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你方唱罷我登場,淮幽府城中刺史府,高台上下涇渭分明。但那高台之下喊殺聲、哀嚎聲、叫罵聲,已刺痛耳膜,而高台之上,歌舞聲、推杯換盞聲、大口咀嚼聲卻依舊此起彼伏。


    宴廳內堂的附臣和武人,對此時高台外刺史府內院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已是伶仃大醉的眾人,依舊沉浸在慶功的喜悅之中,無法自拔。


    何泰乎沒有轉身,隻是默默望著高台下已逐漸陷入膠著的混戰。眼神中沒有絲毫憐憫,有的隻是對那以下犯上者的嗤之以鼻。


    尤其是那滿臉橫肉的曹定駿,我好酒好肉的養著他。可是呢?他卻反咬我一口。果然不是自個養大,終究有異心。何泰乎沒來由地想起了康君立,他敬佩康校尉的膽識和才華,也對他的忠心不二頗為讚賞。


    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終究兩人還是分道揚鑣。


    何泰乎雙手撐住高台圍欄,傾聲大唿,“斬下曹定駿人頭者,官拜校尉,賞銀千兩,宴席三日同賀。”此言一出,那本就視死如歸的刺史親衛,有如神助,前赴後繼地砍殺眼前“障礙”,試圖靠近曹執戟。


    這些人,有的是曾經的過命兄弟,有的是沾親帶故的親人,有的是共榻同眠的朋友,如今已將這些羈絆盡拋腦後,滿腦滿眼都是爭名奪利。


    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機會,隻要能把握住一兩次,便能潛龍脫困離淺灘,騰升一縱萬裏雲。但,很多人把握不住機會。要麽猶豫不決,要麽瞻前顧後,要麽力有不逮,要麽袖手旁觀。


    這亂世哪有送上門的美事,一件件一樁樁都得自己去爭取。不然到頭來,你不過是一抔無人問津的黃土,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更別談問鼎天下,執掌廟堂。


    何泰乎的話似有種魔力,給了這些甘心為他賣命的親衛一種期許,一種再極端環境中不恰當,不合時宜的期許。但何泰乎並不關心,他隻要結果。無論是張三李四王五,誰能砍下就是誰的功。


    曹定駿被這一語擊中要害,心中怒火中燒。他仰視著此時高高在上的何泰乎,就像看著那端坐於上蓮台之上,諸事不問的神佛,無數次的祈願皆是無果。那隻能將其砸碎打爛,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已然發現,跟他歃血為盟,信誓旦旦的“兄弟”,已有猶豫。本來造反就非尋常事,若成美酒在口,佳人在懷。不成,滿眼黃沙最後一眼,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既然幹了,就要那最冒險卻也是最靠譜的一種,何泰乎話語中,沒有指定是那一撥人來行事,這才是最要命的。如此一來,那自己麾下一眾奮勇廝殺的“叛兵”,會不會臨陣倒戈,反身刀劍相向呢?


    一聲暴喝如平地驚雷,自刺史府高台下內院炸響。曹定駿猛地啐了口唾沫,厲聲喝道:“斬殺何泰乎,奪下淮幽府,錢財任取,美人任奪。聽明白了嗎?”


    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最後五個字,曹執戟揮劍蕩開數根奪命橫刀,往後連退數步。但那揚起滿是橫肉的兇麵上,分明掛著咬牙切齒地笑意。那眼神中噴出地火焰,直衝高台之上的何泰乎,不死不休。


    何泰乎表麵依舊若無其事,隻是那雙抓在高台圍欄上的手急促彎曲,指甲刮在其上,咯咯作響。他必須鎮定,這是一場生死一念的博弈,若是他此時臨陣脫逃,那剛才的那番話,將盡數化為泡影。


    但此時他的內心已經有些恐懼,沒想到,自己三年來對此人禮待有加,卻養出了這麽一個嗜血奪位的玩意,怎能不讓人氣憤,不讓人寒心?


    就在雙方相持不下的時候,一股強援終至。曹定駿此時已退到內院牆角,靜待時機。怎料一陣急促腳步聲湧入耳中,還有那熟悉卻令人討厭的聲音,“曹賊,拿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記橫刀至門外飛射而來,一人腳下生風隨刀而至。還有此人身後的一眾兵士,個個麵容冷冽,眼神殺伐。


    還有剛才雙拳轟擊曹定駿胸膛的九尺彪形大漢也在其中,唯獨沒瞧見那素服女子。但此時已來不及多想,曹執戟怪異長劍在手,橫在眼前半寸,擋住了橫刀凜冽攻勢。


    康君立伸手握住橫刀刀柄,抬手就往曹執戟頭頂劈下。此時院中眾人已是精疲力竭,除了不得不躲避那奪命攻勢,隻剩下你來我往的試探,因為他們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兩人身上。


    這兩撥兵士在賭,賭一個結果,賭一個輸贏。若是曹執戟技高一籌,那便一唿百應,衝上高台斬殺何泰乎。若是康校尉橫刀斬下曹執戟人頭,那便隨聲而附,靜觀其變。


    而那隨後魚貫而入的兵士,也列隊外圍,沒有橫加幹預的打算。他們也在等,等兩人分出高低勝負。


    康君立橫刀在手,如滾春雷,步步殺機。曹定駿雙手一分,兩半長劍左右開弓,毫不遜色。雖說此前被劉又欠雙拳擊的氣血翻湧,卻並未傷及根本。此時情形瞬息萬變,萬不是疏忽大意的時候。


