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走停停一個半月,我暈馬車的症狀也在習慣中減輕了許多,白芷和霍舒兩個人因為那天我的默許,也不再像以前那麽生分,整日裏如膠似漆,隻不過相處中並沒有逾越半分,在外人麵前,白芷見了霍舒還是叫著霍侍衛。


    如今我站在南國邊境的城牆上,眺望著遠方,出了這扇寫著潼玉關的城門,就算是踏上了涼洲國土上,滿目望去一望無際的荒涼,我心裏也有一絲寂寥之感。


    剛到潼玉關的時候,就有城門守將帶著我們一行人去了將軍府邸,我猜想著是皇甫宸下的旨意也就沒多問,那個鎮關將軍姓玉,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一身戎裝讓人油然而生的敬畏,他雖麵相看著有些兇悍,卻是個好客樸實之人,許是常年在邊關征戰不常迴燕京,如今見到我這個皇宮裏的娘娘,他總是拘謹不已。


    那將軍夫人倒是個可人兒,像紅樓裏麵的鳳姐,一雙吊梢眼分外精明,見我也是一口一個娘娘恭敬的噓寒問暖,溫良賢淑,在衣食住行上更是打理的妥妥當當,顯然一個大將家眷的風範。她待桑麻白芷兩個丫頭也是極好,裁了好多料子給兩人做新衣裳,還帶著她們出去玩賞,就像個母親,對我們三人照顧的無微不至。


    夫人時常在我麵前說,玉將軍是個粗人,如若做了什麽事惹我生氣,還望不要怪罪。每次我都點頭應著,說道羨慕他們恩愛如初,她也總是羞澀一笑。


    可她在玉將軍麵前卻是潑辣的很,每每大著嗓門責怪,那將軍估計懼內,總是憨厚笑著賠不是,一個三大五粗的男人低著身子給小女子認錯,看著顯得滑稽。有時候兩夫妻吵鬧被我們這些外人不小心瞧見,他總是搓著手尷尬站在原地,時常惹得兩個丫頭捂嘴偷樂。那夫人卻大大方方的說,將軍這是疼妻子,別人羨慕不來的。


    她這麽一說,倒讓我心裏一酸,真好啊,琴瑟和鳴,夫妻恩愛,這不就是女子念念一生所期盼的歸宿嗎?那我呢,我得歸處又在哪裏。


    就像一株浮萍,隨水而動,哪有什麽自由可言。


    在潼玉關住了有半個多月,本來以為也像是以前一樣,住個三兩日就可以安排行程離開,卻不想玉將軍說,在我沒來之前皇上下了聖旨,要派數名官員來送我出關,隨行的還有使節大臣,他們出發的不及我早,都是日夜兼程趕路朝潼玉關而來,而南國也要給涼洲下文書,讓那邊派人來迎接,所以需我在這等候幾日。


    原來皇甫宸說的是真的,第一次見他,他就許我百官相送,如今,倒成了真。


    正巧一路上舟車勞頓,跋山涉水,把人累的夠嗆,趁著這段時間休息整頓也是好的,而我,也需要做些心理準備,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具身體所謂的親生爹娘,估計那兩人年歲也應該和皇甫宸差不了多少。


    半個月後,那些官員們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在今天早上,使節大臣陸文也終於趕來,他賠了很久不是,說勞娘娘等候是他有罪,我又豈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自然不曾怪罪。


    玉夫人知道我要走,給我裝了好多邊關特有的點心,還抹著眼淚囑咐桑麻她們好生照顧我,說我這個年紀像是她前不久出嫁的女兒,舍不得讓我走,親自幫我梳妝打扮,連更換宮裝都是她一手操辦,讓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又讓我有種被母親疼愛的感覺。玉夫人拉著我的手,從將軍府一路送到城樓下還依依不舍。我抱了抱她,寬慰道從涼洲迴來在潼玉關多停留幾日陪陪她,這才釋懷放了手,雖然被玉將軍嗬斥在眾人麵前不懂規矩,她也隻是低頭應著不再辯駁。


    看著她這個模樣,倒讓我想起了現代去上大學時候,母親依依不舍的眼神,總要目送我上了車,還一步三迴頭看著,覺得一陣心酸,也差點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帶著桑麻白芷她們登上了將軍府連日製造的馬車,這馬車不同於我平日裏坐的,它車身周圍都刻著了南國標誌性圖騰,漆著朱紅,車輪上是閃閃發光的鍍金色。車身內放著柔軟矮塌和一個小方桌,上麵有點心茶水和熏香爐,車外有兩名車夫駕著四匹高大矯健黑馬。使節的馬車雖不如我這輛奢侈,卻也大氣豪華。


    數名官員站在城門兩側侯著,目送馬車緩緩前行,嘴裏才高唿著恭送娘娘,湊熱鬧的百姓們都被將士們圍在了城內。


    從車窗裏掀起簾子,看見玉夫人站在城門口偷偷拭著眼淚給我揮手,惹得桑麻不停掉眼淚,說從進了宮就沒幾個人對她這麽好,她一哭白芷也哭,害的我也情緒低落。


    而玉將軍則是騎著他那匹汗血寶馬一直護送我們到了國界的地方,行了禮才折返迴去,也一直囑咐兩個丫頭照顧好我,他雖是武將,但也是性情之人。


    潼玉關已經漸行漸遠消失在視線裏,我打開車窗看著外麵,一望無際的荒地,寸草不生,隻有裸露在外的石頭經曆著風吹日曬。心想著,怕是這所有邊境之地都是如此吧,常年的征戰廝殺,黃沙滿地白骨成堆,這土裏沁著鮮血,禁錮著亡魂,如同鬼門煉獄的地方又怎麽會有生機繁衍。


    涼洲,從一開始就與我捆綁在一起的地方,我因它重生,而真正的賀蘭九離也因它死去。萬千士兵的性命,百姓的顛沛流離,涼洲的聖女,皇甫宸設下八年的局,一夢朝夕,都是為了這江山。


    依稀記得地圖上,涼洲都城臨海,它所有城池都被鏈接在一起,劃分成一個又一個的區域,就像堡壘一樣層層疊加保護著最後麵的都城,而不是南國這般分散。


    都城被建設在近海的港灣處,就像洋蔥心被那些城池包圍著。若是哪一天,敵軍侵犯到都城,這涼洲,怕是亡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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