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不再看他,故意躲避般的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我,我自己是有分寸的,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得多些自己人才好。”


    沈以歸落寞的低下了頭,他看著棋簍裏的棋子,好像是在思考他下一步該怎麽走,但有沒有專心思考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年年,自己人是最難培養的,但你可以利用那些與你交好的人。”沈以歸突然抬頭道了一句,“比如馬成。”


    徐年有些怔愣,利用與自己交好的人麽,利用?她微微勾唇:“如若是真心輔佐我,我又何須騙他們利用他們呢。”


    沈以歸認真的看著她,清清冷冷的他如同下了凡間:“真心的人太少了,為君者應當學會收攏人心。”


    “若……你一直妄想著讓他們真心輔佐於你,那朝廷遲早會大亂,人心難測,要想把你們拴在一起,隻有利益。”


    徐年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道:“那沈大人也是人心隔肚皮麽。”


    沈以歸微怔隨即笑道:“本來是來看望你的,現在倒好,變成說教了,罷了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若是認準了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他目光灼灼。


    徐年忽的想起一件事,連忙問道:“你可還記得那枚玉佩。”


    其實就是為了轉移話題。


    沈以歸沉吟片刻道:“那玉佩是你的?那便沒錯了,你們應該也猜出來了,最符合那枚玉佩指向的人就是信承候薑學。”


    徐年點頭:“是的,你也覺得是這樣?”


    沈以歸淡淡道:“嗯,我猜測謝長安是因為你才來找我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怕是不會理睬我,既然如此,女君可要好好調查一番。”現在的稱唿又變成了女君。


    徐年沉眸:“一定,棋局未明,下次我們再來。”沈以歸眼裏有光:“如此甚好。”那他便有理由入宮見她了。


    徐年望著沈以歸踱著步子離開時的背影,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沈以歸說的不錯,人心隔肚皮,作為君王,不能聽信偏信,可是該聽進耳裏的話還是要聽進去的。


    何況這個人還是他,一直向著自己的。


    ……


    翡銀殿總領太監周抻海跪在勤慧太妃的麵前,著急道“太妃,你就給出個主意吧,女君都病了,王爺卻不知道在何方,要是被別人搶走了先機,那就是得不償失啊。”他聲音尖細,吵耳得很。


    現在各方勢力都在準備大權的交落,唯有原太子現安成王的百裏金明依舊沒什麽明顯的動作,還是與以前一樣,抱著自家兒子到處溜,偶爾入宮看看女君。


    許多人的靈感也來了,對咯,現在應該討好重病的女君!說不定她一高興,這皇位就落到自己頭上了?連一個在外麵養了十幾年的郡主都能登上皇位,他們這些郡王肯定也有機會。


    可這位就不一樣了,周抻海暗自鄙夷,濟南王現在就像個紈絝子弟。


    以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百裏瑞鶴是在扮豬吃老虎,可現在?那哈巴狗的模樣誰看了不在暗地裏笑話他?討好自己的侄女,他也真做的出來。


    萃雅看了一眼太妃的臉色,教訓他道:“太妃要做什麽需要你來提醒?”


    底下跪著的周抻海隨即閉緊了嘴巴,眼裏閃過一絲恨意,跟著這樣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早知道就聽師傅的話,跟著太後了。


    勤慧太妃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茶沿,經過幾十年後宮的“毒打”的她自然沒有錯過周抻海那情緒的轉變。


    她勾勾手:“你走近些。”


    周抻海諂媚一笑,弓著身子快步走到勤慧太妃跟前,“嘿嘿嘿,太妃……”他現在與太妃離得極近,近到一抬頭就能看到太妃臉上的毛孔。


    太妃坐在海棠木屏風的前麵,底下的凳子也是梨花木高腳凳,她穿著桃紅色宮裙,腳踩繡鞋,繡鞋上有一個毛球,一顫一顫的,如同顯示著主人的情緒。


    年過三十的她依舊美貌,可她自負美貌,卻也沒了觀賞的人,打扮的那麽好看也毫無用處。


    可惜,她平日裏最愛這些胭脂水粉、薄履紗裙,所以始終沒有一天落下她的裝扮,她這一身裝扮,既顯示了她太妃的身份,又不會顯得很暗沉,隻有自己高興了,才會越來越美麗啊。


    勤慧太妃真美啊,周抻海咽了咽口水,萃雅蹙眉,看到他這幅樣子有些作嘔,但自家太妃好像拿他有用處,便做掉了心裏將他一巴掌扇去的想法,安安靜靜的繼續站在太妃後麵。


    勤慧太妃譏笑,自己的美貌也隻有這些小太監看的上幾眼了,不過,如此沒有規矩,倒是讓她驚訝的很啊。


    這周抻海一直是翡銀殿的總領太監,以前這裏沒有妃嬪,他一向作威作福,勤慧太妃敲打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好像沒什麽用處。


    如今便是絕佳的機會。


    勤慧太妃給萃雅使了一個眼色,萃雅低頭道:“茶涼了,奴婢下去再拿一壺上來。”


