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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就這麽劈頭蓋臉地直接砸在臉上,搞得江顏還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沒反應過來柳慈說的是個什麽意思,為什麽話題突然就上升到少兒不宜的程度。


    江顏從床上撐起身體來,垂下眼簾看著跪在地上的柳慈,好半晌才歎口氣道,“你又何必如此呢。我今天隻不過是說給他們聽的而已,並沒有這個意思。”


    “奴是真心想侍奉縣主。”柳慈仍舊跪在地上,低眉順眼神色溫順,他低聲開口道,“與其他事情無關。”


    “你先起來說話。”江顏有些無奈地歎口氣,她靠坐在床上,輕聲道,“柳慈,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留下來嗎?”


    柳慈依言站起身,聽見這話卻神色浮上幾分困惑,考慮半晌,才低聲開口問道,“是因為奴的這張臉嗎?”


    江顏抽抽嘴角,沒想到自己平時的胡說八道會真的被柳慈當真,她歎口氣道,“我說實話,要看臉的話,我還是更喜歡尹玉堂那種的。我留下你是因為覺得你和柳郡守不一樣,覺得你和柳家的那些人都不一樣。柳慈,你又不輸給長安權貴子弟的氣度和風骨,所以我才把你留下來的。”


    柳慈微微有些怔。


    “所以我留下你的心思,也沒打算把你當成男寵。”江顏的話說的很直白,她彎一彎唇角,眸子裏像是漾著幾分燭光,溫聲開口道,“小柳郎君在我心裏,是一點兒都不輸給長安那些公子哥兒的。”


    柳慈心漏跳一拍。


    旁人誇他芝蘭玉樹、翩翩公子,是看在柳郡守的麵子上。待到柳郡守畏罪潛逃,他便成了“女昌女支之子”,人人恨不得踩到泥土深處,踩到深淵盡頭。


    偏偏江顏不是。


    柳慈上前一步,來到江顏的床邊,他極溫順地對著江顏跪下去,仰著臉看她,軟著嗓子開口道,“奴想伺候縣主高興。奴自知身份卑賤,恐玷汙縣主的身子,所以……請縣主……請縣主賞。”


    最後一句話像是連柳慈都羞於開口,他啟唇幾次,才將話說出來。


    隨著話送過來的,還有一本小冊子。


    江顏對小冊子好奇,便拿在手裏翻著看,看著看著,她微微抽抽嘴角,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這冊子應該是從南川那邊傳來的,上麵寫的都是……


    如何褻玩男子。


    江顏內心複雜,她現在在柳慈的心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是個變態嗎?


    江顏歎口氣,合上小冊子,當真對著柳慈伸出手去。


    柳慈心如擂鼓,卻乖順地揚起臉來,方便江顏動作。


    微涼的指腹描摹著柳慈的眉眼,劃過他的鼻梁,掠過他的人中,落在柳慈柔軟淺淡的唇上。她的手指用些力氣,將顏色淺淡的唇揉出幾分血色,旋即一笑。


    江顏收迴手,笑盈盈地道,“小柳郎君,迴去睡吧。”


    已然有些失神的柳慈迴神,眼中逐漸清明,他斂下眉眼,遮住眼中情緒,一言不發。


    說不出是慶幸更多,還是失望更多一些。


    “迴去溫杯羊奶,好好休息。”江顏垂眸看著他,聲音輕得像是蠱惑,“要是小柳郎君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做的,一定不要和我客氣,知道麽?”


    感覺到江顏語氣轉冷,柳慈猛地抬眼,方才的悸動恍惚一瞬間消失不見。


    莫不是江顏她……


    江顏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問題,她勾著唇角道,“好啦,我困了。小慈還不迴去,是想讓我送你麽?”


    自然不能,柳慈退出去前,眸光落在江顏的身上,說不出是種什麽滋味兒。


    他同黃泉說一聲之後,便要退出江顏的院子。


    江顏先前曾留他在院中住過一段時日,後來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倒是讓他迴他自己的院子去。這會兒柳慈離開,鶯兒還好心給送來個提燈,讓他點著迴去。


    柳慈接過提燈時,垂眸正好瞧見自己身上的衣裳。衣衫輕薄,懷著什麽心思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來,想來就是因為這樣,先前黃泉才攔著他,不讓他進門的。


    但此刻……


    柳慈抬眸,對鶯兒笑笑,“多謝。”


    “你不用謝我。”鶯兒趕緊擺擺手,笑盈盈地道,“是娘子的吩咐。不管誰夜裏出門,都會給一盞提燈的。柳郎君迴去早些休息,啊,今日娘子還誇你換的熏香好聞呢。”


    “是麽?”柳慈的眉間染上幾分喜色,他溫吞道,“縣主喜歡就好。”


