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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便是再蠢笨的人也能聽出魏帝的言外之意,何況是兩位心智過人的皇子呢?


    於是在老皇帝點出那首詩的典故之後,原本坐著的二皇子劉寰頓時也臉色煞白,趕忙從錦墩之上起身,與自己兄長一道拜倒在地。


    昔日裏高高在上的兩位皇子如今就好似兩隻鵪鶉一般蜷縮在地,兩顆高貴的頭顱緊緊貼著地麵。


    禦書房的氣氛幾近凝滯,隻剩下兩位皇子粗重的喘息之聲。


    “都啞巴啦?”


    魏帝一邊說著一邊從龍書案後緩緩走出,來到二人麵前。


    他微微彎下腰,雙手扶膝,湊近二皇子劉寰身前低聲說道:


    “老二,你平日裏不是膽子挺大的麽,怎麽了?也知道怕了?”


    他這話是明知故問,古語有言,天子一怒,流血千裏,伏屍百萬,任憑劉寰素日裏再如何囂張跋扈,遇上眼前這種情況又哪裏有不畏懼的道理呢?


    劉寰依舊死死趴在地上,完全不敢抬頭與魏帝殺氣凜凜的目光對誰。


    劉寰深知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道理,他原本已經打定主意沉默到底,可惜老皇帝問話了,他又不敢不答,於是心中叫苦不迭的同時隻好硬著頭皮勉強問道:


    “父、父、父皇,兒臣鬥膽問一聲,可是三弟哪裏出了什麽事了麽.......”


    自己兒子此刻反應沒有出乎魏帝的意料,他冷冷一笑,漫聲道:


    “瞧瞧,你不是挺明白的麽,怎麽剛才一個勁的裝傻充愣呢?那你繼續給朕說說,老三遇刺,下落不明,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此言一出劉寰頓時嚇得肝膽欲裂,他連忙磕頭如搗蒜,帶著哭腔高聲喊道:


    “遇刺......遇刺!?三弟遇刺了?兒子不知啊!兒子確實不知,求父皇明鑒呐!父皇明鑒呐!”


    劉寰此時已經聲淚俱下,整個人如同魔怔了一般,看上去十二分的淒慘,可惜魏帝絲毫不予理會,他冷冷一笑,繼續問道:


    “哦?這就奇怪了,朕聽說今日你於你三弟同在一艘畫舫之上,怎麽?你三弟遇刺了你竟會不知道麽?”


    聽到這話二皇子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停下磕頭動作,他抬起頭神色茫然道:


    “這.......兒子今日確實與三弟一同去了浣紗河畫舫,本意是約上三五知己給三弟接風洗塵,後來三弟喝醉了,兒子見天色已晚就先行打道迴府了,還特意吩咐手下留下來照料三弟,兒子萬萬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啊,兒子確實不知情啊!!!”


    “據朕所知,今日畫舫之上可謂群英薈萃,戶部右侍郎趙無極,兵部主事王海,還有韓立麾下的兩名偏將,這些人就是你口中的三五知己麽?老二,你好大的威風!是不是要將朕的朝廷都搬到畫舫上去才罷休啊?劉陵!劉寰!你們二人一向消息靈通,大魏境內有絲毫的風吹草動不需一時半刻便會入了你們的耳,怎麽?今日之事你們反倒什麽都不知道了?”


    劉寰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竟然牢牢掌握在了父皇手裏,他此刻隻覺得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整個人如墜冰窟。


    恨不得立即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光,將先前的胡言亂語重新吞迴肚子裏。


    不過自己雖然做了些結黨營私的醃臢事,但無論怎麽說都比不得刺殺皇弟的罪名大。


    事到如今保命要緊,也隻好兩害相比取其輕了。


    念及此處,劉寰索性豁出去了,他壯起膽子抬頭直視魏帝,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


    “嗚唿哀哉!當年母後病重,臨行前曾將兒臣特意喚至塌前,反複叮嚀,諄諄教誨曰:汝弟年幼,汝為長兄,往後理應對他百般嗬護、千般照料,兄弟之間務求互親互愛,若有誤會也萬不能心生嫌隙!父皇......母後這番話兒臣字字句句銘記於心,至今都不敢忘記分毫啊!兒臣平日裏確實是糊塗了些,與朝中幾位大臣有過一些私交,但兒子縱有千錯萬錯,也絕不可能違背母後遺願,對一母同胞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啊!”