    勤慧太妃擺手,她便拿著茶壺下去了,周抻海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內心有些打鼓,但是還是鼓起勇氣道:“太妃有何吩咐。”


    勤慧太妃指甲很長,長到需要用護甲才能護住自己的指甲,她的左右手最外麵的三根手指皆戴著護甲,上麵的金鑽閃閃發光。


    此時的她正用著護甲摸著周抻海的臉頰,準確來說是刮著,周抻海也不覺得痛,他的心裏就隻有一個想法,太妃身上好香啊,太妃的指甲好好看。


    “大膽奴才,竟敢衝撞太妃,來人,拿下!”萃雅不假辭色道。


    外麵的幾個小太監立馬衝了進來,將周抻海壓住,周抻海懵了,他做什麽了?等到他想明白時卻已經晚了。


    毒婦!竟然使美人計!


    勤慧太妃施施然從台上走下來,慢慢的脫下了自己的護甲,露出了她根骨分明的手指,還有那青蔥般的指甲。


    她淡笑:“周抻海,你好大的威風,竟敢借著與哀家獨處一室的機會,便對哀家動手動腳,哀家再不濟,也是先帝的女人,豈容你來造次!”


    她將手裏的護甲盡數扔到周抻海的臉上,“喜歡哀家的護甲,哀家便賞你了,就用它來送你一程吧。”


    周抻海憤恨的看著她:“賤人,老子什麽都沒有幹,明明……”


    萃雅把自己的帕子塞到他的嘴裏,淡漠道:“現在又多了一條,辱罵太妃。”她轉向勤慧太妃,聲音帶著哭腔,“娘娘,我們一定要去找女君做主啊,一個奴才都能騎到主子頭上了,以後我們翡銀殿的奴才是不是都成了主子了?”


    那一幫宮女太監嘩啦啦全跪在殿中,皆求饒道:“太妃娘娘饒命,奴才不敢。”


    勤慧太妃眼眸裏閃過一絲笑意,也隻有萃雅最懂我了,一個眼神便知道我要做什麽,她勾唇:“現在是周抻海以下犯上,你們覺得我該不該押她麵見女君?”


    奴才們皆道:“盡憑太妃娘娘吩咐。”


    周抻海悲涼的看著他們,以前他沒事的時候,天天周公公長,周公公短,現在真真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啊,他沉默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宮牆外都是如此,何況在會吃人的宮牆內呢?


    勤慧太妃滿意點頭,如此,翡銀殿才徹徹底底是她得了,而徐年,我們的賬也要慢慢算。


    瞿公公撐著奉茶的功夫道:“女君,勤慧太妃求見。”


    徐年“虛弱”的躺在美人塌上,有氣無力道:“太妃來此作甚,本君身子不適,若不是很重要的事,那便不見了吧。”


    沈以歸出宮以後,徐年便乖乖的上起了妝,而謝長安也從凝暉堂敬香迴來了,他此時正站在旁邊剝橘子呢。


    瞿公公低著眉眼:“勤慧太妃遭翡銀殿首領太監周抻海的……不敬,希望女君垂憐,幫她一把。”


    有些話不必說的很明顯,便可以讓人理解,徐年看了一眼謝長安,才道:“那便見見吧。”


    勤慧太妃向徐年行禮道:“問女君安,問謝將軍安。”她眉眼微紅,應該是哭過了,謝將軍怎會在此?


    徐年咳嗽了兩聲,蒼白著小臉問道:“那狗奴才可跟來了?”


    勤慧太妃抿嘴:“本宮實在是有心無力,這才來叨擾女君,女君的病可有起色了?”


    謝長安沉眸,眼不見,心不煩,這後宮女人慣會演戲,話嘛,聽三分就可以了。


    徐年蒼涼一笑:“已經好許多了。”


    勤慧太妃眸子一轉,悄悄看了一眼徐年,整個人都有點被嚇到了,她心下驚訝,這女君怎的臉色發白的像一張透明的紙,仿佛風一吹就沒了,看著也不像是假的。


    徐年以往生了十幾年的病,自然知道怎麽樣才最像生病,怎麽樣才會把人嚇到,“被嚇到了?”


    勤慧太妃心裏一突:“本宮隻是擔心女君。”徐年肅然道:“好了,那狗奴才本君替你處理了便是,這等醃臢事竟也出現在我們宮內,本君很是寒心啊。”


    勤慧太妃戰戰兢兢道:“是,多謝女君。”她本還想說幾句話,卻聽到謝長安道:“女君該用藥了。”她便知道自己該走了。


    萃雅用腳壓著周抻海的背,看到太妃出來後才鬆開了腳,“太妃。”


    勤慧太妃沉沉道:“周抻海,你便在女君麵前好好……狡辯吧。”說罷便攜著萃雅離開。


    周抻海最終被處以杖斃之行,慘叫聲足足叫了半個時辰才罷,倒算得上是個命硬的,一般的人半刻鍾就沒了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世子爺他總拿郡主沒辦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米林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米林夕並收藏世子爺他總拿郡主沒辦法最新章節