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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離家太久的愁思在此時湧上心頭,還是此時此刻對身在河洛城的故舊家臣的擔憂,陳浮生一直未能放鬆的麵容,也在這一刻有了些許鬆動。窗外已是華燈初上,來往遊人絡繹不絕,個個笑顏如花,似乎此地乃是一處不落塵世的世外桃源……


    夜風輕撫,吹皺了一池冬水,也在三人心中各自蕩漾起陣陣漣漪。陳浮生駐足良久,恍惚間瞧見剛才走過拱橋旁不知何時站著七個身披鬥笠,看不清容貌的怪人。而他們為首之人手裏提著一盞孤燈,身後之人卻將手攀附在其身上,由為首之人帶著向著慢慢挪動。


    當陳浮生的目光投向那其人時,為首之人突然停下腳步,似有所覺地朝著陳浮生望了過來。頓時一股寒意襲來,就連身在其後的顧醒也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顧醒正拿著一隻茶盞仔細瞧著,茶盞中的水尚有些許溫度,卻在一瞬間凍結成冰。顧醒一個不留神就將手中茶盞掉落在地,卻隻聽見一聲悶響,並無破碎之聲。


    可顧醒那隻拿著茶盞的手卻在此刻有些麻木,不由地抬頭朝著陳浮生望了過來。陳浮生像是被冰凍住了,站在窗台邊一動不動,就連童恨竹上前扯他衣衫都沒有絲毫反應。


    顧醒站起身,兩步走到陳浮生身後。正想抬手搭在他肩上,卻聽見窗外傳來一陣滲人的冷笑聲,“落日峰陳家主,別來無恙啊……”陳浮生停滯的身形有了變化,臉上擠出一個不易察覺地笑容,用同樣不帶有絲毫感情的話語說道:“別來無恙”。


    陳浮生說完,翻身一躍飛下樓下,落地輕盈毫無半點拖泥帶水。顧醒一個踉蹌摔在窗邊,剛想喊出一句,便被那一道凜冽的眼神穿了個透心涼,險些暈倒。可陳浮生這翻窗而出,確實讓人始料未及。顧醒連忙穩住身形,對著童恨竹吩咐了幾句,拉開房門朝著樓下衝去。


    本以為那窈窕婦人會出手阻攔,卻沒想到門外酒肆大堂中歌舞升平,鶯燕環伺,對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根本不屑一顧。直到他衝出酒肆跑到陳浮生身邊,已是有些上氣不接下去。陳浮生卻是歪頭望來,沒好氣地笑道:“咋滴,擔心我啊?”


    顧醒抬手想要扶住陳浮生,卻被他一把拽了起來,兩人就這般並肩而立,望向真正的“不速之客”。陳浮生抿著嘴唇,將剛才那難得的笑容收斂,目光一沉如水,不時泛起陣陣漣漪。但這漣漪卻沒有絲毫波瀾,就像是一圈圈波紋蕩漾開去,讓人琢磨不透。


    而顧醒卻是滿臉不耐煩,已將手放到了背後,似乎想要動手。陳浮生並未轉頭,卻似看透了他的意圖,出聲提醒道:“阿醒,不必如此。就算動手,我等也無絲毫勝算。”


    顧醒聞言咧嘴一笑,從背後抽出銀槍在手,朗聲說道:“不試試怎麽知道!”話剛出口,“銀蛟”便脫手飛出,向著那其人中為首之人飛射而去。而那七人中為首之人卻是巋然不動,隻是不經意地抬頭朝著顧醒望來過來。顧醒人隨槍走,不過片刻功夫已至其人之首前,卻正迎上了那人麵容,頓時一陣驚唿,摔倒在地。而當他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已被那人抬腳穩穩踩住動彈不得。陳浮生麵露苦笑,連忙抱拳討饒,“諸位,還請看在我的麵子上,高抬貴手。”


    為首之人並沒有開口,身後六人卻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冷笑聲,如一把把冰刀,透過單薄的衣衫,刺入皮膚。陳浮生眼見這六人並不願就此罷手,便從懷中摸出一物,高舉過頭頂。


    此物被拿出時,那七人之眾中為首一人立即抬頭望來,聲音也顯得有些急迫,“你可想清楚了?為了這麽一個外人?”


    陳浮生卻是搖了搖頭,冷聲道:“我原本就是將死之人,乃是阿醒給我了重生的機會,而現在不過是將多餘的性命再還給他,有何不妥?”


