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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皇宮,通往禦書房的過道內煙霧彌漫,數十個小巧碳爐被整齊地排列在過道兩側,在這些碳爐之上,對應擺放著一隻隻造型精致的陶罐,此時正被下方碳爐冒出的火焰持續不斷地煎烤著。


    在這些碳爐之側,又有數十名身穿紅色宮裝的小太監靜靜蹲伏於地麵,他們手持蒲扇,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碳爐生出的火光,生怕一個不留神火候過大,將陶罐內所煮之物毀於一旦。


    之所以這些人會如此小心翼翼,隻因為此刻陶罐內煎熬的正是大魏皇帝明日所要服用的湯藥。


    在宮中曾有過一個不外傳的共識,那便是類似給萬歲爺煎藥這樣的工作是最為吃力不討好的,同時也是最危險的事情,做得好得不到半點嘉獎,做的不好那可就有苦頭吃了。


    要知道,皇帝陛下是九五之尊,他所服用湯藥的原料自然是太醫院精挑細選出來的珍貴藥材,在這多則三五個時辰,少則一二個時辰的漫長煎煮過程中,一旦火候控製不當浪費了原材料,便是被罰上幾年十幾年的俸祿都不夠你賠償的。


    若隻是罰俸挨板子倒也罷了,一旦萬歲爺服下藥後有絲毫龍體不適,那可就是誅九族的重罪了。


    因此被派來幹這件差事的宦官們,往往都是類似浣衣局,衣帽局這種底層衙門之中最不混下去的那批人。


    “滋、滋、滋”


    碳爐之內時不時傳出炭火裂開的細微響動,火星從陶罐底部迸射而出,星星點點,濺到了宦官們的臉上。


    這些可憐蟲們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是自顧自地煽動著蒲扇,神情麻木地照看著火爐。


    也許有的時候他們也分不清,究竟陶罐中備受煎熬的是湯藥,還是他們自己......


    與這些小宦官們同樣煎熬的還有大魏的兩位皇子殿下。


    他們已經在禦書房門口跪了足有半個時辰,卻遲遲沒有得到自己父皇的召見。


    二皇子劉寰也就罷了,他自幼習武,身體強健,甚至還曾有過一段去往前線督軍的經曆,因此跪坐這些時間也就隻是覺得腿腳稍稍有些麻木。


    但大皇子劉陵可算就吃足了苦頭,他一直臥病在床,這些年來連外出走動都很少見,更不要提像現在這樣長時間的跪地不起了,此時他的雙膝早已傳來了陣陣劇痛,估計一會兒連站立起來都很難做到。


    這還不算,四周彌漫的煙霧與刺鼻的藥味此時勾起了他的咳疾,一時之間隻覺著胸腹之中翻江倒海,苦不堪言。


    “咳、咳、咳、咳”


    劉陵實在無法忍受咳喘的欲望,又怕自己驚擾了父皇,於是隻好用袖子掩住口鼻,偷偷咳嗽了幾聲。


    “大哥,你怎麽了?沒事吧?”


    見皇兄咳得難受,劉寰用手輕輕拍打著劉陵的背部,口中還不忘連聲詢問。


    他神色哀傷,語氣婉轉深沉,似乎對自己這個多病的長兄而今的遭遇感到痛心疾首。


    不過有趣的是,在他那對古井不波的眸子當中卻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憐憫之情。


    “二弟不必擔心......咳咳......哥哥這是舊病了,無礙的。咳咳......”


    見劉陵咳得越發厲害,劉寰索性也不繼續安慰了,他轉而搖頭歎息道:


    “哎,也不知道父皇深夜召我們兩個進宮所為何事,隻是苦了大哥了。”


    “二弟慎言,咳,咳,蒙父皇召見,是......是咱們的殊榮,何苦之有呢?”


    “你可真能裝啊!”


    劉陵這話說的滴水不漏,竟堵得劉寰啞口無言,他心中腹誹一句便無趣地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好在尷尬的沉默沒過多久就被打破了,禦書房的門緩緩打開,曹玉祥從門中走出,衝著跪在地上的二人朗聲道:


    “二位殿下請起吧,皇上讓你們現在就進去。”


    劉寰如獲大赦,一個縱身從地上躍起,而後又深情地將自己哥哥攙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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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皇帝禦書房內的布置與尋常皇帝有較大的差異。