    說罷,劉寰頹然坐倒在地,掩麵而泣,那哭聲極為淒厲動人,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曹玉祥都不免有所動容。


    隻見劉寰繼續哀嚎道:


    “嗚、嗚、嗚,可憐我那三弟年幼喪母,好不容易如今長大成人,能夠獨當一麵了,卻......卻遭此飛來橫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若是我今日不為他接風洗塵,又如何會釀成慘劇呢......三弟啊!我的三弟!二哥對不起你啊。”


    嚴格來說,劉寰這段話不論是即興演出還是發自肺腑,說的都極有水平。


    他這個節骨眼將自己已經逝去的母後搬了出來,任憑魏帝如何鐵石心腸也很難繼續遷怒於他了。


    果不其然,魏帝聽罷後臉上一陣陰晴不定,原先無盡的怒意也悄然轉化成了哀傷。


    他沉默片刻,轉過頭對大皇子劉陵說道:


    “劉陵,老二都哭成那樣了,你這個做大哥的心中有何感想?與朕說來聽聽。”


    劉陵此時臉色極為難看,他沒想到二弟為了撇清幹係竟連死了那麽多年的先皇後都給搬了出來,雖然這招起到了效果,可他卻沒辦法如法炮製,畢竟自己的母後如今可活的好好的。刹那間,他心中思緒千迴百轉,咬了咬牙低聲道:


    “不敢欺瞞父皇,今夜三弟遇刺之事兒臣確實也不知情,咳、咳......方才父皇說了,三弟目前生死不明,說明眼下暫時還沒尋得三弟的遺體,如此一來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也未可知。兒臣以為,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尋迴三弟,若三弟還活著便萬事大吉,若三弟不幸遇難,兒臣願與二弟一同前來領罪。”


    “娘的,你這肺癆鬼,死都要拉上老子一起死麽?”


    劉寰此時還坐著擦眼淚呢,聽到劉陵最後說要一同領罪,他心中頓時憤恨不已。


    可大家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也沒辦法再說什麽,隻好借坡下驢附和道:


    “父皇.......大哥所言極是,兒臣也是這麽想的,懇請父皇容兒子們先尋道三弟下落,再責罰也不遲呀......”


    這兩兄弟難得如此有默契。


    一唱一和之下差點把老皇帝給氣笑了。


    知子莫若父,其實兩兄弟此時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已經能夠大致猜出一二。


    不論他們表現得有多無辜,老皇帝打心底裏就不相信,三兒子劉宇今日遇刺會與這兩人沒有絲毫關係。


    即便如此,要他現在立刻就做出判斷,始終還是有些勉強,畢竟皇子遇刺事關重大,一旦處理得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動搖國家根基。


    作為一國之君,他所需要顧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誠然,魏國是他劉裕一人之天下,但同樣的,他身上也背負著整個魏國的命運。


    百姓間常有一句俗語:“不聾不啞不做當家翁”,他劉裕又何嚐不是整個魏國的當家翁呢?


    若想成為有道明君、一代聖主,就必須學會顧全大局,將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


    因此在這個時候,他隻能選擇靜觀其變,等徹底查清來龍去脈後再將幕後黑手一網打盡。


    老皇帝在心中長歎一聲,步履闌珊地坐迴了龍書案後。


    今夜已經發生了太多事,他隻覺得身心俱疲,他深知,今夜之事隻是一個開端,往後的日子還會發生更多這樣的事。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隻是因為自己太老了,老到隨時都會死去.......


    他有些懷念自己領兵征戰的那段崢嶸歲月,那時候他很年輕,身邊也有很多值得信賴的夥伴。


    可到了如今,雖然自己坐上了龍椅,已然是一國之主、九五至尊,可放眼望去,卻隻覺得孤立無援。


    他不明白,究竟是這個世道變了,還是自己變了......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明白的,身下這張龍椅仿佛有著無盡的魔力,可以輕易吞噬一個人的心智,他必須選擇最正確的接班人來坐上這張龍椅,如若不然,自己前半生的功業就會毀於一旦。


    而他追求一生都未能完成的宏願,也更加無從談起。


    他猶豫不決,遲遲不立太子,也正是想謹慎地為大魏再最後留下一筆寶貴遺產。


    但這樣做也並非毫無代價,不立儲君已經招致百官不滿,朝堂之上更是暗流湧動,畢竟每個人都想著早些站隊,為將來的仕途鋪平道路。


    也許幾年前他還可以憑借過人心智與日積月累的權威應付過去。


    但今日之事一出,無疑證明那些潛藏在背後之人已經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他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逼老皇帝早日做下決斷。


    正因為如此,魏帝開始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暗自提醒自己,在下那最終決斷之前,他更加要牢牢緊握住最高權利。


    為此他要不惜懷疑著視線所及之內的每一個人,以至於就連身旁跟隨他四十餘年的老夥計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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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落座後的魏帝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曹玉祥將兩位皇子扶起。


    “滾吧,都滾吧,把你們弟弟找迴來,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找不到,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兒臣遵旨!”


    兩位皇子知道父皇終於暫時放過他們了,頓時如獲大赦,於是他們紛紛領命而去,再也不敢在此地逗留片刻。


    看著兄弟二人離去的背影,魏帝喃喃自語道: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真就那麽著急麽?”


    說完,他轉頭看向一旁靜靜站立著的老太監,語氣輕鬆地問道:


    “曹玉祥,你說,今夜之事,他們果真不知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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