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第二天,梅月雪一臉的紅腫青紫,真的就沒好。


    停雲也大吃一驚,問他原因。他倒是坦蕩,實話實說告訴了停雲,嶽臨忍不住又是一陣笑。


    停雲愣了愣,隨即也不由得調侃道:“前兩天那兩個官兵調戲她,都被她給殺了,可昨天她非但跟你說了半天話,對你的無禮,還隻是給了一巴掌打了一拳,要我說她對你可真是不錯啊!那你覺得她真的就是肖蔚嗎?”


    梅月雪摸著下巴思索道:“說話的口氣和樣子真的很像,身形也很像,總之,哪裏都像,隻可惜她無論如何都不承認。”


    她又笑了笑說道:“你也不想想,萬一不是肖蔚,人家偏又瞧上了你風流多情,你該如何自處?”


    梅月雪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不是她,一定是她!”


    停雲歎息道:“想不到你與她不過數年的交情,竟然已經如此刻骨銘心……”


    梅月雪洋洋得意地道:“你要是見過她,你也會對她念念不忘,我再也沒見過比她還有趣的人,跟她在一塊兒什麽煩惱也都會煙消雲散的。我料定昨晚的人就是她,她在關順麵前能瞞的住,可一到我麵前是瞞不住的,因為彼此之間太熟悉了。”


    辜停雲心裏一涼,但還是故作鎮定,整了整自己的頭巾,黯然道:“我這幅鬼樣子還是少見些人比較好。我去收拾東西。”


    她突然甩下這麽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她這會兒生氣顯得有些不理智,嶽臨不明所以,轉頭看了看梅月雪,梅月雪見狀登時有些懊悔。


    梅月雪終究是女人堆裏長大的,與尋常男子不同,他很能夠理解女子的一些看似是無理取鬧事情。


    女子與男子不同,對待感情尤其產生極大的分別,男子可以很快忘記,而女子卻不能,她們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數月、數年,甚至是一生都無法釋懷。心思細膩,總愛多心多想,女子天性如此,也並非是錯事。


    停雲有著和梅月雪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從前梅也沒覺得什麽,隻是自小跟他當夥伴兒而已,後來長大了,他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局勢也越來越危險,他便早早的將這個兒時的夥伴拋在了九霄雲外了,直到後來她跑到安寧縣來找他,當麵跟他說明白她喜歡他的時候,他才恍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可惜那個時候他已經喜歡上了肖蔚。


    他不想騙她,也不想再纏雜不清,所以坦然跟她說了一切,而當時停雲雖然接受了現實,也表示不會糾纏,而她後來也果真從未糾纏過,但是梅月雪猜想她心裏是不會這麽快就忘記的,這倒並非是他自信,而是他知道女子天性如此。


    就像他的母後梅皇後,表麵上她常說自己是皇後,應當與六宮妃嬪和平相處,視她們為姐妹,可她心裏多希望皇上能隻有她一個後妃?皇上每次宿在別的妃嬪的宮裏,她總是人前漫不經心,卻在一個人的時候黯然神傷。梅皇後那時候總以為年幼的他什麽都不懂,殊不知,對於一個生在宮廷裏的孩子來說,母親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她的一舉一動,一個細微的眼神都牽動著孩子的心。


    梅月雪自然是把這一切都記在了心裏,他也跟梅皇後一樣,期盼著父皇來看自己。所以將心比心,他是知道女子是如何對待感情的。


    停雲麵容已盡毀,未來的人生看不到一點光華,現在她曾經喜歡的那個人也找到了自己的真愛,活的快快樂樂的,隻有她像是墮入了地獄,無窮無盡,永遠浸在這苦水一樣的生活中,永遠也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平地。他是真真切切感同身受,理解她心裏的苦澀,所以他從未在心裏放鬆過對她的關懷。


    隻是他現在與停雲關係微妙,自己也隻能以朋友的身份給予他一點幫助和關懷,連親切一點的“哥哥”這樣的身份都不可以,這種事情難就難在這兒了,輕重不容易拿捏。


    不過這一路上停雲一直帶著那隻小黃狗,小黃狗也很聽話,有時候跑的遠了,隻叫停雲叫它一聲,它會立即以風一樣的速度竄迴她身邊。隻有在她和小黃狗一起玩兒的時候,眼裏的光才平和一些,他知道勸她別放在心上,或者跟她說別想太多都是無用的,那麽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對這隻小黃狗也好一點了。


    寵物和嬰兒都是冶愈內心創傷最好的藥,因為他們單純,真誠,可愛,我們在保護他們的同時也離不開他們。


    每月雪這邊兒還是繼續趕路,咱們再說昨天晚上的那個紅衣女子。


    是肖蔚嗎?