    房中除了海量的藏書之外隻擺放著一些鎧甲兵刃,絲毫不見任何古玩字畫。


    這讓整個禦書房內市場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肅殺之氣。


    其實之所以會將禦書房布置成這副模樣,主要和魏帝劉裕的生平有關。


    距今約六十年前,統禦天下百年之久的楚王朝突然分崩離析。


    原先負責保境安民、鎮守一方的諸侯們紛紛起兵造反,短短五年光陰就將楚王朝的版圖蠶食殆盡。


    天下就此分為齊、唐、梁、蜀四國。


    這四國國力大致相仿,又恰好能夠相互製衡。


    因此整個天下終於趨於穩定,雖然四國依舊互有攻伐,但相較於此前的混亂局麵總體而言還算是比較太平。


    就這樣過了二十年,梁國開國皇帝突然駕崩,野心勃勃的新帝繼位後一意孤行,執意要對齊唐兩國發動戰爭,結果被齊唐兩國南北夾擊打得大敗,近三十萬精銳損失殆盡,從此梁國便一蹶不振。


    梁帝年少氣盛,經此挫敗後變得意誌消沉,整日沉迷於酒色的同時不再過問國事。


    魏帝劉裕當時官拜梁國大將軍,因他曾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直言勸諫梁帝不可攻伐齊唐兩國,故而此番梁國兵敗後,他在朝堂與軍中的威望已然極高。


    後來劉裕見梁帝如此昏庸,百姓苦不堪言,於是在多方勢力的支持下,最終決定起兵反叛。


    梁國建國區區二十餘年,根基本就淺薄,劉裕高舉義旗後無論百姓還是官兵都紛紛響應,因此短短數年間便將梁帝趕下了台,建立起了如今的大魏國。


    劉裕立國初期,感慨昔日梁帝驕奢淫逸、縱情生色最終導致國祚被奪,故而特意立下數條組訓,嚴禁皇室子弟貪圖享樂,甚至為此還特意削減了皇家出行的禮儀規製。


    而他這個開國皇帝自然更要做出表率,所以眼前的禦書房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此刻大魏天子劉裕端坐在龍書案後,他已年過花甲,須發皆白,但卻絲毫不見尋常老人的暮氣,一雙虎目時刻閃著精光,直視著門口方向。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玉祥領著二位皇子走入禦書房內,待見到劉裕後他們立即下拜,山唿萬歲。


    魏帝並沒有立即讓他們起身,而是靜靜地凝視著拜倒在地的兩個兒子,似乎想要從他們伏於地麵的頭顱內讀出他們的心思。


    過了片刻他閉上眼,緩緩開口說道。


    “賜座。”


    曹玉祥趕忙從一旁搬來兩個錦墩,放置在二位皇子身後。


    “謝父皇。”


    待二人落座後,魏帝再次睜開了雙眼,他冷冷道:


    “一鳥死,百鳥鳴。一獸走,百獸驚。”


    魏帝的嗓音沙啞幹澀,語氣悲哀中帶著一絲怒意。


    兩位皇子不知道父王無端吟詩意欲何為,隻好眼觀鼻鼻觀口靜坐在錦墩之上,不敢言語。


    過了一會兒劉裕對大皇子劉陵說道:


    “劉陵,你書讀得比你弟弟多,你來說說看,這首詩有什麽典故?”


    “稟父皇......”


    “坐著說。”


    劉陵剛想立即起身迴稟便被父親製止,於是他隻好繼續坐著答道:


    “迴父皇的話,兒子猜得沒錯的話這首詩是詩仙李白的《上留田行》”


    “什麽典故?”


    “是......咳咳.......昔年永王李璘叛亂,唐肅宗平叛後李璘逃奔郡陽,被江西采訪使皇甫侁所殺,李白聽後有感而發,寫就此詩,為的是......”


    劉陵說道此處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霎時間便汗如雨下,他趕忙閉上了嘴,如何也不願繼續往下說了。


    魏帝卻不依不饒,他繼續追問道:


    “為的是什麽?怎麽不說了?”


    “兒臣不敢!”


    劉陵此時已經驚懼萬分,也顧不得先前父皇讓自己坐著的命令了,他飛速起身再次拜倒在地,整個人抖似篩糠。


    見劉陵匍匐在地,皇帝也不想再和他多說廢話,他微微扭頭看向了一旁的二皇子劉寰。


    “劉寰,劉陵說他不敢說,你來說說看”


    劉寰已經被身旁劉陵的動作給整蒙了,他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這會兒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答道:


    “兒臣讀書淺薄,確實不曾聽說這首詩的典故,還望父皇恕罪!”


    老皇帝從龍椅上緩緩起身,看著眼前這一跪一座的兩個兒子,心中五味雜陳。


    “一個不敢說,一個不知道,好罷,那就隻好由朕來說了。”


    “昔之弟死兄不葬,他人於此舉銘旌,一鳥死,百鳥鳴。一獸走,百獸驚。”


    “李白作這首詩的用意是想說,就連禽獸都懂得孝悌二字,兄弟之間又豈能不相容!不過依朕看來,李白所言也不全對,你們兩個人不就正是不鳴也不驚麽?!”


    “說,你們誰想做唐肅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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