    那高台之上的何泰乎,瞧見康君立疾步趕來,才長舒口氣。收迴了緊扣在圍欄上的雙手,背過身去。他已經沒有繼續觀戰的必要了,一切結果勝敗,都留給他們自己掌握吧。


    那身後的宴廳內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他緩步走向宴廳門前,此前悉數打開的門扉,如今不知為何已盡數關上,隻餘下一人同行的半扇。何泰乎笑意盈然,望著內堂中已是醉的東倒西歪的眾人,迅速收斂笑容,換了副惡毒模樣。


    何泰乎用狀若老藤的雙手使勁撐在半扇門扉兩邊,將頭使勁往門內探去。惡狠狠地說道:“爾等背著我做了什麽,我豈會不知?隱忍至今就為等待今晚,將爾等一網打盡。”


    正欲抬腳,一抹冰冷劍鋒自左側劃來,橫在何泰乎咽喉處。讓他本想踏入內堂的腳懸而未落。那手持冰冷劍鋒的主人,貼身在何泰乎耳邊輕聲說道:“何刺史,別來無恙。”


    何泰乎麵容猙獰,卻不敢迴頭。若是貿然轉身,劍鋒便順勢劃破他枯槁的咽喉,那自己蟄伏數十年的謀劃,豈不是在這一瞬煙消雲散。


    但他卻沒有慌張,他仍留有後手。隻是此人身在何處,他已了然於心。


    所以,他決定拖延。兩人一前一後保持著這個僵硬地姿勢,那內堂之上,斜靠在臥榻昏睡不醒的侍妾,不知何時醒轉過來,口中“咿咿呀呀”。


    就再她想睜眼的瞬間,一把尖刀已從身後刺破她嬌弱的胸膛,那透體而出的殷紅,伴隨著她猛然抬起的雙手,無助地往前伸著。


    當她的雙眸跟何泰乎眼神交匯時,她分明看到了一絲希望。可何泰乎沒有半點憐憫,隻有那滿臉的怨毒之色。


    “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痛嗎?”持劍之人冷聲問道。


    “為何要心痛?她背著我與這宴廳中多人有染,還在背地裏搬弄口舌是非,我一直容忍,已是不易。你可懂得?”何泰乎依舊不敢轉頭,但話語裏的冰冷卻慢慢奪走那侍妾最後的生機。


    那柄尖刀隨即拔出,噴湧的鮮血混雜著侍妾不甘的淚水,將雍容的床榻染紅。而那持刀之人,又退迴一旁的帷幕後,將身影藏了起來。


    就在持劍之人將要橫劍割喉的時候,一雙有力大手自身後將她脖頸鉗住,並用不容置疑的話語說道:“放開他。”


    持劍之人有些愕然,因為那話語聽來分外熟悉,那是一起經曆了搏殺,經曆了颶風,經曆了圍堵的男人,後周使者劉又欠。


    隻是不明白,他為何會選在此時出手製住自己。而他來時未能吐露的真正目的,卻正在浮出水麵。持劍橫脖的柳輕眉沒有收劍的動作,隻是眼角滑落了一縷清淚。


    劉又欠下意識地抬手,想要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卻在靠近女子眼眸地時候,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那鉗住咽喉的手,也有些鬆動。


    他承認,在某一刻,確實動心了。但兒女情長終究英雄氣短,而眼前人分明求而不可得。柳輕眉的內心也有些些許鬆動,卻因為這臨近終局的突變而再次冰封。她雖不知劉又欠為何如此,但卻不能原諒他在此時的倒戈相向。


    何泰乎依舊麵容冷冽,卻是那般意氣風發。聞聽他朗聲喝道:“動手。”那隱藏在帷幕後的刀斧手,驟然現身,將場中已是伶仃大醉的眾人,盡數斬殺當場。


    那些本就迷糊的人,連叫喊和求饒都沒有就被割喉斬首,如此沒有痛苦的死亡,會不會就是他們曾經期許的歸屬呢?


    柳輕眉潸然淚下,她望著那群在她麵前緩緩倒下的眾人,竟是沒有絲毫辦法。長劍自手中滑落,何泰乎等到了這個機會,往前傾的身體猛地一縱,跌入那屍山血海的內堂。那群刀斧手迅速圍了上來,將何泰乎擋在了身後。


    柳輕眉長劍滑落的時候,已是心如死灰。自知沒有抵抗的機會,最後的依仗也成為最狠毒的芒刺,紮在心上。


    劉又欠卻並未下殺手,反而用如鷹隼般的雙目,惡狠狠地剜了那藏身刀斧手後的何泰乎一眼。將柳輕眉攔腰抱起,自高台上一躍而下,躲開了那一眾欲在何泰乎麵前爭功的刀斧手的躍躍欲試地砍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亂唐詭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顧髣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顧髣唯並收藏亂唐詭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