟來了。


    淩子煊聽到聲響,便停了動作,豎耳聽著。


    “是金景平。”郝天臨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淩子煊懊惱,又是那個毫無修養的混蛋。


    金景平見他們都停了下來,得意道:“繼續啊,怎麽不繼續,雍王爺!”


    淩子煊一聽,他竟然知道自己是雍王了,以他的性格會不會去告發給尊後自己的行蹤?可他始終是南鋒君的人,再怎麽說也不敢這樣做吧。他還是裝瘋賣傻道:“這位仙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金景平見他還不肯承認,哈哈笑了出聲,道:“那日你掉了帷帽,我師弟都認出你來了,雍王大難不死,實在可喜可賀啊!”


    金若嬴向著看向他的郝天臨尷尬一笑。


    他的臉都爛成這樣別人還能認出來,他還是死口不認:“我是姓淩,但並非你口中所說的雍王,不過是與不是,又如何?”


    金景平見他拒不承認,不想再在這件事上與他繼續爭論,反而盯上了其他事情:“是與不是的確與我無關,可有一事著實讓我好奇怪,淩公子你不是雙目失明嗎?怎麽比武時似乎又能看見了?”


    淩子煊一笑,道:“我隻是眼睛看不見,但耳朵還是十分靈敏的。”


    金景平聽他如此說,便不好再說什麽。


    淩子煊見他不作聲,又道:“如果仙長並無他事,那我就要繼續練劍了,你也知道我看不見了,要更加努力適應才行。”


    金景平大煞風景來了一句:“果然是身殘誌堅啊!”說完,嗤笑著裝作走了,實質還在暗處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希望發現端倪。金若嬴又是很不情願地跟著。


    他們躲在樹後,又見他們比過幾迴合,卻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在對著空氣說話一般。


    金景平自然有些小聰明,念了個訣點在眼上,便能看得清清楚楚了,隻見一個長得頗美的女鬼在跟他們講話,主要是講太累了,需要歇息一下,金景平狡黠笑道:“還不被我抓到!”


    金若嬴聽他一說,也念了個訣看到了女鬼,“這……”


    金景平說道:“師弟,我們在金蘭門內捉到遊魂,這是大功一件啊,你看師兄的吧。”


    金若嬴幹幹一笑,還是極不情願地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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