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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恩中的冷汗一串又一串地跟著往下掉,他咬牙對李仁之道:“聖人,此事……可能有些誤會。”


    “這有什麽好誤會的?”李仁之卻是將一本奏折直接扔到江恩中的麵前,隨口道,“此事清清楚楚,主將出事的時候,江雲瑾人在山上。他帶著不足百人的小隊將足足有三百人的匪徒一鍋端,這是板上釘釘明擺著的事情。怎麽,愛卿還有什麽好說的?”


    江恩中的臉色都跟著白成一片,他咬牙半晌,才開口道:“聖人,這……”


    “算了。”


    不等江恩中開口說完,李仁之先擺擺手,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歎息。


    他極其無奈地道:“這麽多年你是什麽樣子,我倒是也清清楚楚,我知道,你教不出來這樣的兒子。那如今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是想將這件事情算在江家的頭上,還是算在江雲瑾一人身上?”


    這話出來,江恩中的冷汗都要浸透整件衣裳。


    這不就是聖人讓他選一選,到底是讓整個江家跟著獲罪,還是讓江辰一人承擔責任嗎?


    這麽多的巧合擺在一起,就別說是李仁之,就連江恩中都覺得,其中可能有些什麽貓膩。


    可他不敢說。


    如果今日就這麽舍棄江雲瑾的話,那以後他一定要背負上罵名。


    但如果讓江家跟著江雲瑾獲罪,江恩中又是極其不願的。


    此事陷入兩難,江恩中連句話都不敢迴。


    倒是這會兒尹玉堂從外麵進來,是來送奏折的。


    李仁之看見他就像是想起什麽來,對尹玉堂道:“你與尹家分家,也有一段時日吧?分家倒是也好,互相不幹涉,也免得互相牽連。”


    聽見這話,李仁之便像是拿到什麽救命稻草,他立即對李仁之道:“聖人,就在此次剿匪之前,江雲瑾已經提出要從江家脫離出去。”


    “是嗎?”李仁之神色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笑意,他眸光掃過尹玉堂,如同話家常一般問道,“聽見了嗎,江雲瑾原來已經自立家門。不過怎麽一點兒都沒聽說過,連個府邸也沒有?”


    江恩中硬著頭皮道:“臣不知。”


    “愛卿的女兒已經嫁人,兒子又自立家門……愛卿這一雙兒女,倒是不太留戀家中。”


    江恩中聽著手腳都發軟,也不知李仁之在想什麽,就隻能硬著頭皮道:“大抵是臣沒有這個福氣。”


    “既然你說江雲瑾已經自立家門,那此次行為便與你們江家無關。”李仁之擺擺手道,“愛卿退下吧。”


    江恩中總算是鬆一口氣,趕緊退下。


    他在心裏不知罵江辰多少遍,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就也算了,怎麽能在剿匪的時候也留下這樣的口舌?


    倘若不是聖人給個機會,恐怕江家都要跟著一起獲罪。


    他早就應當將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給趕出去,如果不是因為他再生不出子嗣,他又怎麽能縱容江辰在江家胡作非為?


    就連江顏,都比他有用不少!


    心裏如此想著,江恩中便抬腳往外走,結果這人還沒等出宮門,就聽見宮裏頭傳來消息。


    說是……江雲瑾帶隊立奇功,當賞。


    江恩中聽見這話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沒直接昏過去。


    聖人先前在大殿上可不是這麽說的,這怎麽這麽一會兒工夫,就變樣了?


    江恩中腳下一個踉蹌,甚至有心迴去和李仁之好好說道說道,先前不是要責罰的樣子麽,怎麽一轉頭,就又變成現在這樣?


    偏偏還有收到消息的同僚出來,客氣地跟他說著恭喜。


    江恩中倒是也不好說什麽,就隻能幹笑著答應。


    心裏卻一直在犯合計。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解答。


    江恩中迴家的時候發現江顏正在正廳裏和江恆說話,他立即皺起眉頭迎上去,沉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兒?”


    彼時正捧著茶杯的江顏將茶杯放下,緩緩起身,現實給江恩中行個禮之後,才淡聲問道:“父親說的是什麽事情?”


    她的態度看上去十分冷淡,眼神裏都透著寒意,就算是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見裏麵有半點兒感情。


    不知為何,江恩中心沒來由地一沉。


    “聖人讓與江辰分家,卻又對江辰賞賜。”江恩中咬牙切齒地看著江顏,眼裏還帶著幾分惱火地問道,“這是不是你們算計好的?”


