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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窗緊閉,防火防盜,亥時~~~~”


    暮色深沉,幾名更夫遊蕩在人煙稀少的浣紗大街之上,他們一邊敲著銅鑼一邊嘴中喊著千百年來不曾改變過的陳詞濫調。


    我懷揣著從李公子那得來的四兩銀子從酒肆後門走出,凝視著眼前這幾個嚴重營養不良的瘦弱中年人。


    日複一日,他們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枯燥乏味的工作,為的也隻不過是每月的區區幾吊銅錢。


    而今晚我僅憑三言兩語就得到的這些銀兩,就已經足夠他們維持整整一年的生計。


    不過我並無意憐憫他們,三年來我早已領會到一個道理,這天下之事看似事在人為,其實最終都不過是命運使然。


    就拿我而言,若不是我年幼時家境殷實讀過幾年私塾,又恰巧讀過幾本兵書,換做一般的酒肆小廝如何能平白得到李公子的這份意外橫財呢?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命啊!


    確實,人皆生四肢、食五穀,按理來說就應該不分高低貴賤、事事公平,可事實如何呢?


    這世道就是有人生來錦衣玉食,有人生來賤如螻蟻,有人滿腹韜略卻無處施展,有人身居高位卻屍位素餐。


    退一步說,就算我真如李公子所言天資過人,又當如何呢?


    昔年那狂生賈誼,才華冠絕當世,可最終不也落得個“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悲慘境地麽?


    我搖了搖頭,試圖將方才李公子的言語徹底從腦中揮去。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若我真的將它奉為圭臬,可能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不過幾番嚐試之後,我終究還是失敗了,李公子的那番話始終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


    與此同時有一個充滿渴求的聲音開始在我內心深處迴蕩:


    “許君文,若真有朝一日機遇降臨到你的頭上,可要牢牢抓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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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誒誒!許老弟,留步,留步。”


    正當我一邊沉浸在幻想之中一邊向家中方向走去時,一個低沉的嗓音從不遠處響了起來。


    我疑惑地抬頭望去,隻看見一個穿著布袍的幹癟老頭正笑眯眯的看著我。


    看清楚來人樣貌,我原本惆悵的心情頓時好轉了起來,停步衝他拱手笑道:


    “喲!這不是張夫子嘛?您老有何貴幹呐?”


    眼前的老頭確實是我的老熟人了,姓張,在我們酒肆附近經營著一家小書鋪。


    他的這家鋪子在浣紗大街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倒不是因為生意有多好,而是出於其他兩個原因。


    一來是因為在浣紗大街這麽個削金窟開一間書鋪本實在太過荒誕,頗有鶴立雞群之感。


    二來是他店內兜售的書籍比較奇怪,並不是眼下最流行的市井小說,反而是清一色的兵書,上到《吳子》《孫子》《六韜》下到武將雜談、兵法注解,一應俱全。


    因此有名歸有名,但他鋪子的生意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饒是他祖上積德留下不少產業,鋪子才沒垮了。


    不過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可是天大幸事,這幾年閑暇時間我基本都在老張的鋪子裏蹭書看,他原本生意就不好,索性也不趕人,任由我當那“生死文字間”的書蟲。


    不但如此,他還常與我探討古今戰役、名將軼事,如此一來二去我們也就成了忘年交。


    今天的老張看起來心情大好,他布滿皺褶的臉上掛著微笑,湊近我身邊說道:


    “老弟,老小兒方才有些事抽不開身,沒來得及趕來看論兵,怎麽樣?今日對局精不精彩?快詳細說來聽聽。”


    我擺了擺手,漫聲道:


    “無甚意思,今日來了個叫小淮陰的人挑戰賽諸葛,原以為有幾分本事,怎料也是草包一個。你猜怎麽著?他竟采用了魏延的子午穀奇謀,還大言不慚地辱罵了諸葛武侯一通,結果你也猜得到,賽諸葛這邊沒費什麽功夫就把他殺得大敗,這人也隻好灰溜溜走了。”


    老張一撇嘴,悻悻然道:


    “哎,想不到安邑喜好兵法之人中還有這等草包,真是辱沒了我輩的名聲。這論兵真是一場不如一場了,以後不看也罷~~”


    我笑道:


    “老張,你這話說了可不下十迴了,也沒見你少來呀?”


    “哈哈哈,這不是閑來無事麽~~”


    老張先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轉而又換了副神秘表情低聲道:


    “今晚別迴去了,就住在老小兒店裏,我今日淘換來一本《三略》,據說是當年黃石公傳授張子房的原版抄本,方才粗粗看了遍,與現存的《三略》確實差異頗大,怎麽樣,有沒有興趣一起拜讀?”