    “何止是喜歡,娘子還誇你好幾句呢。”鶯兒正說到興頭上,屋裏頭碧落卻喊她一聲,她答應一嗓子之後,便收住話頭,對柳慈道,“那柳郎君迴去早些休息。”


    柳慈溫聲答應一聲,提著提燈往外走。


    夜裏天寒,他穿得又輕薄,本該寒涼刺骨,但提著提燈,卻沒來由地感出幾分暖意來。


    柳慈繞過一個轉角,卻撞見一個人站在轉角處,這會兒一語不發,定定地望著他。


    這轉角是來江顏院子的必經之路,柳慈抬眸望過去,看尹玉堂的肩上已落上一層浮雪,便知道他已經在這裏站過有些時日。柳慈心下淡然,上前兩步對尹玉堂行禮問好。


    不想,尹玉堂隻是上下掃過他一眼,一語不發,轉身離去。


    饒是柳慈也被尹玉堂的行徑弄得有些茫然,不知這人是要做什麽。


    又來做什麽。


    ——


    “你有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碧落輕輕碰一碰黃泉,小聲道,“娘子房裏傳來的。”


    黃泉醒得比她還早,這會兒已經翻身爬起來,還順手摸一把旁邊放著的長刀,壓低聲音道,“有人夜襲?”


    雖然碧落覺得不會有人能衝破縣主府的重重保護悄無聲息地來到江顏房裏,但她也還是跟上去。


    江顏夜裏從來都不喜歡留人,也總是趕她們去睡覺。自從住在縣主府之後,連守夜都不讓守,門口經常是一個人都沒有,就隻有外麵有守衛的士兵。


    碧落雖然說過幾次不放心,但江顏都不太在乎,她們也就隻能不了了之。


    等兩人摸到江顏房門口的時候,正好聽見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


    聲音清脆。


    黃泉性子急,又擔心江顏,直接踢開門衝進去,一把長刀熠熠生輝。


    碧落進去的慢一步,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看見在月光映襯下的一張驚詫姣好的臉。


    碧落趕緊過去將江顏扶起來,哭笑不得地問道,“娘子怎麽這個時辰還不睡,在房裏做什麽呢?婢子還以為是鬧了賊,擔心娘子的安全呢。”


    “那什麽……”因為屋裏昏暗找不到蠟燭不小心摔倒的江顏摸摸鼻尖,被扶著站起來之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睡不著嘛,就想著起來做點什麽,結果找不到火引,就不小心摔倒啦。我是不是把你們吵醒了?”


    “娘子要是想起來做什麽的話,你喊婢子不就好了?”黃泉也是鬆一口氣,將手裏的長刀往旁邊一放,拍拍自己的胸口後又將旁邊的蠟燭點燃,無奈對江顏道,“這麽近,喊一聲就聽見了。”


    江顏不就是不想打擾她們嘛。


    “我沒事我沒事,你們迴去繼續睡吧。”江顏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摸摸自己的鼻尖,心虛地道,“我就起來看看書寫寫字,等困了就自己睡了。”


    兩人狐疑地看一眼江顏,臉上都是不相信的神色。


    江顏原本白皙的臉上這會兒掛著一個顯而易見的黑眼圈,眼底甚至浮現出幾分血絲來,半點兒都不像是剛剛睡不著的樣子。


    好心的碧落沒有拆穿她,就隻是問道,“娘子是因為柳郎君的事情睡不著嗎?”


    畢竟今天晚上就隻有柳慈來過。


    “那當然不是。”江顏一臉詫異地看著碧落,不知道她怎麽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看碧落還要再問,江顏幾乎是將兩人推出去的,又關上房門,然後才捂著心口鬆口氣。


    她當然不是因為柳慈睡不著的,雖說今天晚上柳慈的行為是真的有些把她嚇到,但她……


    是因為看著柳慈,想起了尹玉堂的那張臉。


    之前尹玉堂被她挽起發髻的時候、換上隻給她一個人看的衣服的時候,都是這般乖順又迷戀的神色,看得江顏著實心動。


    今日晚上柳慈過來,這般相似的神色讓她想起尹玉堂來,暗罵自己沒出息的同時,江顏又翻來覆去地覺得睡不著。無論睜眼閉眼,眼前出現的好像都是尹玉堂的那張臉。


    著實惱人。


    她現在恨不得跑過去把尹玉堂給揪起來,好好和他說道說道。


    “誒?”


    江顏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突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我之前怎麽沒想到?!”


    俗話說得好,解鈴換需係鈴人,既然是尹玉堂鬧得她睡不著覺,那她就也用同樣的方式,鬧得尹玉堂睡不著覺不就好了?


    江顏福至心靈,換上衣服就要往外跑,結果被旁邊伸出來的手一把揪住。


    碧落無奈地看著她,往她身上先披一個披風,才歎息著問道,“娘子,這會兒都眼看著要過醜時了,您要上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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