    為首之人身後六人再次爆發出各種怪異的笑聲和哭聲,在這人潮洶湧地長街上不斷迴蕩。但讓人驚奇的是,這些來往之人對他們的一舉一動並不關心,就連擦身而過之人都未曾側目。


    顧醒此人被踩在地上,身體一陣惡寒傳來,手中銀槍越發冰冷,已快失去知覺。陳浮生眼見顧醒快要昏死過去,便不再猶豫將那物件朝著為首之人拋來。而那為首之人也隨即抬腳,將顧醒踢向陳浮生。


    不過是再異常普通的一腳,卻像是有千鈞力道,讓顧醒體內五髒翻滾,一股腥甜湧上喉嚨。當他飛到陳浮生麵前時,陳浮生才敢上前將他接下。待將顧醒平穩扶住後,才又上前抱拳行禮,“謝諸位今日大恩,浮生沒齒難忘。”


    “不必了,你與我等之間的恩怨就算了結,今後若是再見,便形同陌路吧……”說完,那為首之人一手提著燈籠,另一隻袖中滑出一根竹杖,向著前方走去。陳浮生長舒了一口氣,卻不料那七人中的一人突然開口說道:“浮生,我們會一直盯著你。你身邊那人,還需小心,此人來曆……”


    話說到此處,那七人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憑空消失不見。而原本他們周邊的遊人,也開始多了起來,將他們存在的痕跡徹底掩埋。陳浮生此時才長舒一口氣,隻是臉上神情還有些落寞,似乎是將最為珍惜之物舍棄,此時還未緩過神來。


    顧醒撐著銀槍站了起來,渾身還是抖個不停。看來剛才那一腳之威,還有些吃不消。當顧醒想要開口的時候,陳浮生已然轉身向著酒肆方向走去。顧醒驚訝的發現,那些來往的遊人,在猶如被一塊岩石分開的小溪,竟是沒有沾惹陳浮生半點衣衫。


    直到陳浮生走到酒肆門前,才駐足轉身朝著顧醒招了招手。顧醒撐著銀槍快步走了過去,一臉歉意道:“浮生,我……”


    “什麽都不必說了,聽我講來吧。”陳浮生似乎放棄了立即返迴酒肆的主意,徑直向前走去。顧醒也撐著銀槍跟上,兩人迴到拱橋邊迴望酒肆,不覺心中一沉。這酒肆果如童恨竹所言,像是一條張大嘴露著獠牙的蟒蛇腦袋。可酒肆中的歌舞升平卻曆曆在目,沒有半分虛假。


    兩人一時疑惑不解,便收迴了目光。此時柔軟的夜風再次掀起了兩人鬢角的發絲,帶著幾分玩鬧和戲謔。陳浮生望著從身前徐徐而過的溪水,柔聲說道:“阿醒可知,那七人是何物?”


    顧醒聽的一愣一愣地,卻是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為何人以物論?”


    陳浮生轉過頭來,目光中多了幾分笑意,“因為他們本就不是人,更確切的說,在這裏的所見之人,皆非尋常人。”


    顧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之前不是提過,須彌幻境嗎?難道他們也是須彌幻境中的非人存在?不過瞧著他們跟你很熟的樣子,之前見過?”


    陳浮生抬手示意顧醒沿溪水堤岸前行,顧醒不解其意,隻能依循而為。當兩人走到一處望亭時,陳浮生才出言說道:“他們與我陳家有些淵源,隻是到我這一脈淵源逐漸淡去。隻是不知為何,在此處碰上了,不知是禍還是緣……”


    “可否細細說來,這一句半句的,我也聽不太明白。”顧醒拍了拍腦袋,有些好奇的問道。


    陳浮生擇了一處長椅坐下,抬頭望向顧醒,“他們乃是傳聞中的‘七人眾’。所謂‘七人眾’,乃是天地間七種執念而生,遊蕩世間,尋找執念至深之人成為替身,方得解脫。而你剛才……”


    此時顧醒身後已驚出了一身冷汗,那中強烈的壓迫感再次襲來,讓顧醒不寒而栗。但這種感覺隻是一瞬,顧醒隨即不由自主地念出,“饕餮、貪婪、懶惰、邪欲、傲慢、嫉妒和暴怒?”


    陳浮生點點頭,“這是一種從上古流傳下來的詛咒,無人能夠化解。”


    “那你給他們的是?”顧醒猛然想起,立即追問道。


    “無需過問,知道了反而對你不好。”陳浮生說著抬手遙指那處酒肆,繼續說道“而那裏,恐怕還有一場別開生麵的大戲,即將開始。”


    顧醒聞言點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吧,此處事了,想必還有兩處需要繼續踏足。而那‘為虎作倀’的小姑娘,才是心腹大患。”


    陳浮生拍了拍顧醒的肩膀,“無妨,至少此處能給我等爭取一點時間。而這點時間足夠化解此處的危機了。”


    “當真?”


    “我何時騙過你……”陳浮生打了個哈哈,快步朝著酒肆走去。此時天際出現一抹魚肚白,與這揮之不去的黑暗交相輝映,編織成一幅難得一見的瑰麗畫卷。顧醒心中依舊忐忑,但還是快步跟上。隻是手上的銀槍緊緊拽住,給了他無窮的力量和信心。


    他們終究是要向著漠北走去,不隻是為逃離後唐,還為完成諾言,還為了看一眼阿耶曾經駐守十四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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