    還真就是她。


    您要問,這肖蔚是怎麽追到這兒來的?說起來還有一樁故事。


    原來自辜停雲離開歸雲山之後不久,林將軍要北上抵禦夷人的消息便傳遍了天下,肖蔚下山采買的時候聽到酒肆茶館,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她就明白梅月雪快要有新的動向了。


    其實他每次下山采買,都會去茶館坐一坐,在那兒總能聽到關於紅梅大俠的事情。果不其然,這一次她還真就打聽到了紅梅大俠的動靜。她聽聞藏龍寨群雄已將消息散布開來,要召集天下英雄好漢同赴石林城,保家衛國。


    北夷和穆國這些年來,關係一直都很緊張,因為穆國自上一任皇帝便開始插手夷國的政務,小到夷國礦石開采,大到帝王更迭,都要令穆國知曉,這一任的北夷國君就是在如今的大穆皇帝的幫助下才登上了王位,而皇帝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因為他性格軟弱,好拿捏,隻是如此一來,夷國皇室其他有野心的成員自然是不答應的,因此,兩國看起來和平,其實已經是劍拔弩張。


    於是兩國要打仗的消息一散布開來,人人都覺得心驚,群雄群起響應,許多人都應約北上。


    肖蔚按捺不住了。


    “這迴可是要出大事兒了,這麽大的事,怎麽能少了我九州女俠?我好歹在道兒上也是有名字的!”


    於是她匆匆向兩位老人,尼姑庵的師太,還有守真和尚辭行,趕忙去了安寧縣。在一個晚上找到了當初他的學生們,挨個兒偷偷去跟他們借錢。


    這些人倒是頗講義氣,聽她缺錢,紛紛慷慨解囊,湊了千餘兩銀子……


    肖蔚告訴他們說,不用拿這麽多錢,便隻拿了一點兒零頭,對他們說,謝謝他們沒有告發她,將來哪一天安寧縣有難,別撇下窮人們獨個兒逃命,但也量力而為,別讓家裏人為難,說完便連夜離開了。


    她要去石林城,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她不認路……


    所以他隻能跟著別人去,跟著誰去呢?在這江湖上她隻認識梅月雪,所以他隻能跟著梅月雪。


    可是她不能讓梅月雪認出自己來,於是她煞費苦心地找到裁縫,逼著他給自己做衣服,一口氣做了三套,兩套都是尋常男子的衣物,其中還有一套就是這件紅紗衣,她又買了麵具,預備在不得已見麵的時候之用。


    這一路上,她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


    他們走大路,她就抄到旁邊繞小路,他們要是走小路,她就走走停停跟他們保持距離,晚上他們投宿,她要麽就宿在別家,若是荒村野店方圓數裏僅此一家,那她就宿在郊外。


    總之她一直跟著卻沒有讓他們發現,這次這件紅紗衣果然就用上了,因為那天那兩個官兵欺負停雲的時候被她瞧見了,於是她穿上紅衣,戴上麵具去把那兩個人殺了,後來她也猜到,剩下的那個人雖然沒有作惡,但是他一定會認定是梅月雪殺的人,所以他一直守在每月雪住宿的客房附近,看到有官兵到來,這才現身。


    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梅月雪居然還是能認出她來,她心裏其實還挺高興的,覺得自己在他心裏有了足夠的分量,現在她又覺得那一拳著實打得不輕,想他迴去更是一副狼狽樣,心裏又覺得有些抱歉。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找過我……”


    她獨自橫臥在樹枝上,自言自語。


    他其實是不敢去見梅月雪的,穿越以前她跟他差不多,一樣做著很機密的事情,所以她明白這些事情的重要性,更能明白六王爺苦衷,她心裏沒有絲毫的怨恨,反而是很擔心他們。


    戰場上刀劍無眼,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事,她要跟他並肩作戰,哪怕是沒有任何情分,她也要趁此機會報答當時他收留自己的恩情。


    她向來算得如此明白,為的是將來不至於纏雜不清。


    她迴想起剛剛梅月雪抱著她的那一幕,他對她分明和以前不一樣了,更溫柔了,他在她耳邊說:“讓我看看你的臉。”的時候,她竟然芳心亂跳,因為看到他急切的樣子,即使彼此什麽都沒說,她也知道,他想念她。


    她甜甜地笑了,心想:“他心裏是有我的。我也好想快點跟你相見啊梅月雪,隻是我答應過六王爺,要等你事成之後才跟你相見的,這關鍵時刻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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