    當聽到“黃石公”三字我就暗道一聲不妙,心說這老頭一定是又被騙了,於是趕緊衝他說道:


    “我說掌櫃的,《三略》成書於西漢末,並非秦末,這事史家早有定論,那時候張良都死了快兩百年了!何況黃石公其人本就極有可能是後人杜撰出來的,根本不足信,我看又是哪個落魄書生隨手改了改拿出來誆騙你的吧,還找的著賣家嗎?趕緊把銀子討迴來吧。”


    聽完我的話,老張一張老臉開始變得陰晴不定,躊躇片刻後他弱弱地問道:


    “額.......老弟,且不說這本《三略》是真是假,你怎麽知道是落魄書生賣於我的.......”


    “老張啊老張,你在書生手底下吃過的虧還少麽。你想啊,若不是讀過幾年書的書生,改出來的兵書怎能騙得過你?若不是真落魄了,又豈會想到拿書籍來做文章?因此我才說他一定是個落魄書生,非但如此,他多半還是本地人士,深知你喜好收藏各類孤本,因此才能如此準確地對症下藥,投你所好。說吧,他姓甚名誰,我與你一同找他去。”


    聽完我的話,老張開始長籲短歎起來:


    “哎,你還真說對了,實不相瞞,賣書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那遠房的侄子。前些年他父母去世來投靠我,我托人給他找了個賬房先生的營生,起初他幹得還不錯,後來不知道中了什麽邪,辭了活計一門心思地想要參加科考,我知道他不是讀書那塊料,也勸過他,可他偏不信。後來他果然落了榜,卻依舊不甘心,整日裏隻想著來年再考一次,根本不願踏實幹活,一來二去也就身無分文了。今日他拿著這本《三略》過來說要孝敬我,我還挺感動,給了他二兩銀子,哪裏曉得他現在竟也開始學會誆騙別人了,家門不幸啊,真是家門不幸!”


    老張頭還在捶胸頓足呢,不遠處一個小巷子裏突然轉出了個瘦長黑影,頓時就把我們兩個人嚇了一跳。隻見此人懷中抱著一大堆書籍,正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著。


    借著月光看清他樣貌後,老張頓時大聲喊叫起來:


    “王直!你個小兔崽子,騙人騙到老子頭上了!還不快給我站住!”


    那黑影一聽是老張叫他,也不迴應,立即掉頭撒腿就跑,沒過多時就轉入巷子裏消失不見了。


    我們見勢不妙,趕忙朝他逃跑的方向追去。


    於是老少三人就在這安邑城錯綜複雜地巷弄中追逐了起來。


    我原本看那個叫王直的家夥麵帶菜色,身體瘦弱不堪,以為他會和我一般無用。


    誰知道這王直一跑起來就和沒了命似的,兔子都是他孫子,即便我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沒能第一時間追上他。


    老張終究是年紀大了,沒跑幾步就落在我的身後,我也不去管他,之時自顧自地繼續朝前追去。此時我已經暗自較起勁來,心說同樣是營養不良,憑什麽我就跑不過他?!


    跑了大概足足有三炷香的功夫,王直終於堅持不住了,抱著書喘著粗氣停在了浣紗河畔的一處草叢旁。


    見他停下,我便是心中竊喜,雖然他逃跑時始終捧著書,我多少有些勝之不武,但從結果來看終究還是我贏了,要知道從小到大這還是我第一次跑贏別人呢!


    盡管此刻我也已是強弩之末了,不過在勝利喜悅的支撐下我還是強撐著伸手向他肩頭抓去。


    事實證明,我高興得還是太早了一些,正當我的手將要搭上王直肩頭之時,他突然擰轉腰身,側身躲開了我的奮力一抓。


    我原本就已經體力不支、腳步虛浮了,被他這麽突然一躲,頓時就腳底一個趔趄俯身衝向了不遠處的灌木叢......


    這一摔摔得極重,我瞬間就兩眼一黑整個人失去了知覺,等我再次清醒過來時王直早已經不知所蹤了。


    我掙紮著從灌木叢中爬了起來,心中充滿了悲涼。也不知道錯失這次良機之後,何時我才能再次找到像王直這般旗鼓相當的對手啊!看來我許某人此生在跑步之道上是注定嚐不到勝利的滋味了。


    “救我.......救.......”


    正當我自怨自艾之時,不遠處的河畔突然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我心中一凜,立即轉頭四下望去,隻見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倒在了河邊,而此時他雙手正努力地扒著地麵,試圖將自己的下半身從河中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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