    還真不是,江顏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此刻,江顏卻就隻是揚眉看向江恩中,淡聲道:“如果女兒沒猜錯的話,聖人應當是問過父親,此事江家是要和兄長一同承擔,還是讓兄長一人承擔吧?我先前聽長兄說,兄長似乎是自己帶一個小隊將剿匪任務完成的。”


    江顏的態度微微一頓,她微微眯眸看向江恩中,言辭有幾分犀利地問道:“父親既然能在這個時候將親生兒子舍棄,那女兒是不是可以認為,在以後若是有類似的事情,父親也會將女兒舍棄?”


    這一句話,說的江恩中頓時啞口無言。


    他當時並未想太多,也沒想過聖人居然是要賞賜。


    更沒想到以往還算是乖巧聽話的女兒此刻竟然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見江恩中不說話,江顏就隻是冷笑一聲,站起身道:“天色不早,女兒先迴去了,父親早些休息,好好照顧身體。畢竟,父親已經將我送去尹家,又將兄長趕出去,恐怕若是出什麽事情,也不方便照應。”


    她知道其他這幾位兄長都不是江恩中所出,對江恩中自然也沒有那麽深重的感情,想來如今聽見這話,會隻覺得不適。


    既然江恩中能將自己的親兒子拋棄,那想來拋棄一些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就更加輕而易舉。


    江顏甚至都不用問就知道,等今日的事情之後,江恩中一定會和這些侄子們離心。


    到時候,江恆肯定會找上自己。


    “我送你。”


    果然,江恆自己站起身來,主動提出要送江顏。


    江顏也沒拒絕,對江恩中行個禮之後,便抬腳往外走,兩人走到江家門口的時候,江恆才開口道:“叔父如此也是無奈之舉,你不要和叔父計較。”


    “阿顏有什麽好計較的。”


    江顏微微勾起唇角來,笑著的模樣都透著幾分冷意,她淡漠地道:“隻是父親既然能舍棄兄長,就總有一日能舍棄阿顏。或者……不如說將阿顏送進尹家之後,父親便覺得阿顏沒用。”


    微微一頓,江顏輕聲笑起來。


    “算了。”她眨眨眼,也不提這些事情。


    “反正阿顏什麽都不記得,就算是父親將我拋棄,也沒什麽覺得難過的。”


    江恆似乎是還想說什麽,隻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今日江恩中所為,他也覺得有些不適。


    如果此時真的和江辰有關係,要降罪到江家的話,江恩中此舉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可聖人還沒說要如何決斷,江恩中就著急撇清和江辰之間的關係,就未免讓人覺得心寒。


    難保未來的某一日,江恩中也會這麽對他們。


    “長兄請迴吧。”江顏對著他行個禮,便轉身上尹家的馬車,看上去連一點兒留戀都沒有。


    想想也是,有什麽留戀呢?


    上車之後,江顏才搓一把自己的臉,往鶯兒的懷裏麵一埋,歎息著撒嬌道:“可真是累死我了,一天都要繃著一張臉。這些人也真是的,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就不覺得累嗎?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就不行啊?”


    非要折騰她的郎君和她的兄長。


    “四娘不是打算和大郎談婚事的事情麽,怎麽連一句都沒有提起來?”鶯兒也不懂事,就隻是覺得奇怪,她皺著眉頭問道:“四娘沒提,大郎也沒提。”


    “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江顏倒是不著急,就隻是漫不經心地擺擺手,然後對鶯兒笑著道:“你信不信,用不上一個月,江恆自己就會提出要娶徐家的女兒?”


    鶯兒當然是不相信的。


    江家雖然和徐家在明麵上看著是差不多的,不過因為江恩中在的地方比較特殊,所以江家的子嗣一直都不太能看得上徐家的女兒。


    之前也不是沒人提過類似的事情,但是江恆卻拒絕了。


    連帶著江玉和江安都一起拒絕,還將人家徐家在暗地裏一陣貶低。


    現在說江恆會主動求娶,怎麽可能?


    “你就等著看吧。江恆不僅僅會主動求娶徐家的女兒,還會和江恩中大鬧一場。”江顏的眉眼彎彎,卻沒有要給鶯兒解釋的意思,隻是抻個懶腰道,“走吧,迴家,尹瑜還在等我呢。”


    說著話,連眉眼都忍不住彎成月牙道:“說不定,阿兄也會在家裏等著我。”


    讓她給慶祝一下。


    不出所料,江顏到家的時候,第一個迎出來的人就是江辰。


    “阿顏!”江辰兩步走到她身邊,帶著張揚的少年氣,他道,“我帶你去我的府邸看看,可好?”


    “不好!”


    不等江顏答話,一聲帶著薄怒的拒絕便從身後傳來。


    尹玉堂沉著一張臉趕人道:“如今江雲瑾人也見到,可以迴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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